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八现在恨不得当场手撕了这个管事,自己再找个地缝钻进去,出道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受过这般屈辱。
管事也吓得不敢言语,要不是林炎他们在场,他现在已经被拖到野外喂狗了。
“给我好好伺候着!”崔八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回身又是满脸堆笑对林炎说道:“您先玩着,小人这就退下了。”说完转身就走。
林炎注意到崔八转身那一刻,地面竟然被踩出一个很深的脚印,心想“这次可把大黑牙气得够呛,以后遇到还得小心点,毕竟自己的特征太好识别。”当下却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跟着管事进屋玩了起来。
崔八回到自己屋里,越想越气,可又无计可施,孙思齐这样的人物他可惹不起。拿出自己的烟袋狠狠地嘬了几口,烟袋里装的不是烟草,而是黑黑的像煤渣一样的东西,不久阵阵黑烟就充斥了整个房间。
“掌柜的!咳咳…有人出千,咳咳…已经赢了咱们不少了…”一个伙计急急忙忙跑了进来,被黑烟呛得不停咳嗽。
一听这话,崔八一腔无处宣泄的怒火瞬间又燃了起来,不过刚吃了一次亏,心想还是小心为好,当即问道:“看清楚了么,对方什么来头,是不是熟人?”
“是个女的,面生的很,不过穿着十分妖异,咳咳…她摇宝已经连赢二十把庄,明明做过手脚的色子,每次都莫名其妙的变了点数,现在所有的人都跟着她来押,咳咳…对了,她还带着一只鸟。”
“一只鸟?奶奶的,今晚上邪事真多,我倒要看看,她是个什么鸟!”
走进大堂,迎面传来山呼海啸的欢呼声,显然庄家又输了,林炎和孙雯玉此时也因为喧闹声从内室走了出来,正看见一大帮欢天喜地的赌客簇拥着一个女孩。
女孩看样子也不过十三四岁,柳眉细鼻,肤白貌美,一双大眼睛隐隐闪着红光。她的一身装束也确实妖异,浑身上下红衣、红裙、红鞋、红头饰、红耳坠,简直就是一团火成了精。最奇的是她肩膀上落着一只不知道什么品种的鸟,只有麻雀大小,一身羽毛竟然也是赤红如火,后面拖着一条不成比例的几十厘米长的鸟尾,上面还长着金色的鳞片,在烛光下不停地摇曳闪烁。
崔八心说,”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怎么净遇到些个’小红人‘,刚才那个光是半边脸红,这个倒好,一身红!就连带个鸟也他奶奶是红的。”
“这位…额…红小姐,看上去面生的很,不知是哪个府上的千金?”崔八被心头怒火烧的都快自燃了,可依然客气地问道。也是因为刚才吃了林炎的亏,现在还心有余悸。
“谁是红小姐,叫我九姑娘!”九姑娘也不回答崔八,只是自顾自的押注,所有人也都跟着她下注。
摇盅的伙计见掌柜的来了,立即投来疑问的眼色,崔八点点头示意他继续,他想看看这小女孩到底是什么路数。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啦!”伙计边喊边摇起了色子,再喊句“开”,将色盅扣在了桌子上。
开的一瞬间,崔八看见九姑娘手腕在桌子上一抖,一道肉眼看不到的红光闪过,再一看,色子点数已经变了。心想不过是个震桌变色的小把戏,身法也看不出什么显赫的家世,刚才倒让她这身衣服给唬住了。
崔八当下一声冷笑,跃到九姑娘面前,大声喝道:“敢在我这出千,我看你是活腻歪…”话音未落,只觉得眼前一花,一只雪白小手结结实实扇在自己左脸上,崔八立即倒飞出去,重重地撞在墙角。
“知不知道你嘴很臭,还敢离本姑娘这么近!”九姑娘擦擦手,嘟嘴不满道。
刚才还人声鼎沸的赌场瞬间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惊得合不拢嘴,尤其是知道崔八修为的林炎和孙雯玉,他俩心中闪过同一个问题。
小小年纪有这种本事,这九姑娘到底是何方神圣?
崔八整片左脸高高肿起,身为道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在众目睽睽之下饱受尊严和肉体的双重摧残,而且摧残他的人看起来也不过是个孩子。就连林炎此时的心里都有怜悯之情一闪而过,心想早知道他现在这么惨,刚才就嘴下留情了。
崔八怨毒的小眼睛此时充满杀气,两排黑牙紧咬发出了金属摩擦般刺耳的声音。
他本来是个修元之人,不过他的真元属性奇特,不在五行之中,导致最后走上了邪道偏门,慢慢变成了现在这样。他的修为其实全部集中在牙上,传说他自从学成之后,就从没刷过牙…而他平时抽的烟袋,里面装的竟是尸体焚烧后剩下的焦炭,不仅给黑牙吸取阴气,也让他的性格变得更加邪恶狠毒。
“你们全得死!”
先后被林炎和九姑娘戏弄,崔八已经失去了最后的理智,不再瞻前顾后,就像一只被逼到墙角的疯狗,一心只想杀光在场的所有人。
只听他默念一句“黑风煞!”,两排黑牙竟然从他嘴里飞了出来,瞬间变大几十倍,冲九姑娘咬了过去,硕大的黑牙后面包裹着一团黑气,远远看去就像一个巨大假牙挂个黑布袋。整个巷子赌场也被崔寿释放的黑烟充斥,伴随着成百上千的怨魂飞了出来,将九姑娘围在中间,发出嘶嘶的声音,腥臭之气弥漫,周围的赌客都已经不省人事,有的是被吓的,有的是被熏的…
九姑娘和红鸟瞬间被吞进了“黑布袋”,巨牙紧闭,挂在后面那团黑气慢慢蠕动收缩,不时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就像在消化食物。崔八心中得意,凡是进了他这黑风煞的人,最终都会成为自己黑牙的肥料。
此时孙雯玉心中默念“水元壁”,从胸口丹田处张开一道白色气泡,把她和林炎包在里面,可黑烟速度太快,还是有部分被留在了气泡内。
“黑烟有毒,赶紧闭气!”林炎急忙说道。
孙雯玉果然感觉头晕脑胀,一边调动元气抵御毒气的侵袭,一边拉着林炎悄悄向门口走去,想趁机逃出去。
“还想考?里们今贴都得屎!”崔八看到想要逃出去的林炎和孙雯玉,本来说的是“还想跑,你们今天都得死!”可无奈没了牙齿,嘴巴漏风,挺有气势一句话,说出口时已经完全变了味道。心说一不做二不休,得罪了孙家,大不了以后亡命天涯,决不能放走一个。
要知道,恶人也有尊严。
屋顶上,一只白色老猫正准备跳下来,却又忽然停下了脚步。
因为它看到吞下一人一鸟的“黑布袋”,刚才还在慢慢蠕动,现在却像沸腾了一样,来回翻滚,眼看就要爆开。崔八一看不好,急忙调动所有的黑气,除了一小部分困住林炎孙雯玉,其它全部填充到“黑布袋”上,渐渐又将内部的躁动压了下去。
“嗒嗒嗒嗒嗒…”,一串快速的声音响了起来。
声音是从连接“黑布袋”的巨大黑牙上发出来的,忽然,门牙的位置出现了一个小孔,一道红光激射而出,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千百道红光像乌云里的太阳,挣扎着刺出霞光万丈,照亮了整个赌场。
黑牙聚集了崔八的毕生修为,也是黑风煞的根本所在。随着光点的增加,浓密的黑烟已经越来越稀薄,林炎依稀可以看见黑牙中的九姑娘周身红光环绕,身旁的红鸟上下翻分,不停地啄着硕大的黑牙,速度之快,简直就是一只啄木鸟。
崔八模糊不清地喊了声“收”,赶紧把千疮百孔黑牙收回了嘴里。
“啊--”
伴着一声惨呼,黑牙又被吐到了地上,只见每一个小孔周围竟然冒着细微火焰,不仅燃烧着崔寿的修为,更点燃了他心里的恐惧。黑牙深处发出一阵阵摄人心魄的凄惨叫声,是里面的怨魂被灼烧发出的声音。
红光环绕的九姑娘慢慢走过来,每一步都仿佛踏上了崔八的心尖,让他不由自主地颤抖抽搐。
“咔嚓!”
一只红鞋毫不留情地碾碎了黑牙,也碾碎了崔八几十年的修为,碾碎了他一生的苦心经营。
”叽咕@咯#...”,崔八没了牙齿,嘴巴也被烫烂,说的话已经没人听懂,只是颤抖着跪在地上一个劲哀求。
“你这黑牙邪门的很,为了练功,不知道有多少人惨死在你手上!今天我要替天行道…”九姑娘说的斩钉截铁。崔八一听,下一句必然是“杀了你这恶人”!顿时魂飞天外,不住地磕头,嘴里“哇啦哇啦”一通乱喊。
九姑娘被崔八的样子逗笑,说道:“我现在独身一人出门在外,确实无趣的很,认我当你师傅,一路侍奉我,给我解闷,我倒是可以给你留条活路。”
这话说的不仅林炎孙雯玉不信,连崔八自己都不相信,生怕九姑娘反悔,赶紧没命似的点头。
林炎心说“这么个十恶不赦要杀自己的人,竟然只是为了解闷,就可以放过他,还得留在身边,这九姑娘不是脑子有问题吧?”想到这,林炎上前一步好言劝道:“这位姑娘,此人的所作所为你也看到了,要是留在身边不是养虎为患吗?”
“没牙的老虎就是猫!”九姑娘指着地上粉碎的黑牙笑着说道:“留不留是我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咦?你俩怎么没被毒倒,看来有些本事,要不你们来陪我吧!你们要是愿意,我现在就杀了他。”
林炎听完后肯定了刚才的想法,这位九姑娘不仅“脑子有问题”,说话办事中还透着一股邪气,分分钟就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好像对杀戮完全不放在心上。
不等林炎说话,孙雯玉忍不住说道:“小丫头,我劝你还是把他交给我们,赶紧回家去吧。”
“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严肃!一口一个小丫头,跟我爹似的,没意思,不要你陪了。”九姑娘噘着嘴,转身向林炎说道:“小哥哥,我看你这脸色和我很搭,要不你自己来陪我啊?”说完冲林炎甜甜一笑,红色眼眸闪烁,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林炎自诩脸皮够厚,却被九姑娘看得脸红耳赤,善逞口舌之快的他,平生第一次觉得不知该说些什么。同意肯定是荒谬的,可一双大眼睛巴巴地看着自己,想要拒绝又有点于心不忍。
正在踌躇间,一个声音把林炎从尴尬的境地解救出来。
“妖女!钟离无常是你什么人?!”
说话的人体型略瘦,灰绿长袍,一缕长须无风自动,正是瑞台掌镇李高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