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辆崭新的豪华大巴迎着期盼的目光驰进枫林,溪口西区的太阳刹那间倍感明亮,福利院内腾起片片欢笑。乐云卿抚摸着她不明材质的精致荷包,思忖着包里三个不安份的妖精,招手唤来庄钦云,示意骚动不安的三路小孩子,“巡演现场给我长点脸,我心情好这几辆就买下来,上车吧。”
“真买么,老婆,也不算啥事,蓝金估价能值六十多亿,杨阿姨回话无定门会开出让你满意的交易条件。”
“杨阿姨和芸姨交情深厚,抵不住人走茶凉。”乐云卿触痛伤心事,看着兴高采烈的一张张面脸孔,烟火从心底逆行,“一句话,当年莫尼被迫走上这条路,无定门的情分就两清了。”
“当年什么情况你比谁都清楚,莫莫自己选的路——”庄钦云看着四下面色阴沉的几个老人,生生打住冲口而出的辨解。乐云卿狠狠的横他一眼,一幅抖开老帐的决绝,
“她一个啥不懂的傻丫头知道什么?这些年她吃了多少苦你想不到还是芸姨想不到!一个不入流的歌舞团凭什么比修仙世家的门徒,她在终南山洗衣做饭都比现在高贵百倍!”
“够了吧,你们!”路老师在车上喊,“云卿,当年你闹也闹了,一个换俩那俩小子都不知情,你嚷出来有意思吗?”
“我就是信不过那种人,无定门一听就是一邦反复无常的小人!”
“莫莫身体不好终归是事实,”庄钦云说,“况且杨阿姨当时也不知情,事后不是来要莫尼吗?”
“老庄,你看不出她演的多假?”
“看得出,看得出……老巫婆就是小人……”
“要回来邵杰和庄旻做莫尼的保镖,这事就算揭过。”
庄钦云扶着轮椅低声劝慰,“你家少爷还小,乐乐,此刻翻老帐没意义——”
“少奶奶不小了,老娘不怕谁,开车。”乐院长笃定的指着前方,午前,她召集几名福利院元老部分展示了一下自己财物,笼罩在老中青三代脸上的愁云散去,质疑的声音依然,反对者一扫而空,院长的信心前所未为的膨胀。
开着传了三代的院长专车,庄钦云对直入云霄的摩天高楼兴致满满,他喜欢住在八十层向下俯瞰,喜欢雨天泡在露天浴池里游泳,特别是雷雨天,电闪雷鸣的狂风中,九十七层大厦最高处……
菱苇在包里和瑜歌交颈而眠,她嗜睡,瑜歌吃了灵果琼浆满足的入睡。楚云勉强炼化了一枚巫女的鳞片,柳叶小刀的模样,刻在龙檀木上行云流水,卷起木屑均匀如纸。一路上楚云运刀如飞愈发熟练,缕缕发丝般细密的乳白气体在他双手与雕像间流转,隐约看去那面目清秀的木偶眉眼传神,竟象活物一般。在他们浮沉不定的虚空下方,一只如翼展数丈的巨虎大嘴狰狞,它长舌如席贪婪的卷食着飞落的木屑,目光倦怡又陶醉。车停东昌竞技中心,楚云手中的玩偶已刻成三个,其中一只四翼怪猫看着似金如玉,爪牙毕现甚是凶残。菱苇额前弯月晃动,乐院长抱在胸前的包包气泡一样消失不见。
“阿妈,有高手,我们先闪人了。”菱苇投影在院长的心里,懒懒皱着眉,“衣袋里有三个玩偶,不开心就丢出去砸人。”
蜂巢一样的竞技中心遮住半边天空,音乐中曼舞的女生声音有些冷郁,大屏幕上小小天使的面孔背对太阳落下的方向,空灵的歌声弥漫海岛浓雾的湿凉,车上的人们鱼惯而下,静静的挪移,让她折磨。
……不想要祝却想要温度
拥抱就当作礼物
生日的夜晚慢慢的来临
这时冬天的雨城下起了雪(曾轶可,别祝我生日快乐)
人们高谈阔论着这初雪的美景
我却享受着被忽略的开心……
“小妖精眨眼就这么大了,怪兽一样残忍……”乐院长低头转动轮椅,刚生完宝宝,她还远没到多愁善感的年纪。她觉得自己象一群悍匪的头领,身后老弱病残那么多,讨伐的声音象海潮一浪高过一浪,明晃晃的刀子一样铺天盖地……三个方阵的“小兽”在音乐渐渺的时刻踏步进入喧沸的会场,分明感伤的歌,没来由那么多欢呼,现场口哨横飞,“莫莫我爱你”尖叫四起。没有报幕,也没有谢幕,小兽们舞着彩带和眩灯跟着音乐的节奏摇摆欢呼。离洛握着一束缚满天星与勿忘我踏阶走上舞台,
“那年那夜你背着行囊离港远航,”小男生声音绵密剔透,音乐是流传十多年的曲子,他缓步走向泪水叮咚的女孩,轻声吟唱:
“多少受伤的小兽爬上山岗挥手送别
那一夜我们在黑色的漩涡里攀爬姐姐
睁眼闭眼都仰望着那片枫林
风高浪急海上总有明月升起姐姐
冷雨连城的季节你的歌声总在心里
问心路荊棘坎坷你还在找寻什么
黑暗中谁手捧明光把我们包裹
姐姐今晚你十七岁了是否快乐
我带着家里的米酒来这里祝福你
带着烛光和枫林里故事来祝福你姐姐
花样斑斓你蝴蝶翩飞那么美
你是我心中的明月
祝你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
天天都开心快乐
……
音乐停下我们又要各奔东西了
就象枫叶燃烧着凋落也飞翔着
明月分香总有想家的彷徨
匆匆的别离拥抱也是温暖的姐姐
你是我们心中的明月
祝福你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
祝福你天天开心快乐
明月分香把枫叶染的红亮
海角天涯我和你用心守望……”
灯光明灭,四下里彩带飘飘,一排排稚嫩的童声在场下齐声应和“你是我们心中的明月姐姐
祝福你生日快乐……”
“谢谢……谢谢你们……”莫尼泣不成声,这是她送别叶子编的歌曲,多年来从不曾忘记,屏幕上远在麦加的女孩看过来,拼接的画面帝都的小欧挥着双手在帝都踊挤的人流中呼喊狂奔——“祝福你生日快乐,大莫莫!你是我们心中的明月!”现场再次沸腾,场景切换,朗朗琴曲奏起她熟悉《最天使》,梦之天团她的姐妹飞仙般降临……
三个节目完美的华丽演绎,雷鸣般的掌声轰然爆发,经久不息。
莫尼恍若离魂痴笑着站在人群中央躹躬谢幕,轻飘飘梦游一样走进台后。休息室里挤满了献花的狂热粉,离洛的小手一直被她死死的抓着,汗汵汵的,她木然的笑着,仿佛那妖异莲花还在,有种心惊肉跳的恐慌。“莫尼姐,你喝口水休息下,卸了妆我们去东昌渡丽人行大酒店,院长和路阿姨在外面等着呢。”
“路姨也来了么?”女孩一口热茶美美的含在嘴里,脑海里纷乱一团,她想,这一切不会幻觉吧,茶很烫,有点苦。人群中一个少抱着大蓬耀眼的白玫瑰霸道的杀出重围,双臂一圈把她娇小身子抱了起来——“扑!”莫尼一口茶水喷倒大片少男少女,“庄旻旻……”女孩粉拳雨点般乱拍,“庄死人头,你才知道来看我么?两年了,你想死我了!”
“莫莫……哥也想你,小杰我们都是想你的。”庄旻旻抱着女孩趟开乱糟糕的通道,离洛跨在一个帅气逼人的小伙肩膀上紧跟在旁边,莫尼抢过离洛手里的花发疯似的抽打,“邵杰!”女孩双眼红红的,“你死没良心的,骗我又骗我,这回是捉住了!”
“姐……不要打脸,不要——”
“打死你,就让你骗我,都不记得你许了多少鬼话,三年多才逮着你……”
“院长说了从今晚开始都跟你混,姐,我们不回去了。”邵杰叼着白玫瑰的花瓣,嘻笑着左右闪躲,“哪一回骗过你的,不要冤枉好人,不是带着白玫瑰来了吗?”
“就你好人?”小姑娘不忿的哼哼,“你好人遍地都是圣人,跟我混就有你学的,姐教你‘好’字怎么写。”
路边等待着的人们齐声哄笑,“带着翅膀就给抱出来了,这俩二货……”
“乐……乐姐姐,”莫尼挣脱庄旻的怀抱,踉跄几步奔到轮椅前,“乐姐又漂亮了,庄叔,路姨——”
“瞧你一通乱叫,姐嫁了老庄,你就叫姐夫!”乐云卿示意大家上车,笑着亲了亲莫尼,“我们大莫莫才是美人,上车去,天多冷。”
“哦,姐夫好,陈瑾姐,大家都好吧。”
“好啦,都好着呢,”路老师搀莫尼推进车里,“多冷的天,穿成这样,那两二货就等不急让你换好衣服?”
“忘了呢,不关他们的事。”莫尼扑在路老师的怀里鸵鸟一样深埋着脸,“太久了,我还以为……路姨,我想回家……”
“回家,莫莫,昨天开会都决定了,不跟他们续约了,魔都巡演结束就送你去读书,学学怎么做我们院长,云卿说啦院长要轮着坐。”路老师搂着哽咽的小女孩,心里很不是滋味,她说,“我们也舍不得……”
“我读了远程教育,去年完成了预科。”莫尼说,“回去我就能管他们……”
“你还是乖乖的去读书,福利院老师够多,房子少,过几年才能分班……你多做些学问总是好的。”老太太强颜欢笑,推心置腹的宽慰漂泊多年的小丫头,“莫莫,晓得你怕花钱……云卿和老庄都是有办法的人,小谷梅子他们也能顾家了,邵杰和庄旻在凤凰山上得了宝物,无定门给咱们一笔小钱,三亿多吧,你还愁什么?安心考个学位回来。”
“那么多?”
“嗯,但凡是宝物可就了不得。”老太太说,“咱们凡人不懂,在修行界流通的不是钱,金银也不算啥。他们用练功消耗的星晶买卖东西,据说什么延寿的药草,炼刀的矿石贵的离谱。总之咱家很吃亏,你问旻旻他们……以云卿的臭脾气这事没完。”
“没完又能怎样……”女孩笑了,乐云卿的个性她太了解,混身无处不是喜剧元素,硬挑无定门她还真敢,咕咕的笑着问,“乐姐想怎么着,靠那俩二哈跟人家火拼啊?”
“打是打不赢,他们俩先要回来跟你。”路老师怜惜抚摸莫尼的秀发,轻声说,“大眼和尚太不中用,我们让他留在院里教小的健身。”
“哦。”女孩紧绷多年的心神大定,忽然感到无尽的安怡和疲倦,她兔子一样蹭着老太太的胸口,叹息着说,“路姨我睡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