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非常的多，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着。我想挤进去看看这位高卓同学。先钻进了一个空隙里，又弯着腰，一点点地往里挤。虽然人多，却不是特别的拥挤，大多数都是几个人站在一起，往往会空出缝隙来。我钻了个空子，从几个女生身边挤了进去。最里面的空反而很大，人都离得两米远，远远的看着。一边看着，一边“啧啧”的惋惜。这种惋惜的方式真叫人觉得冷漠。
我看到血在流，从高卓的脑袋里流淌着，淌了一大片。殷红色的血泛着白光，映照着周围人那毫无同情心的嘴脸。他的脑袋看上去像是摔扁了，凹进去了一小半，血是从那块裂开的脑壳里流出的。四肢宛如断了线的木偶，先前被线连着时可以活蹦乱跳的，“啪”的线突然断裂了，便随之倒下了，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胳膊和腿没有一丝一毫的生命力，胡乱的摆放成一个怪诞的姿势。眼睛睁的大大的，眼球突出，似乎想要从眼眶里溢出来，细细的血流缓缓地从眼角里流淌着，蜘蛛网似得淌满脸。
“他为什么要死？”我拉着其中的一位同学问他，他却不理我。“怎么回事这样哪？”他还是不理我，当做没有看到我，一直和旁边的一个男生说个不停。
高卓的眼仍然睁着，我看向他，那双眼睛像是是察觉到了我在看他，回应似得与我对视。眼珠忽然间动了一下，轻微的转动着。他的这一动，我的心猛地一惊，摇摇头，慌乱的挪开目光。
那种眩晕感又开始了，我的头晕乎乎的，好像是有人给了我一闷棍。天重新开始旋转了，地也跟着旋转，周围人的说话声变得越来越小，最后到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脑袋很沉，沉到我的脖子痛的直不起来。即晕又痛，脑袋涨涨的。
扶着脑袋，使劲儿的眨眼，极力使自己清醒一点。可是，根本不听使唤，头疼欲裂，好疼，有种要爆炸的预感，我的头重如千斤，再也支撑不住了。“扑通”昏倒了，倒在地上，头碰到了结实的地面上，增加了痛感。周围的人不见了，尸体也不见了，都消失了。恍惚中我看到了那栋废弃的楼，大门缩着，楼梯上站着一个人，一个男生，穿着蓝色的校服。都变得清楚了，唯独看不清他的那张被烟雾笼罩着的脸。头疼加剧，我闭上了眼睛，彻底昏过去了。
如果昏倒的时间很长的话，但对于我来说，就如昏倒了又立刻起来了，几秒钟的事情。
此时我只能看到东西，听到动静，却一点也动不了了。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朝我这边跑过来，越来越近，很快就跑到了我的身边。一双男人穿的黑色皮鞋，黑色的裤子，他蹲了下来。低下头，凑近我的脸，用手轻轻地拍我，喊我的名字。
“褒曼~~~褒曼~~~”声音听上去十分的着急，“你醒醒，醒醒。”
我听到了，听得很清楚，就是发不出声音，魇住了。脑袋清醒，听得见，看的到，就是动不了。我在心里大声地呼喊着，喉咙却被东西堵住了，发不出一丝音调。
“褒曼，褒曼~~~你醒醒。”他伸出手拍我的脸，摇我的胳膊。
我伸出手抓住他的胳膊，猛地坐了起来。一下子从梦魇里苏醒过来，原本我以为自己抓住了他的胳膊，其实并没有，彻底醒来时，我只是平躺在地上，手放也在草上，从来也没有动过。
“褒曼，你醒了。”孟老师看到我醒了，欣慰的笑着说。“你终于醒了，哎呀，真是。”
“怎么回事？”我看了看周围。
“我还想问你哪，你怎么跑到废弃的楼那里去了，还倒在了那楼的门口，你到这里干嘛了？”孟老师关切的问我。
“呃...我也不知道。”我尴尬的回答。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他伸出一只手拉着我的胳膊，扶我起来。
“我...我不知道了。”
“你跑到这里来了？还晕倒了，如果不是我发现了，你指不定要躺在这里多久呢。”
我站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土。“我听到有人叫我。”
“人哪？”老师听到我的话有些诧异，朝四处望了望。
“没有找到她，我就摔倒了。”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
“那你没有事情吧？”他探过身子，伸出一只手，扒了扒我后脑勺上面的头发，仔细的看了看我的头有没有受伤。他露出一截手腕，白净的手腕上戴着一串手链，看着像是木头做成的，做工十分的精致，圆润光滑，用黄色的线穿着。最显眼的是中间的那颗珠子，不是木头做成的，是那种珍珠白的，像石头，又比石头又光泽，豆粒那么大。
“老师，你的手链真漂亮，看着像是佛家的东西，你是信佛教的吗？”我好奇的瞅着那串手链。
“是的，我信佛。”大约是我盯着看了几秒，失了礼貌，看得他不自在，他便把袖子朝上拽了拽，盖住那串手链。
“白色的珠子真是漂亮，看着像舍利子。”我小声的嘟囔着，之前看过，舍利子比较贵重，十分难得，开过光的更是具有无法预测的神力。
“你没有事吧？”他转移话题，貌似没有听到我的喃喃自语。
“我没有事。”
“那快回去上课吧，预备铃已经响过了。”
“我知道了。”赶紧飞快地往教室跑去，一路飞奔，一同的还有几个刚刚到的同学，拿着书包，头发乱糟糟的，大步地往教室跑。有的手里还拿着吃的，边吃边跑。
清醒之后头就一点也不晕了，大概是幻觉吧，或者是时空错移，我只是恰好进去了。上课的时候我只顾着听课，把那件事情抛在了脑后，直到下课后，我才想起来，我把那本书忘在了废楼哪里。一直到下课后，图书管理员都没有来找我，我正琢磨着怎么解释哪，这种事情，肯定以为我要把书偷走。有老师给我作证，偷了为什么不跑，偏偏跑到废楼哪里去。
下课后，一个人又不敢去废楼哪里，只好找人陪我一起去了。在第二节课的课间时间是二十分钟，我打算要老师和我一起去，请他给我作证。刚出教室的门，就看到了孟老师，他站在走廊那里，见我出来便喊我过去。
“褒曼，这个是你借的书吧？”老师扬了扬手里的《最蓝的眼睛》。
“是我借的，谢谢老师，我得还回去了。”
“你不看了？”
“我还没有登记借书记录，就跑出来了。”我窘迫的低着头。
“哦哦，管理员和我反应了，我已经帮您和他解释了，怪不得他看到我后那么激动，还以为你偷书了哪。放心吧，我已经帮您记录了，以我的名字，看完了，给我就可以了，我去还。”老师把书递给我，他的脸上洋溢着取笑的笑容，弄得我更加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谢谢，老师。”我感激的接过书。
“你喜欢看书啊？都看谁的书？”他饶有兴趣的问道。
“我随便看看，鲁迅，徐志摩，川端康成，很多都有看，看的比较杂，谁写的好，就看谁的，不分什么。”在老师面前吹嘘自己看书，简直就是关公门前耍大刀。
“喔！看的还挺多的，看这些几十年前的书的学生还真不多。大多数的学生觉得枯燥无味，其实这些书才是精华，经过了时间的洗礼，读起来也更有味道，比现在的很多冰淇淋式的强的多。当然现在写的不都是坏的，好的也是有，择好的看吧。”
“是。”
“我也喜欢鲁迅的书。”孟老师若有所思的看着外面的树，“是后来才看的，比你大一些。”
“哦哦，老师在这个学校待过吗？”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问。
“当然，待到毕业。”他的嘴角微微翘起，兴许是想起来了自己的年少时光。
“老师你是那一年毕业的？”
“xx年。”
“老师和高卓是同一届的吗？他是不是跳楼死的？”我之所以这样问，也是好奇罢了，在梦魇里看到了值日表上的年月和老师毕业的年月相近，想来老师肯定也是那一年的学生，随口一问。
“你怎么知道？”他蓦地回过头来盯着我，两只眼睛泛着冷光，眉头紧蹙着，印堂的肉因为眉头皱起而贴在一起，形成一道深深地沟。“你怎么知道的？谁告诉你的？”他走进一步再次问，口气严厉，面部的肌肉在颤抖，表情僵硬。
“我...我听说的。”看到老师的脸色变了，我肯定是问了不该问的。
“哦，打听这些过去的事情做什么？学生应该把注意力都用在学习上，很多学校都会有一两件这种事情，说这种故事是对死者的不敬，别瞎打听了。”他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厉声责问，立刻松下口气，柔声劝道。
“我知道了，我回班了。”
“回去吧。”
我抱着书，路过白则的班级时，看到两个女生围着他，和他有说有笑的。我经过时，他从窗户里伸出一只手拉住我的衣服，让我停下来。
“哎，阿曼，你去那里了？”
“什么？”
“你去那里了，身上弄得好脏啊。”他一脸嫌弃的瞅着我。
“去走廊到老师那里拿书了。”我把书递给他看，又低头瞅瞅自己的衣服，一点也不脏，灰尘早就被我怕的一干二净了，虽说还有一点痕迹，也不至于很脏。
“别看了，我说的不是灰尘。”
“那是什么？”我迷惑的问。
“你是不是碰见什么脏东西了？”他摸着下巴。
“嗯嗯。你怎么知道？”
“我去车棚的时候你看到我就跑，跑到图书馆里去了，我还以为你去借书了，原来是被脏东西迷住了。”他沉思着，打量着我。
“你挺厉害嘛，这都知道。”
“你说说你，没有事情就瞎跑。”他趁我不备，用中指在我的脑袋上使劲儿的敲了一下。
“喂，你干嘛？凭什么打我？你真的以为我打不过你呀？”我恼怒地抄起书在他的肩膀上扇了一下。
“啊！疼。”他痛的捂着肩膀，就跟我拿铁棒打了他似得，我根本没有用力。
“你赔我，打坏了，啊！我的肩膀，中午得赔我一顿饭。”他装出一副痛的要死的表情，很欠。
“好啊，刷锅水怎么样？管饱。”给他一个眼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