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齐云宗~林雨琪

对于这一阶段经常行走在山林荒原兽群中的我来说，精于黑夜刺杀的杀手并不可怕，因为我这阶段经常猎杀隐没在黑暗中的妖兽，因此强大的武者才是我不安的原因，所以杀死那黑衣刺客之后，我第一时间退出战场，双眼依然谨慎地盯着远方那位已经死亡的刺客。这一次我的警惕显得有些多余，那位穿着黑衣的刺客已经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静静地躺在地上，满是鲜血的脸上，黑瞳静静看着火光中的我，好像有什么话要说的样子，真是死不瞑目，样子甚是狰狞。我沉默了很长时间，直到双眼发涩，才缓缓偏离视线，顿时开始感觉到疲惫与酸痛开始入侵自己的身躯。我没有回头，问道：“有没有事？”火焰点燃了落叶烧坏了马车，但山道口腐泥湿漉，火势渐渐熄灭，白震趴在地面上，仰头望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似乎他知道自己不需要说话，这位小师傅也能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只见不远处一个侍女打扮的女孩站起身来，提起裙摆快步向快要变成废墟的车阵跑去，发疯般掀开那些还有火星的厢木碎砾，然后一把将那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儿搂在怀里，满脸关切地轻轻拭去他脸上的灰尘。大约有六七名护卫还活着，他们挣扎着起身，艰难地走到车厢废墟周边。那位受伤极重的护卫首领带着众人单膝跪下，以头触地沉痛说道：“属下作战不力，令贼子惊扰大小姐，实在罪该万死。”苍穹上，繁星与残存的火星光泽照耀间，七名浑身浴血的男人们跪拜一名抱着孩子的婢女，并不悲伤，反而透着股铁血的悍意或者说悲壮之意。走到白震的身旁，两个人静静看着这幕画面，早就猜到那名婢女的真实身份，也懒得再伪装出什么震撼吃惊的神情来。稍作喘息，护卫们艰难地帮彼此包扎伤口敷涂伤药，待到呼吸稍定后便开始打扫战场，抬回几名受伤极重的同伴，做完这些事情之后，这些剽悍的男人们下意识里向后方望去。我刚拉起白震下意识看了下身后，只见护卫们眼睛里的神情很复杂，有些震撼有些不解甚至有些隐隐畏惧。这是他们看到了我先前的出手，知道我武技精悍，但并不是个超出世俗想像的隐藏强者。在此次狙杀中，是护卫和青衣老人一直在硬抗敌方最强大的两名王武者，是他们干掉那位王武者绝大部分生命，我最后才有机会有可能三下杀死对方。然而越是如此，他们越发觉得我是个很可怕的人物，而我就是想要这样的效果。护卫们对叶辰畏惧主要是看到了叶辰在选择出手和角度无比精确狠辣，温和稚嫩少年外表下隐藏着冷静的大心脏，尤其是最后简单直接地杀死那名黑衣刺客，令人感到不可思议，如此小的年纪，他为什么能够做到这一切？他究竟杀过多少人，砍过多少脑袋？护卫首领拄着一根树枝，艰难走到主仆二人的身前，拱起双手深深鞠躬一礼。“你们这是做什么？”我被这举动吓了一跳，连忙道。经过大小姐批准，护卫首领听从了我的意见，没有立即撤出山道口，而是决定全体伤员就地休养待命，希望北山道南麓的接应的人马能够在天亮时赶到。虚弱的青衣老人静静望着火堆旁的少年，脸上泛起一丝笑意，右手拇指轻轻在食指腹纹上缓缓摩娑，然而最后也只是摇了摇头。车厢旁点燃了两个火堆，虽然密林风厉，好在腐叶上承着夜露，倒不担心会引起麻烦的火灾。护卫首领和伤员们聚拢在一个火堆旁，将另一个位置更好的火堆留给、林雨琪，老人和小男孩儿，即便是现在这种狼狈状况，依然没有忘记尊卑之分。绑扎用药进食，护卫们小口地饮起酒来，火堆旁的人们传递着酒囊，递到白震处时，只见他连忙摇了摇头，然后那名叫做二狗的护卫表情异常恭敬地走到我身旁，双手将酒囊递了过来。某人看着这幕画面，清秀的眉梢微微蹙了起来，她很清楚这批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宗门护卫，在被收服之前是纵横绿林桀傲不驯的强盗，极少会对除了自己以外的旁人表示尊敬，更何况此时他们的尊敬里带着明显的惧意——就算那位少年在先前的战斗中起了决定性的作用让他们感激，但是惧从何来？我嘴角掀起一抹笑意，接过酒囊喝了口，被烈酒灼的眉头皱了皱。我看着火堆旁的老人，心头微动，用双手撑起疲惫的身体，向那边走了过去，然而没等我或鞠躬或拱手甚至如小时候想像中那般双膝跪地行个大礼请求赐教，便被一道淡淡的声音拦截。“坐吧。”我转头看着火堆旁的婢女，看着她脸上被火光照耀的愈发清丽的容颜，在心里轻叹一声，极为恭敬地行了一礼，然后规规矩矩坐到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虽然他坚持认为和世人传颂不同，她就是个身份高贵的白痴。但就算是白痴，双方的身份地位相差就像是繁星与稻田里的泥鳅，所以他必须注意自己的礼仪，必须恭敬。因为她不是婢女，她是齐云宗宗主唯一的掌上明珠。一身青衫的林雨琪静静看着少年的侧脸，那张青稚面容看上去十分普通寻常，除了偶尔笑时绽开的小酒窝和黝黑但并不难看的皮肤外，找不出来任何特殊的地方。然而就是这样一名普通的少年，在战斗中的表现，让她不止一次联想到草原上那头冷漠跃过灌木的猛虎，不知为何，刚刚经历一场惊险的刺杀余悸未消的她，只要看着离自己不远的叶辰，便觉得心情变得放松平静了很多。或许是因为少年如猛虎守在自己身旁。可问题在于她并不喜欢这个少年。从他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和拉他的着装令这位身份高贵的少女不喜。更令她感到不悦的是，她总觉得叶辰对自己的恭敬只是表面功夫，看不到任何诚意，甚至总觉得他应该会在某些阴暗角落里暗自嘲笑自己——不得不说女人的直觉永远是很可怕的武器，无论是乡村里的农妇还是深大户人家的怨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