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糟糕了。西莉亚的心被揪紧了，她一直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发生得毫无预兆。
“非常抱歉！”万里朝领主低下头，“我们并不是有意假冒领主您的儿子，中间发生太多事了，这都是误会啊。”
“哦？”领主好奇的眯起眼睛，“那从头到尾给我说说看。”
“哎？全部吗？”
“我们有的是时间。”领主点头。
万里想了想，要是告诉领主自己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人他肯定不信吧？那索性跳过这段。万里这么想着，把自己和西莉亚初次来到克雷蒙德，为了谋求生存不得不去登记身份，误用艾尔斯坦因的姓氏，被士兵关进笼子，遇见了一凡，以及被万哈特强制比剑都说了一遍，旁边的西莉亚会偶尔补充几句。
领主耐心的听完了两人的叙述。
“我有个问题。”领主摸了摸一边的胡子，“既然你们是从外地的乡下来的，为什么你的剑术如此了得。”
“剑术是我昨天晚上刚学会的。”万里很老实，“一凡给了我有关剑术的书，我看了一整夜。”
“你知道要学会这本书要多久吗？”领主问。
“……不知道。”
“最短也要一年。”领主直勾勾的盯着万里，“而你说你只用了一夜。”
万里被领主的视线看得一身冷汗。
“他的确只用了一夜。”西莉亚说，“我也知道这听起来匪夷所思，但万里没有说谎。”
领主的视线在万里和西莉亚之间来回，多年的交涉经验告诉他，眼前的两人不像说谎，而且从拘谨的态度看，两人有些紧张和害怕。尤其是万里，仿佛是人生第一次进行的重要面试，汗水在他的额头清晰可见。
卡埃斯也认为万里此前并无已掌握剑术的可能性。
“算了，就当你是天才吧。”领主说，他不打算在这方面浪费时间，在谈论重要的事情之前，他还有一件事要做。
“我今年四十六岁，自认为阅历无数，无论是再让人难以置信的事都亲眼见过。即便是连亲身经历过都觉得匪夷所思的事实。”领主意味深长的看着两人，“你们到底从哪来？”
万里和西莉亚万万没想到领主会这么问，惊恐的瞪大眼睛。
不能再说谎了。万里和西莉亚的想法同步了，虽然不知道领主是怎么识破谎言的，但再说谎的话对他们没有好处。
只是，领主真的会相信吗？
“我们……是从中国来的，是另一个世界的国家。”万里忐忑不安的说。
在听到中国这个词时，领主的肩膀微微颤抖。
“……这样啊。”
领主站起身，背对着两人走到一面窗帘面前。
窗帘是拉上的，高至墙顶，把一面墙完全盖住，暗红色的帘布，金边绒丝，右侧有一条编制得十分精巧的细绳，末端系着精雕细琢的锥子作为装饰。
“我相信你们说的话。”领主的手搭上了那条细绳。“这世上从未有过乌发墨瞳，直到……”
窗帘打开，一位美丽的长发女人呈现在万里和西莉亚面前，乌黑的秀发轻抚芊芊柳腰，精致的五官犹如天仙，长长的睫毛下乌黑的瞳孔仿佛正在注视着看画的人，女人身穿红色礼袍，笑容甜美可人。
“我的妻子，陈栗，中国人，第一次遇见她时，她才十五岁。”领主的瞳孔轻轻闪烁着泪花，难以言喻的情感爬上了他的眼眸。
领主回头看着震惊的两人，“我和她生下了一个儿子，孩子完全继承了他母亲的模样。我曾经以为乌发墨瞳的人在这世上恐怕再也找不到第三个吧。”领主再次拉下细绳，窗帘放下，“出于某些原因，我和陈栗的儿子自小不曾踏出宅邸半步，我也一直对外封锁儿子的消息，所以除了宅邸的人之外，没有人知道我的长子张什么样。加上我儿子在9岁时失踪，你会被艾尔斯坦因家的人误认为是我的长子也是可以理解的。”
万里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原来来到这个世界的人不单单只有他一个，早在那之前已经有一位叫陈栗的女性来到这个世界并生下了儿子。
“那，她……贵夫人现在在哪？”万里问。
领主长叹，“她已经死了，死因不明。”
“……对，对不起。”
“没关系，已经过去好几年了。”领主重新走到万里和西莉亚面前坐下。
“这样子好吗？这么轻易的就把这件事告诉我们，这件事领主一直对外保密的吧？”西莉亚好奇的问。
“不，让你们知道是必须的。”
“……什么意思？”
“我有件事要拜托你，万里。”
“什么事？”万里问。
“当我的儿子。”
“哎哎哎！”不明意义的发言，万里被吓了一跳。
“我希望你能以我儿子的名义，参加两个月后的红莲剑会。”领主说。“当然不会让你白干，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答应你，只要在我的能力范围内。”
“等等等等一下啊，当你的儿子？红莲剑会？这都是什么啊！”万里挠着脑袋，把头发捣成了鸡窝。
一旁的西莉亚也一脸愕然。
“红莲剑会是帝国面对全国年轻人举办的剑术比赛，我原定让万哈特参赛，但计划有变，我希望你能代表艾尔斯坦因家拿下红莲剑会的冠军。”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呀”万里一脸糊涂，“昨天以前我可是连剑都没抓过啊，今天也只是侥幸赢了万哈特，怎么可能在全国性的剑术比赛中胜利，还是让万哈特去吧！”
这思维也太跳跃了吧！我完全摸不着头脑啊。万里在心里大吼。
“万哈特的剑术虽强却不足以拿到冠军，况且我看过你和万哈特的比试，万哈特对你使出了全力，你绝无可能是侥幸获胜。”
“可，可……”万里领主中肯的回答让万里找不到任何理由反驳。
“领主大人，即便万里赢过了万哈特，也不能保证一定在比赛中能获胜啊。”西莉亚站起来说。
“的确，输掉比赛也不奇怪，但比起万哈特，我认为万里更有获胜的可能。”领主说。“首先希望你们能明白一个事实，艾尔斯坦因家长男现已回来这件事想必已经传遍了整个克雷蒙德，估计附近的邻城也收到消息了，和我关系好的领主不久就会来祝贺了吧，如果在这个时候对外界说出，万里不是艾尔斯坦因的长男会怎么样呢？”
万里和西莉亚回想起被众人围捕，关进铁笼子里的情形，不禁汗毛直立。
领主微微一笑，锐利的目光直视万里，“不是我自夸，艾尔斯坦因家和多位领主交好，倘若这件事传出，恐怕在这世上很难再有立足之地。”
赤裸裸的威胁，那笑容背后藏着的是一位老谋深算的谈判家，万里犹如被狮子勾住脚的猎物般，进退不得。
很快，如刀刃般的目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柔和与温暖。
“当我的儿子吧，万里，虽然身为艾尔斯坦因的人负担会重一点，但你绝对有这资格。我向你保证，红莲剑会后如果你想离开艾尔斯坦因家，我绝不会阻挠，还会给予帮助。”
相当诱人的条件，对万里来说不过是参加一场剑术比赛。
“但……要我获得冠军什么的，实在是……”万里轻声说，显得十分犹豫。
“请一定要赢。”领主说，“我会找人训练你让你赢得红莲剑会的优胜，只要你听我的，当然不会让你白干，当你获得优胜后我会满足你一个愿望，利用我领主的权利。”
到这里，万里和西莉亚已经明白过来，领主对于红莲剑会的优胜与其说是渴望，倒不如说是执念了。领主为了红莲剑会几乎不惜一切代价。
“可以问个问题吗？”西莉亚说。
“嗯。”领主点头。
“为什么领主您对红莲剑会如此执着呢？”
“为了克雷蒙德。”领主说，“曾经的克雷蒙德是邻近城市的中心，繁华热闹，全赖于艾尔斯坦因家出了不少英雄勇士，由于这些勇士的功绩，陛下对克雷蒙德提供了不少丰厚的政策，让克雷蒙德一跃成为帝国最大的都市。”领主顿了顿，不禁唏嘘，“可是好景不长，从我父亲那一代开始，艾尔斯坦因家逐渐没落，其他城邦崛起，克雷蒙德一度失去了曾经的地位与荣耀，到我这一代时，艾尔斯坦因早已大不如以前，对克雷蒙德有利的政策也纷纷撤销，现如今克雷蒙德已经陷入面临被邻城吞并的危机。”
领主深吸了一口气，火焰在眼中升起，“我作为统治克雷蒙德的艾尔斯坦因家家长，必须要肩负起不让克雷蒙德消失的重任，可我无论怎么训练，剑术上都不如他人，靠经商也因为处于竞争对手的故意打压而疲于无力。现如今唯一的寄托万哈特也不能保证，但我从你身上看到了希望，红莲剑会的优胜必定能为克雷蒙德带来新一轮的繁荣。”
说到这，领主忽然站起身朝万里深深鞠躬，“所以，拜托你。请你一定要帮我这个忙。”
万里和西莉亚沉默了。领主的执念并不在红莲剑会，而是对克雷蒙德，对艾尔斯坦因家族深深的责任感。
“好，我答应你。”万里说。“我会当你的儿子，反正我现在也没其他地方可以去了，就让我一举拿下红莲剑会的优胜吧！”
领主露出了感激的笑容。
西莉亚略微惊讶的看着万里，不是对万里答应当领主的儿子，也不是对万里答应参加红莲剑会感到惊讶，而是最后一句：
一举拿下红莲剑会的优胜！
大概是对领主的境遇产生了共鸣吧，领主内心的执念正是万里一直缺失的东西，无论身处多么艰难的环境，受到多么不公的待遇，万里此前从未想过反抗命运。在与万哈特的对决中，万里再一次产生了反抗的心理，当他看到领主在困境中奋力反抗的时候，内心产生了想帮助他的冲动。
也许……只要努力的话，废柴也能成功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