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大人,请!”
陆远之停在了一处宅院,门口便有仆人相迎,随手将马鞭扔给一旁候着的小厮,向门内走去。
其实,这也是他第一次来到段王府!即使他与那人相交甚好。
但是,这一点都不会妨碍他对此地的熟悉,哪处山,哪处水,哪里有美景,他通通知晓。他甚至知道昨晚出关之后,那人就独自在园中四处闲逛,走走停停,也没有惊动任何人。直到早晨,才喝了两大碗梗米粥,吃了四个大白馒头,就着腌黄瓜,吃的津津有味。
其实,不只那人,黑衣卫监察整个大明,所有的官员、修者,只要一次出名,就能被黑衣卫挖出秘密来,从小时候光屁股的糗事开始,一桩桩,一件件,不过三天就会被摆在他的桌案上。
想到这里,不由得自嘲一笑,我陆远之可是陛下的爪牙啊!自己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是因为要见故人吗?
“尘安兄,好久不见!”他看向前方,那里,有人影。
那是一处小亭子,八角飞檐,其上有异兽端坐,琉璃瓦,红雕梁,从四面转来的小道最后都交汇于此,在段王府的莫涨湖上,独自漂流,似与世隔绝,却又入世颇深。
这般寒冬,有人在亭上独酌,一炉,一壶,一人,本来就是一件极其怪异的事!
那人一身深绿长袍,袍上绣有几株青松,腰杆笔直,如青松般,即使这个时候出现,也丝毫未显得违和。
“尘安兄,好雅兴!”陆远之看向那人,心里暗道,好一个尘安公子!
“远之,请!”张尘安笑了笑,像是暖阳,能将寒冰融化,这一笑,也化掉了陆远之脸上的严肃!
“这么多年,能品到你的尘安酌,也是幸事。”
“哪里,只要远之愿意,天下哪里不能去。”
“那也得我乐意才好。”
“请!”
明明只是普通的寒暄,却带有莫名的交锋意味。
陆远之指尖掠过杯盏,一弯,却是将它勾了起来,送到了唇边。似乎有些疑惑,却仍将“酒水”倒入口中。
“尘安,这杯,算我敬你。接下来,是不是能将尘安酌端上来了!”
“我戒酒多时了,你不知道吗?”张尘安笑了笑,像是想到了什么,笑得更暖了!
他还记得,会有人劝他不要喝酒,把他的酒偷偷藏起来,两个小精灵,就像上天的赠予,来到了他的生活,他知道,这两年来,他为她们改了许多,她们也为他改了许多,他真的很感激当时能与她相遇。
“是我疏忽了!”陆远之想起了那年,下属说,尘安公子回来了。之后,他看到满街繁花相送,大家闺秀,香车美人,无不涌在长安的城门口,只为了再次目睹尘安公子的风采。张尘安笑着避开了所有的手帕,我有夫人了!击碎了一地少女心。只是,却始终查不出来,他的夫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这茶叶子真难吃!”陆远之呸呸两口,却要吐出口中喝到的茶叶沫子。
“也只有你会这样了。不喜喝茶,只喜欢吃茶叶!”
“只是,你这茶叶过分难吃!”
“是吗?”
张尘安又一次没有解释,将杯中茶水饮尽,又在壶中续了水。
陆远之摆了摆手,表示不要了。端坐着,他也是笔直的,却不是骨子里就直直地撑起来,他的笔直,是因为信念!这也是生性多疑的皇帝陛下如此信任他的原因。
只尊皇权,不管其他。
亭中又一次恢复了静谧。
张尘安知道,这一次陆远之的行动计划,他,不同意!
陆远之知道,他的全部计划,都基于张尘安身上,没有人能破坏这个计划!张尘安也不例外!
谁先开口,谁就败了!
炉火在风中招展着,瑟瑟发抖,渐渐的,连茶水也煮不熟了。那火苗,从大到小,一点点的消失,直到现在,只余下火炭旁的星火之光。
“尘安!”
“远之!”
却是同时开口。
“这次计划,我同意。”张尘安说道,“只是,行动中我全权指挥,旁人不得去干涉。
“这次不会有我的人,你放心。你,丹皇,就是主要成员了。其他人,他们是不会跟着的。”陆远之解释道,只是,眼里闪过一丝狠毒之色。
看来,他也不是很顺心啊!只是,丹皇?张尘安却是不解,可是那位?那位的话,仅凭远之一人,应该是请不来的。
心底还是好奇,便开口道:“丹皇?可是童博渊童大人。”
“正是。当年,他欠我一个人情。”真不愧是猜测人心陆远之,只一下,就知道张尘安心中的不解,他接着说道:“丹皇只会辅助你,你能靠的,只有自己!”
“需要我做什么吗?”
“不用,我会打点好一切!”
“我需要等多长时间?”
“半月内丹皇到,一月之后出发。”
“好!”
“那我便告辞了!”
“请!”
陆远之,你究竟想干什么?
张尘安想回忆一下当初是如何结识陆远之的,只是,脑海中只留下了很短的记忆。
“你好!在下陆远之。”
“我是张尘安。”
当年,陆远之还是一个热情似火的普通少年。张尘安也只是顶着段王府世子头衔的嚣张少年。
现在,陆远之像是把心底所有的激情埋葬,阴郁,冷酷,面容严厉,臭名昭著!
张尘安成了整个大明的尘安公子,温暖,柔和,笑意盈盈,声名远扬!
就像没人知道为何他们相识一样,也没人知道,现在,他们仍是朋友。
为朋友两肋插刀,不是吗?
……
……
张宁尔现在很无聊,真的很无聊。
可是没人知道他为何无聊,他自己也不知道!
只是莫名的感到无聊。就像心中的某块地方被突然挖走一样,突然空落落的!做什么也打不起精神!
其实,他现在也什么都不能做。
修炼,年纪太小,他娘不让。
读书,年纪太小,他娘不让。
假如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现在就会跑到大街上与同龄孩子打成一片。很可惜,他不是。
虽然他没有在锻体境修炼过,但他体内,确确实实是四转的灵模。
一个经历过生死的孩子,其实也不是个孩子了!
只是……
张宁尔踩踩脚下被树根撑起来的泥土,第一次感觉到,做一个听话的孩子,真的不容易啊!
他脚下用力,甚至动用了体内灵力,只是,那个凸起依然是凸起。
似是赌气一般,他想,凸起还是凸起,张宁尔还是张宁尔,变化再多,也是张宁尔!
张宁尔找到依灵,她在菜田中侍弄灵植。就像一直做的那样,只是从一处换到另一处罢了!
不知为何,这里的灵植总是比其它灵植生长快些,长势繁茂些,成活也容易些。
依灵就像没看到自家短腿的小儿子来到了菜田边,依旧手上动作不停,像照顾孩子般看护着每株灵植。
“娘亲,我想修炼!”
“小耳朵,你还小。”依灵直起身子,望望远方,“你阿爹说过,他希望你们能有一个快乐的童年!”
“娘亲,我喜欢修炼!”
“在等两年吧!两年之后,你也五岁了,是个小大人了,就能开始修炼了!”
“您不想知道我为何会成了那副样子吗?”
依灵顿了顿,“不想,娘亲知道,现在的小耳朵还是娘亲的小耳朵,这样就够了。”
“我觉得您应该知道。”张宁尔也不顾依灵,自顾自的说了起来:“当我第一次有了意识,看到的,是团子!它说我俩在我的灵模内,没有办法出去。”
“它说,我的名字是张宁尔,阿爹和娘亲希望我不要像阿姐那么皮,才起的这个名字。我真的好欢喜,我不是被抛弃的那个。”
“它说,只有修炼到四转,才能在灵模上打开一个缺口。这是我们从那里出来的机会!”
“您肯定不知道,我没有经过一转、二转,直接就从三转开始,修炼到了四转。所以,当时,我的肉体会受伤。”
“团子对我很好,灵模里黑漆漆的,什么都没有,可以听到你们对着我说话,我真的,真的很想回答,但是不能!”
“团子现在还在灵模里,所以,我要救它出来。”
“那么,我现在能修炼了吗?”
依灵早已泣不成声,她知道张宁尔一直没醒,是因为他在体内的某个角落里,也许昏睡着,也许懵懂无知,只会玩耍,那里有光,有声音。却不知道,他在自己的灵模里,没有光,没有声音,他没有时间玩耍,修炼是他生活的唯一调剂。
“您别伤心,娘亲,我喜欢修炼!”张宁尔看着依灵,有些愧疚。
也许,这些自己承受就好,不用告诉娘亲。娘亲是用来宠的,不能让娘亲伤心!
“小耳朵,对不起!对不起!……”依灵不停地道歉,抱着张宁尔,她的身体不停地发抖,开始只是微微战栗,后来就成了不停抖动,像是要把这些年的难过都发泄出来一样!
张宁尔怔住了:“这次,好像闯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