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控制我们的未必就是陆先生……”路莫方想了半天，灵光一闪，忽然想到最重要的一点，“有可能我们被困在幻境里的时候，陆先生也被迷惑了，只是他比我们更快清醒？”
“需要想得那么复杂？”段明亮嘁了一声，对于路莫方听似逻辑的推测嗤之以鼻，“事实很简单，就是陆景阳利用这两个小孩让我们放下戒备，这才方便他控制我们。”
见日和见月不笨，听了好一会儿自然晓得他们在谈什么话题，见月当即不满地发出抗议。
“眼镜哥哥才没有利用我们！”……虽然说搞错了重点。
“对啊，你这个大坏蛋睁眼说瞎话！”见日附和道，短小的四肢在半空中胡乱挥舞，“大坏蛋，还不快点放我们下来！”
段明亮冷笑几声，仿佛真的成了无恶不作的大坏蛋，恶声恶气地对双胞胎道：“我会放你们下来的，然后把你们关进屋子里，你们就等着你们亲爱的眼镜哥哥来救你们吧！”
说完，他领着小两只朝201号的方向走去，用眼神示意路莫方开门。
路莫方细细琢磨段明亮的话，斟酌了几秒，认为段明亮对待孩子的手段仅限于“关在屋里”后，便顺了段明亮的意，替他打开门。
门一开，段明亮干脆利落地将见日和见月丢进屋里，随即趁着他们重新站起来前迅速合上门并上锁。
“段……”
段明亮以为路莫方对他又有微词，不耐烦地打断道：“我已经把他们往毯子的方向丢了，不会摔疼的！”
“……”路莫方干咳一声后继续说：“段哥，我想问的是我们不进屋，那我们去哪？”
“下去看热闹！”
段明亮不懂陆景阳和姜白、慕妃之间的关系，但是凭着他昨日提醒姜白关于陆景阳入住一事时，姜白露出的冰冷表情，以及陆景阳主动并且状似亲昵地向慕妃打招呼，还有他刚刚冲着陆景阳喊出的最后一句话，使陆景阳回以威胁……
种种细节，都足以肯定一件事——他们三人的关系不简单。
躲在门后偷窥的吴安安和云想花见段明亮跟路莫方一前一后地离开二楼，两人略微讨论了几句，决定不八卦地跟上去，果断地窝在202号屋。
开玩笑，她们不久前才惊险地躲过死神的召唤，捡回自己宝贵的生命，现在当然得本着珍惜生活的精神宅在家里！
底楼。
姜白率先抱着慕妃走下楼，第一眼便发现肮脏的地板上多了一条鲜艳的血痕划过去，最终断在左侧一扇半掩的门前。
慕妃同样看见了那道刺眼的鲜红痕迹，搭在姜白肩上的拳头不由得攥紧几分。
“姜白，去管理室。”她目标明确地抬手指向那扇门，耳边仿佛响起凌灿一气若游丝的声音。
时间回溯到姜白和顾勋出门不久后。
慕妃在沙发上发呆了好一阵子，回过神欲循着姜白的话去洗个热水澡，正好听见卧室里传来默认的来电铃声。
是她的私人手机响了。
她以为是闺蜜凌筱熙打来的，没料到屏幕上显示的来电者名称竟是“公寓管理处”。
困惑地接下电话后，慕妃这边还未出声，那边倒是先开口了。
“是慕小姐么……？”半死不活的语气，好像随时都会断气似的。
她愣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打电话的人是谁。
“灿一？你……”不是死了么？
“慕小姐……”她隐约听见他几不可闻的轻笑声，“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慕妃可没心思听他说废话，单刀直入道：“灿一，你在管理室？我现在去找你，你别挂电话。”
“别——！”凌灿一几乎用尽了全力去挤出这一个字。
慕妃没打算听他的，披好外套，快步走出屋子，所有动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除了握着手机的手微微发颤，面部表情不见半分慌乱。
凌灿一听着窸窸窣窣的细碎音，大概猜到自己的阻止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入她耳中。
“我的屋子……慕小姐可以随便用。我家里……还有很多食物。”
“我……是不是很没用？……看着爸妈变成怪物……然后被人杀死……”
“我还记得慕小姐……在我来不及赶回家的时候……很好心地替我拖延父母的时间……”
他说话往往下句不接上句，非常凌乱，这一刻在抒发对父母深深的歉意和忏悔，下一刻莫名其妙地提起哪里有资源，再不久又回忆起慕妃曾经对他的好……
慕妃没有出席过谁的葬礼，却亲眼目睹不少人的死亡。
凌灿一如今的一字一句，都像足了人死前想交代的遗言。
即便意识到这一点，她依旧保持最高度的冷静，甚至连冲下楼时的喘息都极力收敛起来，做个安静的聆听者。
——只要他还在说话，只要他没挂电话，她就还能确定凌灿一没死。
没料到她飞奔到三楼时，凌灿一毫无预警地转了话锋，声音几乎快听不见了，只剩下虚弱的气音。
“慕小姐……谢谢你。”
“……诶？”
直到听见通话挂断的音效，慕妃才从内心深处挖出恐惧的感觉，“别挂电话，灿一！”
之后便碰上了姜白和顾勋。
慕妃不晓得这一点时间上小小的耽误，会不会影响到凌灿一的生死。
现在的她唯有暗暗祈祷凌灿一命不该绝，仍然有活下去的资格。
半掩的门被姜白一脚踹开，撞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充分透露出姜白此刻的心情有多不爽。
慕妃虽然察觉到他的不满，但这会儿见到坐在角落奄奄一息的男子，顾不上那么多，扯了扯他的袖子焦急道：“姜白，放我下去。”
姜白顺从地放下慕妃，却抢在她面前走到凌灿一身边，让她只能跟在他身后。
缩在角落的凌灿一衣服上都是触目惊心的斑斑血迹，有干涸的暗红，亦有新鲜的血红，分不清到底是不是他自己的血。
慕妃摘下一只手套，伸手想要探探他的鼻息，被姜白拍回去。
不容她恼怒地多说什么，姜白翻开凌灿一的袖子，露出一截白净的手腕，修长的手指压在脉搏上。
只见他的脸色越来越沉，半晌，终于出声。
“还活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