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灰白身影
“冒昧的问一句。”
顾钧庭摸着下巴的短须说道。
“你们明明是两个人，却成天躲在一件大袍之下装作是一个人，不嫌累吗？”
“关你屁事！”
黑暗中，一尖锐一低沉两个声音异口同声叫骂道。
而这个由两种嗓音混合起来的诡异声音，就是黑袍老头的嗓音了。
……
“也是闲的蛋疼。”
顾钧庭耸了耸肩。
这时候，黑暗场域开始扭曲，层层涟漪带着强烈的腐蚀之力，逼近顾钧庭所站之处。
顾钧庭却是饶有兴趣地观察着那些散发着腥臭气息的黑暗物质，他在祈天山断剑堂里头呆了太久了，而进断剑堂之前，他只是个种田的普通少年，对于世间这些稀奇古怪的人和物，他的见识可以说是少之又少，说他是个孤陋寡闻的人也丝毫不为过。
就比如眼前隐蔽在黑暗域场之中的这两个侏儒，顾钧庭不清楚他们究竟是修炼了什么样的奇怪法门，需要这样“组合”起来，还是说，其实只是这两个半人为了不遭人耻笑才这样做。
在刚发现黑袍的时候，顾钧庭就已经察觉到，这个高大的老头并不是一个人。
而是两人。
宽厚的大黑袍下，藏着两个矮小的侏儒，一上一下，组合成身材比常人要高大一些的黑袍老头。
他们俩一个嗓音尖锐如刀刃摩擦金石，嘶哑刺耳。另一个声音却低沉的好像闷在水中，说起话来嗡嗡作响。
而且两人几乎心灵相通，平日里说话，就如同唱双簧一样，底下驮着人的那个尖锐声音完美地与上方那个低沉声音结合起来，异口同声。就形成了黑袍老头的诡异嗓门。
……
虽然此时两个侏儒都遁入黑暗之中，但在顾钧庭的眼里却无所遁形，那浑浊的黑暗域场仿佛不存在一样，两个半人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得一清二楚，包括他们的对话也一字不落地落入了顾钧庭耳中。
两个半人蹲在漆黑的域场之中。
“废物，现在他知道了我们是两个人，连偷袭的机会都没有了！”
黑暗之中，低沉的声音骂道。
“人家是祈天剑宗的破剑弟子，修为甩咱们两条街，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尖锐声音不岔道：“哎哟这一脚，差点没把我这老腰给踹折了……”
“还瞎咧咧？你的腰？老夫小命都要没了，人家要搜咱们的魂！”低沉声音接着骂道。
“人家要搜你的魂又不是搜我的……”尖锐声音小声嘀咕着，但由于声音实在过于刺耳，还是被另一个半人听见了。
“老夫去你奶奶的！老子死了你也别想活！”
“瞧你这话说的，我奶奶可不就是你奶奶么……”
……
“闭嘴！为今之计，只能由你先拖住此人，老夫去搬救兵了！”沉闷的声音说道。
“大哥，有你这么坑自家兄弟的吗？咱们哪来的救兵？”
“……”
“等等……”尖锐嗓音的主人似乎发现了什么事情，“大哥，那人好像一直在看着我们啊……”
“不可能，这片‘乌风’前三阶巅峰者的神念都能阻隔，老夫就不信他这么年轻，就踏入了中三阶……”沉闷的嗓门一开始不以为然，但是越说越没底气，因为他看到黑暗场域之内，那名男子正笑似非笑地看着他。
黑暗场域不是什么奇特法门，而是一块来历不明的异宝，黑袍偶然得到了这样宝物，他平日里无恶不作，想取他头颅的大有人在，面对那些远远强过他的修士，黑袍却每次都能逃脱隐蔽，等到风声过去，又跳出来作威作福。靠的就是这块“乌风”。
仙路九阶分为前三阶、中三阶与后三阶，黑袍曾经得罪了北漠某家族，被数名前三阶巅峰修士追杀得屁滚尿流，但靠着乌风阻拦神念，愣是浑水摸鱼苟活了下来。
但是往日他都是寻得一块隐蔽之地，躲藏于乌风之内龟缩起来躲避强敌追杀，不像今天这样，将乌风用来困人。只是这名祈天剑宗的破剑弟子出现的太过于突兀，急忙之下，黑袍也只能出此下策。
以黑袍的水准，他是没有机会接触到任何中三阶修士的，所以下意识的黑袍就认为，眼前这个年纪不大的男子，绝对不可能超越过前三阶，但是看到那男子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黑袍心里开始没底了。
联想到以往北漠界面上流传的那些关于祈天剑宗破剑弟子的传闻，黑袍咽了口唾沫。
他双指一掐，稳固住乌风。
黑袍准备舍弃这块不知道救了自己多少次的宝贝，开始逃命了。
可是他还没从乌风内抽出身来，眼前笼罩天地的黑色域场，就极其突兀的被撕开一道裂口！
一缕刺眼的阳光照射在黑袍脸上……
下一刻，整片黑暗域场就被一分为二！
“这……”
暴露在阳光之下的黑袍二人一脸懵逼。
他两人一个长发披散，粗犷狂野，另一人却是个光头，也许是因为常年躲藏在厚重的黑袍之下，他的皮肤十分苍白。
而顾钧庭却连动都没动过，依旧站在原地。
黑袍两人并不是不想跑，而是不敢跑。
尽管周身空无一物，但他们却明显感觉到无数把利刃交错悬浮在自己身边，只要自己动一下手指头，就是碎尸万段的下场。
“阁下！”
“阁下想知道什么，我们一定如实相告，绝无半分欺瞒！”
黑袍果断认怂。
可顾钧庭却摇了摇头：“师傅说我太少下山，心智尚浅，所以通常别人说的我都不太信。”
黑袍两人心里疯狂骂娘了，你心智尚浅？怕上当？不信我们？
所以干脆搜魂咯。
有没有天理了！
有没有良心了！
……
“不过你们也别着急，敞开识海不做反抗的话，我倒是有把握可以留你们一命，但你俩若是稍有一丝抗念，可能就是魂绪紊乱，落得个半死不活的下场了。”
顾钧庭平静地补充道。
黑袍两人一脸愤懑。
顾钧庭又接着说道：
“当然了，我也不是在跟你们商量。”
……
一瞬间，空气凝固了起来。
黑袍两人错愕的表情也凝固了起来。
一丝锐利的尖刺轻易地破开防御，刺入他们二人识海之内！
那是顾钧庭的念力。
祈天山的破剑弟子虽然手不执剑，但浑身上下却透露着无法掩盖的剑意，整个人，就是一柄利剑，哪怕只是一缕神念，也携带着锐利的剑意。
黑袍在震惊顾钧庭的强悍之余，并不敢有一丝反抗的念头。
正如顾钧庭所说，如果他识海之内有一丝抗念，牵动神魂紊乱，到时候将是生不如死的下场，而顾钧庭只需斩断他那一丝念力，毫无损伤。
……
顾钧庭利用那一缕念力，在黑袍识海内进行回溯。
他轻轻一抬脚，往前迈出一步。
周身的事物开始变得虚幻，他看到数十只人不人鬼不鬼地恐怖怪物如蝗虫般飞扑而来，涌向黑袍，而黑袍则是头也不回地飞速逃遁。
那些鬼物正是先前被他斩杀之物。
顾钧庭再踏出了一步。
此时他置身于一座小镇内。
他看到一群服装各异的人，围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什么东西。
虽说这种搜魂手段类似于情景的再现，但是却并非完美。
一些旁人说的话顾钧庭完全听不清楚，而且画面也十分模糊，角落里的人连面目的看不清。这是因为识海内的记忆取决于在那段时间内黑袍的主观注意力，在当时黑袍完全没有注意旁边那些人的存在，所以他的识海之内，不会记得当时的具体情况。
顾钧庭一踏入这段记忆碎片，目光就死死地盯住了画面边缘，一个灰白色的模糊影子。
这个影子站在人群边缘，十分不起眼，模糊不堪，若不仔细观察甚至都难以发现他的存在。
但是不知为何，顾钧庭盯着那缕灰白色的人影，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
因为这个影子给了他一种很熟悉的气息。
那种气息，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忘，也不敢忘……
只可惜这抹灰白色的虚影很快就被其他人的影子盖住了，可见黑袍在当时完全忽略了这个人的存在。
……
不过在众人围着的中心处，顾钧庭清楚地看到，有个年轻人，似乎施法破开了什么禁制，而且手段有些残忍。
那年轻人正在以活人鲜血饲养一柄骨刃。
顾钧庭静静地盯着那年轻人看了一小会儿，然后就移开了目光。
他有些好奇地瞥了两眼站在少年身旁的两个男孩，心里头嘀咕着这种地方怎么会有两个小屁孩……
不过顾钧庭并不在意，他又踏了一步。
在黑袍识海之内，时间再度往前推了一小段。
他很仔细地寻找着人群之中那一抹时隐时现的白色身影。
一直到后面，他看到那灰白色的影子某个瞬间清晰了起来。
那张脸虽然比自己记忆中苍老了一些，多了些皱纹，但顾钧庭绝对不会认错。
他已经维持了二十年的平静心绪在这一刻掀起了一阵波澜……
不。
狂澜！
刺入黑袍二人识海之内的念力在一瞬间，将识海绞成碎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