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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太阳消失在地平线的彼端,天色开始变得黯淡下来的时候,骑士们点亮了营帐外的篝火,享用着简陋但依旧美味的晚餐,互相攀谈来打发时间。
夜晚的空气比白日更具寒意,但好在既有温暖的咸汤暖身,又有皮革制的大衣阻止热量流失,还算舒适。
不禁想到,那些居住于遥远北方,甚至在冰土地带上的人民,该是以什么心情,来面对刺骨寒风与皑皑白雪呢?
望着围聚在火盆旁取暖的战士们,依靠着帐篷站立的刃举起了手中那盛满麦芽酒的木杯,笑着抿了一小口。
“啧,真淡。”刃不快地嘟囔了一句。
在属于军官的豪华帐篷中,盖乌斯、亚瑟、哥萨克这三人正围绕着圆桌打牌消遣,而女士尤利娅则独自静静地端坐于桌旁,手中正翻阅着记述了某个古老王朝的闲谈小说。
“第十一骑士长,你这是在饮酒吗?”听闻声音,尤利娅合上书,侧脸看向他,“依照希底法典里所写,二十岁以下的男性好像是不能喝酒的呀?”
“哈,希底法典?我为什么要遵守外国的规矩?”刃耸肩笑着,像饮水般灌下了半杯麦芽酒,“另外,这饮料的味道也太淡了吧?”
“这你得怪团长,他可不喜欢看到我们醉醺醺的样子,所以容许这麦芽酒已经是极限了。”亚瑟瞥了他一眼,又看向桌上的牌堆,“一张宝剑7。”
“圣杯10。”哥萨克甩出手中的纸牌,得意地笑了下,“话说回来,团长他人呢?”
“在照看菲尔的遗体吧……估计是想趁他与自然融合之前再多看上几眼。”盖乌斯用眼神向着亚瑟示意了下,随后打出了张黄金3,“最后两张。”
“置换圣杯。”亚瑟淡淡笑着,打出一张毒药4,并将之前哥萨克打出的圣杯10收入了手中。紧接着,他打出了一张黄金7,迫使盖乌斯重新将黄金3收入了手中。
尤利娅站起身,走到橱柜旁,为自己倒了碗热汤,“团长最终,也没来得及与菲尔道别啊。”
哥萨克放下手中的纸牌,叹了口气,“在濒临死亡边缘的时候,我似乎也曾体会过那种心情。”
“专心打牌,哥萨克。”亚瑟看着手中的三张数字超过10的手牌,轻轻打了个响指,“这间屋子内的我们,又有谁没有见过死神的镰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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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离骑士营地不到百米的南面,有一片茂密的小树林。
黑发男人披着皮革斗篷,双手抱着胸,静静地靠着树桩站着。
他抬眼看向了那些灯火通明的帐篷——那是属于他与神明的帝国。
但是……究竟为什么要走出这一步呢?
名为朗德斯的他,身为大团长的他,依旧找寻不到答案。
或许是因为神明的谕旨,又或许是因为家族的夙愿,明明是一个听上去就自大无比,荒唐可笑的提议,却得到了所有骑士长的同意。
这就是信仰的力量吗?
朗德斯微微扬起了下巴,用那双漆黑的年轻瞳孔望向了璀璨的深蓝星空。
但是,这又是否是我自己的执念呢?
我一直在追随着父亲,追随着福萨哥哥的脚步,也从未想过会有朝一日担任起源泉骑士团大团长的职责……更别说,成为一名帝王了。
这在梦中茫然发掘出的欲望,是否应该让它昭然于世呢?
能为人带来救赎的源泉神明啊,你又为什么要使我陷入迷茫的漩涡之中?
朗德斯苦笑了下,呼了口寒气。他伸出左臂,摊开手掌,微微发力。
透明的源泉从手心溅射而出,折射了些许光芒。
曾从饥渴手中解救出人类的本源之水,是从什么时候变成了灼烧不信仰者的审判了呢?
对这个世界知之甚少的我,又有什么资格高人一等呢?
不过……只要一直向前走的话,应该就能得到解答了吧?
朗德斯向着空中伸出左手,像是要抓取什么般,充满了渴望。
总有一天,我要从那缥缈无际的海洋中,找出属于自己的执念。
并且,我将化身为锋利的剑刃,来守护住这一份信仰。
他耸了耸肩,淡淡笑着,向着骑士营地慢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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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23:00|希底王城|
简陋的朴素木屋之中,两位藏匿于黑暗之中的男人隔着三脚木桌,面对面坐着。
门外的乌鸦沉寂着,就像是已经死去的那般,听不见任何的喘息声。
“你……真的打算这么做?”坐于木桌左侧的男人声音低沉,却有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感觉,“这种事情……是否还欠火候?”
“但是阁下,你为什么要放弃这送至眼前的机会呢?”坐于木桌右侧的男人声音浑厚,但欠缺耐心,“况且,我也不想再忍受那些散发着异臭的家伙了。”
“好吧……但我不能参与这次计划,也不能承担任何风险。”男人低声说道,似乎在黑暗中做了个许可的手势,“除此之外,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男人淡淡笑着,点了点头。
半小时后,身着长袍的他站在皎洁的月光下,脱下礼帽,踏上了那辆等候已久的黑色马车。
马车飞驰起来,扇起的风尘无意之间翻动了那本被丢弃于肮脏下水道之中的书籍。
尽管书页已经泥泞,但还是能依稀辨识出一些刻于其上的古旧文字:
大陆上原本没有人类。
而当第一批人类历经长途跋涉抵达这里的时候,他们早已精疲力竭,濒临死亡。
然而,就在他们被绝望的阴影所笼罩住的时候——无意之间,一座清澈的泉水湖映入了眼帘。
端坐于湖中央的奇异生物善待了这些外来者们——它允许人类饮下了湖中的清澈泉水。
这拯救了开拓者们的性命……
突然,寒风吹起,书籍毫无抵抗力地又“哗哗-”翻了数页,才安静下来。
而在这一页上,只记述了一句话。
“神明,再也没有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