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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冰魔大骇

人之初性本善!

世上本来没有生来骨子就坏的人,所谓坏人,都是被环境渲染仇恨激励欲望诱惑而铸就的异类,这些异类流窜于不相为伍的好人当中,理所应当称其为坏人。但是,坏人再坏也有不坏的一瞬或一隅,也有一丝良性气息,圣洁的亲情浓烈的爱情纯朴的友情都可成为他的诱导源,引发他内心深处的良知。

因为血煞冰寒功,上官熙从人变成魔,但他首先是人,人的天性还没完全泯灭。

血煞冰寒功功力恢复快接近十成,更有威力更可怕,但上官熙仿佛江边老叟,擎着咬上鱼的钓鱼竿逍遥自在,他不急于出山,不急于把血煞冰寒功投入武林。

从前,上官熙把自己封闭在没有人气的峪宫里,不见天日,有时他歇斯底里,有时他孤苦伶仃,悲哀得像裹上破毛毯的乞儿,在冰天雪地哀求路人施舍。

果然,老天施舍他一个漂亮乖巧的女儿,把上官熙一下子捧上从来没有攀登的高度,他六岁失去爹娘,平日对亲情似乎忘却,很淡漠,但不等于没有,他的亲情是被牢牢抑制在心底,一旦显现,就是势不可当的火山!

静娴在一起时,他们都小,不明世事,只醉于人生乐趣,从没想到两个人永结同心地的安全纽带,假如想到,他上官熙未必能练这把人变成魔的血煞冰寒功,更不可能成为如今连女儿都骂的丑八怪!

现实莫名其妙给上官熙一个意外惊喜,他和静娴共同缔造的结晶十几年后站在眼前,这结晶他从没想过,也不可能想过!他怎能不欣喜若狂!——我的女儿!真是我的女儿!什么地方都像我!

是的!熙若什么地方都像上官熙,就一个地方不像,那就是——一个是人,一个是魔。

上官熙不再无端暴躁,喜欢一个人静静想着熙若俏丽的身影,想着想着就眉开眼笑,尽管笑得很丑也要笑,这个世上,除了女儿,还有谁敢讥笑他上官熙?还有谁敢骂他是丑八怪?但女儿可以!女儿有绝对地权利,别说骂,就是要他的命,也不会皱皱眉头,假如有人说熙若不是自己的女儿,那他就要把一座新冰雕立在面前,看还有没有人敢胡言乱语!是自己的女儿就是自己的女儿,谁也改变不了!

突然,上官熙黯然失色,仿佛女儿被人抢走,他开始战栗,上苍既然恩赐了自己,就不能用这恩赐开玩笑,这样做太不公平!他向慕容俊下死命令,全力保护熙若小姐的安全,否则,你慕容教辅再劳苦功高,也要为此付出最沉痛代价。

上官熙希望女儿永远陪伴身边,但不想让女儿过早知道自己的爹就是杀人不眨眼的魔,他需要一个新形象让女儿认可,他相信除了自己和静娴外,没人能了解这件事,静娴没有告诉女儿真相,这实在是情有可原!毕竟多少年时光过去,静娴不了解自己,或者说不敢了解,他们之间谁欠谁的,没人说得清楚。

上官熙忽然急于见曾让他恨一千年的静娴,把她的罪统统勾勒掉,当面谢静娴的恩情,哪怕作揖磕头,他都愿意!

见不到静娴见女儿可以,上官熙对伺候他的小魔教徒朱光大声命令道:“快去!让慕容教辅把熙若小姐请进来!”

朱光弓身退出去。

朱光走了,上官熙喜气洋洋地等待着,等待他最幸福时刻,迄今为止,还没什么能比和女儿在一起更幸福!

上官熙望了望那面他从来不敢照的铜镜,急忙奔过去,他要重新审视自己的尊容,铜镜挂在那儿是多余的摆设。他很忌讳照镜,进峪宫照过一次,可不想第二次,他想亲手摔碎,但最终没有成功。可今天,没用的铜镜用上派场,为什么多少次都没成功?难道老天的旨意?就等着女儿到来?子不嫌母丑,女不嫌父丑的!为了女儿,他要好好理顺理顺黄发红须,给女儿一个最好的印象!

在峪宫门口,小魔教徒朱光慌里慌张去寻找慕容俊,他太了解教主脾气,发出去的令就得立竿见影,不然动起怒来,那张脸看一眼就浑身鸡皮疙瘩。

朱光颠来颠去愣是没找到慕容俊,遇到正在巡查的罗锦,只好把教主命令传达给罗锦。

罗锦一听就慌了神,教主要见熙若小姐,便战战兢兢问朱光:“你看教主可是发怒?”

“没有呀!我从来没看见教主这么高兴过!”朱光歪着脑袋回答右教辅地问话。

原来教主还不知道真相,罗锦心放下来,还没有放到位,猛地大腿一拍,坏了!教主现在心情是好,可熙若小姐跑了,慕容兄正撅着尾巴去追,如今在什么地方还不知道,更不用说熙若小姐下落!慕容兄临走再三交代,千万不能让教主知道小姐逃跑,若教主知道,不把好心情变成烂心情才怪!这、这如何是好!

罗锦暗暗叫道:“慕容兄呀!你叫兄弟拿什么向教主交差?”他急得像起了一头脓疮;又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朱光被罗锦转得摸着脑袋直纳闷!这两个教辅,一个找来找去没影儿,另一个急得原地打转,这演哪出子戏?

丑媳妇总得见公婆,罗锦只好硬着头皮随朱光进了峪宫。

“慕容教辅呢?他怎么没来?”上官熙见来的是罗锦,还贼头贼脑一脸的惊恐,顿时收起满面笑容,劈头问道。

“禀报教主!慕容教辅出山了!”罗锦没敢编瞎话,如实回答,但这家伙挺机灵,不说出山干什么,留着应付下面问话。

“他出山干什么?熙若小姐呢?怎么没请来?”果然,上官熙朝罗锦身后望望,除了靠边的朱光,再连个人影都没有,盱衡厉色,吓得罗锦一哆嗦。

“熙若小姐她、她——”罗锦开始吞吞吐吐。

上官熙“啪”敲了桌子,站起来怒不可遏道:“你今天怎么了?小姐怎没给本座请来?”

罗锦哭丧着脸儿道:“回教主话,熙若小姐跑了,慕容教辅正带人下山去追!”

“跑了?”上官熙大吼一声,一屁股坐下去,瞪着比牛眼还大一圈儿的眼睛,面如土色,说不出话来。

上官熙这么一吼一变态,把罗锦惊得仿佛仗马寒蝉,豆大汗珠纷纷下落,两腿哆嗦成风中麻杆,暗暗叫道:慕容兄呀慕容兄!你怎么就惹个比天还大的乱子,连教主都吓蒙了!这叫兄弟怎么给你摆平?

朱光慌忙递过去一杯水,伺候着上官熙喝了一口。

上官熙好久才缓过气儿来,一把推开朱光第二次递上来的水杯,疾言厉色道:“这个混蛋慕容俊!口口声声没事儿,现在终于坏本座大事,你马上带人下山,给他押回来!”

罗锦听教主发了疯的命令,唬得魂儿都飞到爪哇国去,立在那儿,一动也不动。

按冰魔教教规,不管什么事,只要从教主嘴里亲自吐出来的大事就是大事,坏大事者,也不管什么人,当斩!熙若小姐丢失是教主嘴里的大事,罗锦能不害怕吗?他和慕容俊多年唇齿相依,交情甚深,当年追随上官熙打江山时,慕容俊还救过自己的命,以好兄弟相称,冰魔教成立,分别是教主的左右教辅,配合很默契,如今,慕容兄性命不保,叫好兄弟的罗锦怎能忍心!唉!只好豁出去说服教主,或许能为慕容兄拽条命回来!

“你想违抗命令?”上官熙眼睛现出一丝杀机,让人毛骨悚然。

罗锦“扑通”跪在地上,那声音惊天动地,朱光手上的水杯差点落地。

“你想违抗命令?”上官熙第二次责问。

罗锦低着头,不敢去看上官熙眼睛,胆战心惊道:“教主,属下万万不敢!请教主息怒!容属下陈言,再做决定也不迟!”

“丢了小姐就是死!”上官熙咆哮着,眼里渗出几滴泪星。

罗锦匍匐在地,提高声调道:“请教主息怒!容属下陈言!不然,属下宁愿死在教主面前!”

峪宫空气凝固,不知过多长时间,上官熙一指罗锦道:“不去是吧?那本座亲自下山!”

说完,上官熙站起来向朱光喊道:“去!通知备马!”

“不!”罗锦爬着到了上官熙跟前,泪流满面道:“教主,千万不要呀!您要下山就前功尽弃,会祸及教主性命的!请教主三思!”说完,趴在地上不肯起来。

下山就是出关,私自出关,恢复血煞冰寒功到此为止,甚至会出现走火入魔。

上官熙怔怔地望着罗锦,眼前这个跪着的属下,还有丢了小姐的慕容俊,都忠心耿耿,为冰魔教立下汗马功劳,一下子摔在长榻上。

罗锦听见教主没了声音,有门儿!请求有效果,机不可失,便可怜巴巴道:“教主,慕容教辅丢了小姐罪不可赦!可事儿已经发生,处置他固然容易,但对解决问题无济于事,还不如让他戴罪立功,豁出性命找回小姐!”

罗锦说完,一双惊恐过的眼睛偷偷抬起,注视上官熙。

“你敢保证慕容俊能把小姐找回来?”

终于,罗锦得到上官熙慢吞吞的回言,大喜过望,但还心有余悸,压着声音道:“这——属下不敢妄断,但属下认为慕容教辅会竭尽全力,不敢有半点疏忽!”

上官熙像泄了气的皮球,没精打采道:“好吧!念在慕容俊的功劳和你的苦苦哀求,本座恩赐他一次机会,你要亲自下山,传达本座命令,若找不回小姐,或有什么差错,让他自行了断,本座给他保个名声!”

“谢教主恩赐!”罗锦大喜。

“去吧!即刻去办!”上官熙有气无力一挥手。

“是!”罗锦抹着额头汗和眼泪,急冲冲奔出去。

罗锦一走,上官熙两行混泪流出来,心里掉了魂嘀咕:女儿呀女儿!可千万不要有什么闪失!

罗锦把教内事务安排妥当,暂时由丁布衣全权负责,自己到马厩里牵过一匹快马,翻身上马,扬起马鞭,奔下山去。

罗锦几乎是风驰电掣的速度飞到辽州城,在慕容俊的指挥所门口下了马,缰绳摔给守门魔教徒,屁滚尿流闯进去,把正在发大闷的慕容俊吓了一跳。

慕容俊腾地站起来,慌忙道:“兄弟,你怎么来了?”

罗锦也顾不得气喘吁吁,张着大嘴巴道:“慕容兄,坏大事了!”

“是教内的事儿?”

“还教内的事儿,是你自己性命攸关的事儿!教主已经知道小姐丢失,大发雷霆,摔了茶杯——”罗锦上气不接下气。

慕容俊脸色煞白,他极力压住恐惧,颤抖着给罗锦倒上一杯水,又颤抖着递过去,装作平静道:“兄弟,别急!先喝口水!慢慢说!”

罗锦长长吐了一口粗气,勉强喝上一口,接着道:“唉!总算搪塞过去!教主不但要处置你,还要亲自下山,兄弟我把眼泪都流干了,苦苦相劝,他才给你戴罪立功机会,若找不回小姐,念你昔日有功冰魔教的份上,令你自行了断!”

慕容俊突然不再慌张,盯着罗锦一拱手道:“终于没守住秘密!还是出事!不过,仰仗老弟周旋,在此谢过!”

罗锦一摆手道:“慕容兄,现在不是谢的时候,那熙若小姐到底什么人,惹教主处置你不说,还差点出关?”

慕容俊眼泪都要涌出来跟随教主多年,左拼右杀,立下汗马功劳,可如今,就为一个臭丫头,还要接受自己定下的教规处置,实在想不通,便无可奈何道:“不瞒兄弟,我也纳闷,除非教主亲生女儿,否则不可能惹教主大动干戈,连追随多年的兄弟都要自行了断!”

罗锦理解慕容俊生不如死的心情,安慰道:“慕容兄不要伤悲!自古以来,狡兔死猎狗烹的典故比比皆是,与其相比,我们这是小巫见大巫,毕竟教主给你机会,还不算太绝情!”

“那倒也是!还没到最后结局!”慕容俊叹息着。

“慕容兄,教主因为练血煞冰寒功连家室都没有,怎能从半路里杀出个亲生女儿?”罗锦接着被慕容俊打断的话题问道。

慕容俊叹了口气道:“老弟,不要管那么多,小姐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平平安安找回,兄弟我才能平平安安脱得了干系,否则——”

罗锦不再追问,盯着慕容俊的眼睛道:“慕容兄,现在怎个状况?小姐有下落吗?”

“下落倒有!只是她身边不知从什么地方拱出个武功高强小子,才让我们屡次没得手!更为我们以后追回小姐增加难度!”慕容俊说完,无可奈何地盯了罗锦一眼。

“哦!”罗锦放下水杯,他对慕容俊的眼神心会意领,问道:“慕容兄的意思要兄弟留在这里?”

“老弟武功在我们这儿最好,如果愿意,就帮兄弟一把!”慕容俊期待着眼神等罗锦回话。

罗锦寻思着,山上安排给丁布衣,不会有什么问题,并且追回小姐是头等大事,就帮帮可怜的慕容兄,让他度过难关,若追回来,就算教主追究,一俊遮百丑,于是,他答应慕容俊的请求。

有罗锦参与,慕容俊自然高兴几分,脸上乌云散去许多,他四下布网追查熙若小姐的行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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