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一瞳成一界
常人是不可能记住自己儿时发生的大部分事情，即使有，也只是一种刻骨铭心的感觉，但是风易有些不同，出生那晚的，睁开双眼看到的依旧历历在目。
他没看到昏死过去的生母，也没有看清周围紧张得发抖的侍女和房间外严阵以待的甲士。他眼中，是漫天的魑魅魍魉，还有那些几乎逼至眼前的镰刀和狰狞的尖爪……
那时候，原本在啼哭的他，反而缓缓平静下来，静静地看着天花板，那一金一黑的两只眼瞳中，没有一丝恐怖与不安。
金瞳散发的光芒愈加璀璨刺眼，一股仿佛要灼烧尽天下万物的毁灭气息荡漾开来……
鬼物似乎意识到什么，开始疯狂地向这里厮杀而来。
可是在它们尚未触及那个孩子的时候，自身的灵体已经诡异地焚烧殆尽！
无尽的阴间生灵如飞蛾扑火般狂涌而来。
可在那被团团包围的中心处，炸起了一束金色的光柱！
……
似乎受到回忆的影响。
原先头皮阵阵发麻的风易，此时竟然开始渐渐平静下来，就像八年前那个刚出生的他，面对漫天鬼物却反而收住了啼哭。
“叮当叮当……”
红袍鬼袖中的锁链开始缓缓的抽动了。
它没有打算放过风易，更何况眼前这个小鬼的身上散发着一股很熟悉，同时也令它极其厌恶甚至有一丝恐惧的气息……
一根腥红锁链，带着狰狞的锥刺，如毒蝎的尾刺，破空袭来。
“锵！”
锁链那股势如破竹的气势，在距离风易胸口还有四五寸的地方戛然而止。
看着那停下的锥刺，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风易还是阵阵心悸。
这是他出生以来第二次动用金瞳，或者说，这是金瞳第二次出手帮他。因为在此之前，尽管受到了炼狱意志的压迫，金瞳反应剧烈，但风易完全不知如何控制与催动自己这只诡异的左眼。
此时，在风易身前，有一道淡淡地光幕，正是这道光幕轻松拦下了腥红锥刺。
紧接着。
“噗！”
那根被阻挡的狰狞锥刺的尖头突然诡异的燃起一团火焰！
尚未过两息，火焰就将那足足有常人手臂粗细的锁链焚烧殆尽！
连灰都没有留下！
看到这一幕，风易嘴角终于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容。
红袍鬼则是嘶吼一声，抽回了那根不断燃烧着的锁链。
“轰！！”
这时候，远处角落里传来一阵剧烈的爆鸣，那里有一处虚空崩塌，原先停留在那里的所有白骨骷髅都嘶吼着陷入黑暗中，消失了踪迹！只有少数几个骷髅踩着同类的躯壳跳到了安全地带。
风易顿时明白了，红袍是这一角炼狱的意志化身，它受损，意味着这一角炼狱也同样受损。那一角崩塌的虚空已经证实了这一点。
“嘿嘿。”
风易坏笑一声。
这引得红袍鬼暴怒。
它嘶鸣一声，长袖直指风易，无数锁链密密麻麻如游龙般疯狂窜来，那些早已经按耐不住的白骨骷髅得到了红袍的准许，也开始疯狂地朝着风易涌来！
一时间，炼狱中轰鸣不断！火光冲天！
……
不过即使炼狱中的动静再大，时光暗流之内依旧是寂静一片，因为无论是轰鸣声还是火光，都无法穿过时光乱流传播。
所以厉道自然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
此刻的他，有些纳闷，由于损耗过多生机而萎靡不振的躯体此时已经完全恢复，他体内那一套断骨开辟的经脉纹路再次恢复澎湃生机。
这一切都源自于在一刻钟之前，他握住了头颅上的那根箭。
那一瞬间，断骨就像见到羊群的饿狼一样，疯狂地汲取头颅的生机，连厉道自己都被吓了一跳，他想松开手掌，却发现自己已经控制不了了。
这颗头颅被封存在时光符文之下，怕是有莫大的来历，断骨从头颅中汲取生机还不知道是福是祸呢。
好在断骨并没有贪得无厌，它“吃饱”了只有就平静了下来。
不过厉道终究是神经大条，在发现体内没有出现任何不适之后，就将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厉道现在再看这颗残破的头颅，反而觉得有些顺眼了。
他抡起头颅，小心翼翼地抓着那根箭柄，把它扛在肩上，美滋滋地原路返回。
有了头颅对抗时光暗流，厉道这一路回去可谓是畅通无阻。
唯一的缺陷是他此时是光着屁股，而且即使恢复了生机，他那一脑袋乱七八糟的头发也没有恢复，这就让厉道有些郁闷了。
……
“咣！”
一道金光璀璨的光柱横扫而过，湮灭了所有触及到光幕的白骨。
不过骷髅大军却丝毫没有退却，踩着同类化成的灰烬，又源源不断地狂涌而来，一波紧接着一波，前赴后继。
风易左瞳光柱所到之处骷髅灰飞烟灭，连虚幻的恶灵都没有幸免。
这时，红袍的鬼影浮现在风易上空。宽厚的猩红色衣袍笼罩着他，源自于炼狱的意志压制如雷霆于九天而落，那无数锁链牵动着这片炼狱内的残缺法则，仿佛具有碾碎一切的威压！
“噗！”
风易七窍瞬间渗出鲜血，金瞳却丝毫不减威能，璀璨夺目，然而尽管金瞳扛下的炼狱的法则镇压，但风易终究只是个不足十岁的孩子，他的体魄根本不足以承受如此碾杀。
此刻的他，脑中已经是一片空白，胸腔内一阵噼里啪啦作响，不知还有几根骨头还能保存完好。
在炼狱意志的碾压之下，风易自身的意识几近被抹杀，之所以还没有倒下，完全是因为金瞳在主导着他。
此时，他左眼眶内那只璀璨的金色眼瞳中无数细小的符文如旋涡般疯狂流转，眼眶的下沿竟然龟裂开来！金色光芒如同利剑般从风易脸颊的裂缝中刺出！
风易的体魄恐怕也承受不住金瞳的威能了！
一股源自于金瞳的诡异力量开始传导开来……
虚空中毫无征兆地出现层层涟漪。
世界之所以为世界，是因为法则的存在，法则界定了一切，世界因此运转。
炼狱的法则为冥王所创，它是与外界完全隔绝开的另一个领域。
而此时，在这个上古残破领域之内，出现了又一诡异的法则之力，一个全新的界域破空而生！
扭曲，折叠……
金瞳疯狂改变着这片空间。
它的法则与炼狱法则交错碰撞之处，无不炸开虚空，形成了一片片诡异的空洞。
红袍发出尖锐的嘶鸣！
尽管这一角炼狱只是真正炼狱的九牛一毛，极度残缺，但它依旧能够认得出此时在自己眼前不断扩张的这个恐怖域场，那些蛮横的法则之力它再熟悉不过了，哪怕已经过去了无尽岁月。
如果说，一开始红袍对风易的存在只是厌恶，那么当金瞳界域形成的那一瞬间，红袍鬼已经开始恐惧了！
失去意识的风易不但没有倒下，反而盘坐与半空。
他周围的虚空不断扭曲折叠，一个全新的界域以他为中心不断开拓扩张！
金瞳内无尽符文所渗透出的法则之力几乎将炼狱摧枯拉朽般破坏，在这片全新的界域之内，无论是骷髅、幽灵，还是炼狱法则，所有与炼狱有关的一切都如同火炉中的纸屑一样瞬间泯灭！
一瞳成一界。
焚界！
虚空中，隐约能看到炼狱法则崩坏的轨迹，龟裂破碎之后，是无尽的虚无空洞，撕扯吞噬着真实世界内的物质。
红袍近乎癫狂地捶打焚界，可它的灵体每一次触及焚界边缘，都会被那金瞳的法则绞碎。
红袍是炼狱意志，它每受损一寸，炼狱就破碎一寸。
而且焚界也在不断侵蚀着炼狱，随着炼狱法则的崩碎，红袍同样一步步的被削弱。
它那一袭红袍已经不再腥红鲜艳，那张时而欢喜相时而悲苦相的鬼脸已经逐渐变得虚幻。
这是一个此消彼长的过程。
破碎炼狱与红袍正在走向灭亡。
风易盘膝坐在半空。
他的左半边脸庞已经布满了裂痕，却没有鲜血渗出，只有恢弘的金芒和强悍的法则之力在不断扩张，仿佛脑壳之中有一颗疯狂燃烧着的火球。
焚界不断扩张，炼狱寸寸崩碎，高挂空中的红袍无可奈何，它那源于炼狱法则的手段被金瞳完全克死，无法起到丝毫作用，任何对风易的进攻手段都只是加快自身的灭亡！
此时，炼狱内的无尽骨海已经所剩无几。
焚界所触及之处，骷髅军连灰都没剩下，而炼狱崩坏形成的空洞则吞噬了更多的骷髅，至于那些漂浮着的幽灵恶鬼，也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被吸入虚无空间内。
红袍几乎成了孤家寡人……
……
此时，厉道终于扛着那颗头颅从时光暗流之中蹦跶了出来。
看着眼前这番情形，厉道的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一个巨大的金色界域横在跟前，刺眼的光芒照在厉道的光头上，锃光瓦亮……
他一脸震惊地看着风易搞出来的这个大场面。
没有注意到，肩头那颗头颅在离开时光暗流之中，浑浊的眼瞳间闪过一丝诡异的寒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