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镇子曾被近森之主袭击过一次。
靠近神木林,处在镇子边缘的许多房屋都被摧毁,状况惨不忍睹,好在当时还有许多支猎兽队在场,这才合力将那只畜生赶走,可正是如此,那几支猎兽队同时也伤亡了许多人。
猎兽队里的猎兽士平日进入神木林狩猎,和许多猛兽战斗,实力定是强过镇上许多镇民。他们猎兽,自己赚取利益的同时,在很大程度上也保卫了镇子的安全,使得镇子免受猛兽袭击。
但自从近森之主出现后,大部分猎兽队都选择默默离开,而那些见识过之前和近森之主交战过的队伍惨样的猎兽士,在听到近森之主这个名声之时便已经吓得屁滚尿流。
一时间,能守护暮冬镇的人就更少了。
“怕是明天那畜生便会又来。”秦老看着远山惆怅道,这一次,镇子又会损失多少呢?自己这个镇长当得实在是不称职啊。
落日的余晖映在秦宽脸上,病态的脸庞似乎又添了几分沧桑,和冉向山不同,中毒后的秦老身体一日不日一日,无论做什么都是有心无力,此刻更是感觉自己到了迟暮之年,对付一只野兽都要煞费心神。
老友的样子让冉向山也不禁伤感起来,心疼自己的老战友,冉向山也大概猜到秦老在世间的日子恐怕不多了,随即也是心里不悦,有些恼怒的狠声道:“它来了便是死。”
“嗯……我还从其他地方召集了一支猎兽队,听说实力不错,可以的话明天就宰了这只畜生。”秦老冷声道,最近一段时间频频出现猎兽士和镇民的伤报死报,而这些大部分都是来自近森之主的威胁,能够除掉这只祸害实则是为镇民办了大事。
下定决心,秦老才将冷冰冰的模样换过,他脸上浮出微笑,亲切的对冉星尘说:“我们或许应该先进去填饱肚子,我相信星尘一路走来肯定饿了……晚饭一早就准备好了,进来,屋子里坐。”
跟着秦老,从小院里长藓的青砖路穿过,踏上几节石阶,进了屋子。之后,冉星尘便将注意力全放在那一桌的饭菜上了。和爷爷奔走了一天,他肚子早就饿了,虽然路上也有吃东西,可终抵不过这些饭菜。
由一大堆野味拼做成的晚饭必定是很丰盛的,开饭后,冉星尘便只管大吃大喝,至于秦爷爷和爷爷聊些什么他是都没有怎么认真听。
饭菜有些凉,不过冉星尘依旧觉得可口。当他努力咽下嘴里一大块山猪肉时,却是噎住了。
胡乱抓起手边的水杯猛灌一口,就在冉星尘觉得身体再次舒畅时,有那么几句对白传进了他的耳朵。
“那个混小子多久没回来了?”冉向山说,用的是不加遮掩颇带怨气的声音。
秦老朝冉向山看了,他脸色不好,病态的面庞上泛着铁青,显然两人谈到了一个不怎么令人愉快的话题。
“还提他干嘛。”秦老口气不咸不淡。不过冉星尘能感觉到,秦老心里那份暗气,并且他也知道爷爷和秦爷爷口中的混小子指的是谁。因为很久以前爷爷冉向山就告诉过他,以后但凡碰见秦忤,见一次揍一次。
秦忤是秦老的儿子,唯一在世并且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冉星尘对这个人印象也不怎么好,虽然他没见过,不过他倒是听爷爷他们谈及过他。
不孝子!混账!太不像话了!简直胡闹……这些都是冉向山曾对秦忤评论过得的用词。
太多关于秦忤的事迹冉星尘也不清楚,不过有一点他却听说了,而且这点连红尘那小丫头片子也都知道。
那就是,秦忤有吸食卡洛粉的癖好。
卡洛粉是斗士天空中毒品的一种,吸食洛粉的人很容易上瘾,并且难以戒除,这是种会让人大脑机体兴奋制幻的毒药,是禁药的一种。冉星尘在上中二级的时候学校就有对他们普及过各种毒品禁药,并警惕他们远离这些东西。
“这个混账!”冉向山恼火道,那只没有握筷子的手已经被他攥成了拳头。
“你还指望他干什么。”秦老说,语气带着一丝无奈。死灰一样的脸色让冉星尘这个不懂半点医术的人都觉得秦老现在状况很不好,苍老皱巴的老脸上很难找到几分血色,这再次让冉星尘产生了一种错觉,秦爷爷年龄或许要比自己爷爷冉向山大上许多。
可其实并不是这样的,爷爷和秦爷爷以前是战友,两人年龄相差无几,只是这些年秦老被枯寡蛛的毒折磨得不轻,透支了身体,如此才显得越发苍老,病态感十足。
“喝酒吗?”秦老问,故意岔开话题。
“不喝。”冉向山怄气道。这时候冉星尘已经毫无吃意,他更想听听爷爷他们会再谈些什么,比如继续谈论秦忤的事迹,可惜的是貌似没有了。
秦老轻笑一下,几十年的朋友,他知道冉向山的脾性,随即起身,进了后院,从地窖里揪出一壶酒。
“这是前段时间用山葡萄酿出来的酒,时间不长,不过凑合着也能喝,味道不赖。”他将酒壶放到冉向山面前,笑道,“尝尝。”
冉向山不理会的夹起一块肥嫩的兔肉放进嘴里,他似乎不急着喝酒,而是用冷漠的语气关心道:“老古的药,每顿按时吃着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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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古,实名古戈,是位炼药士,同是冉向山和秦老的朋友,现为格兰学院炼药系教授,假期会担任红尘的丹药老师,指导教授红尘炼药。
值得一提的是,格兰学院,斗士天空最为著名的魔气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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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在吃。”秦老说,再次坐回到他的位子上,“放心,我还没那么容易死。”而冉向山却像突然被针刺到似得瞪起眼,他凶道:“你要是敢死,我饶不了你。”说罢他便气呼呼的端起酒壶闷了一口。
摇头笑几下,秦老模样淡然道:“这么多年你还是这臭脾气。”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秦老心里还是免不了升起几分暖意,至少在自己快死之时,还有那么几个在乎自己的人。虽然不是亲人,没有血缘,但面前这个曾经和自己出生入死的老战友和亲人相比又有什么区别呢?
“怎么样,这葡萄酒不赖吧。”秦老笑问道。
“还行。”冉向山带着几分倔脾气冷声道。
“地窖里还有,离开的时候可以再带几瓶给你。”秦老说,随即又问起冉星尘,“星尘要不要尝尝?”
……
……
晚饭过后,收拾了桌椅,秦老闭了大门便和冉向山在屋子里聊天,而这时冉星尘对他们的讲话已经不感兴趣,便一个人揉着肚子在秦老家的院子里转悠。
初冬的夜已经泛起不少凉意,但对于刚吃过不久饭身子正热乎的冉星尘来说并不觉得冷,深吸一口气,感受由神木林方向吹来的凉风,整个人都好像有种前所未有的清爽感。
夜很静,或许是因为近森之主最近频道的在暮冬镇外的近林附近游荡,所以这里比以往他来的时候会安静很多,夜市已经不摆了,挨家挨户都闭着门,没有犬吠也没有夜鸟低低的咕声,只有那些不知好歹还没被初冬冷气赶尽杀绝的甲虫们从角落里发出“滋滋滋”的吟唱。
整个镇子漆黑一片,天一黑人们便不再出门,近森之主的事弄得人心惶惶。
冉星尘望着如黑幕般的远山,一时间竟看的入神,臆想近森之主或许此时就躲在那黑暗中,同样正用眼睛窥探着自己,时隔几年,现在的近森霸主又会是什么样呢?
“嘿,小家伙,看什么呢?”
声音突兀的响起,冉星尘被人拍了下肩膀,但这不禁让他打了个哆嗦,只觉得周围空气温度骤降,仿佛身子跌进了冰桶中,方才体内暖暖的热量被一下就被抽空了,而后就连之后吸入的空气也变得冰森森的。
他转过僵硬的脖子朝后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道如烟般的缥缈灰影。
什么鬼?冉星尘惊吓一跳,瞳孔一瞬间不知放大多少倍,他一个激灵,呲咧着嘴便往后跃去,下意识的与那灰影拉开距离。
冷麻感传遍全身,冉星尘觉得此时皮肤比平时紧了好几倍,它们都紧紧地绷在他身上,关于面前这个灰影他一点情况都不了解,但他却从那灰影可怕的容貌上隐约猜到几分。
将近一半的头盖都被掀起,半张脸已然失去了原有的轮廓,鼻子被削掉大半,一颗大号弹珠一样的东西挂在他半张扭曲的透白面庞上,冉星尘不难猜到那是什么,虽然他很不愿意承认那确确实实是颗眼珠子。
怎么会这样!冉星尘觉得不可思议,很难想象一个人伤成这样还能“活着”!但现在他的确是站在冉星尘身前,冉星尘察觉到他在冲自己微笑,不过那笑脸在冉星尘看来真的是糟糕透了。
“你好!”透白的灰影朝冉星尘打招呼,好在他的声音并没有像他的面容一样可怕。
“……欧……你,你好。”冉星尘结巴道,他茫然的看着那个灰影,说实话,他不怎么想接话,因为他心里还有很多的余悸和戒备。
“总算找到个能说话的人了。”那鬼一样的东西高兴的动了动身子。
冉星尘没答声,但他注意到灰影那颗悬在模糊脸上的眼珠子也跟着他的身子跳舞一样的摆了摆,很吓人,冉星尘真担心那颗眼珠子会突然掉到地上,滚到自己脚边。
“今晚很静。”那鬼东西说,他似乎尝试着和冉星尘勾起话题。
“你是。”冉星尘谨慎的按耐不住的问,“……人?”
“当然是人了。”听了这话,那灰影显然有些恼怒,不过他顿了下,又补充道,“前几天,还是人。”
“……”冉星尘内心掀起波澜,他模样苦涩的看着那灰影,他觉得灰影直接说他是鬼或许他会更容易接受点。
“等等!”那鬼有些不解,通过那半张还算完好的脸依旧可以看出他带着疑惑,“你看得见我?”
“?……嗯!”冉星尘表情一滞,是啊,他也很像弄懂这个令人无奈的问题。
“不对啊!”那鬼抬手摸了摸自己下巴,依旧不解,嘴继续嘟哝,“为什么你能看到我?你真能看得见我?”
“……”
其实冉星尘更想知道为什么,他怎么就真的看见这种玩意了。
“其他人我试了很多遍,就是在他们面前跳舞,跳很sao的艳舞他们都察觉不到我的存在,为什么你可以?”那灰影又再问了。
冉星尘不想再跟他纠缠这个不幸的见鬼问题,他想了想,用他觉得还算礼貌的方式驱赶道。
“你不觉得”冉星尘语气尽量让自己显得委婉,他可不想激怒这种未知体,“偷偷闯进别人院子很不礼貌吗?”
那鬼一愣,随后便大笑起来,接着他摆出一副很有理的样子解释说:“我没偷进,前些日子我被人抬进来的……嗯……在我还是人……不是,死尸时候。喂喂喂,你还没说你为什么能看到我呢?”
这个问题冉星尘怎么可能解释的清,他看着眼睛吊在脸上的鬼,极不情愿的配合着摇了摇头。
“你很不一样,”吊眼鬼说,“别人都看不见我们。”
“我们?”冉星尘不小心疑惑出声,难道像这样的鬼玩意还有一大批,天呐,那可以真是……
“对,是我们。”吊眼鬼说,“不过这里就剩我一个……鬼魂了。”他犹豫了下,显然是在组织自己语言,或许他也觉得称自己为鬼更贴切些吧。
“他们呢?”冉星尘问,可刚开口他就后悔了,干嘛哪壶不开提哪壶,所以他不得不朝自己左右两边都看看,那种掉进冰桶的感觉他不想再来第二次了。
“他们都做自己的事去了,有的说死了后想回家看看自己的妻儿老小,有的说死了无牵无挂世界这么大他想出去走走,还有的说他要去报仇。”
“报仇?”
“没错,我想过参加来着,”吊眼鬼说,“可是……我太害怕了。我想出去转转但又不知道自己该去哪,索性就留下来陪着秦老了。”
“你认识秦爷爷?”
“当然了,我来这可有些日子了。你不是镇上的人吧?很面生。”
冉星尘点点头,说:“但每隔一段时间我都会来一次这里,可也都是呆上小半天就离开了。”
“你是怎么死的?”冉星尘岔开话题道,此时他已经没有刚开始那么害怕了,他觉得面前这个鬼似乎并不坏。
“这是一个悲伤的话题。”吊眼鬼叹了口气回答道,但也只是做做样子,事实上他已经没办法吐出气了,“你知道前几天这里发生的事吗?神木林外部区域的霸主袭击了暮冬镇。”
“近森之主?”冉星尘反应道,神木林外域霸主除了近森之主冉星尘想不到其他野兽。
“没错。五支猎兽队,四十多人死了近三十个,剩下的也都是重伤,当时场面那个惨呐,啧啧啧,你瞧,我头上的伤就是那畜生一爪子拍的……”
稍稍顿了一下,吊眼鬼又道:“哦,我的命也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