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妈说的绘声绘色,生怕王姨不信说她是迷信。
这下王姨也不敢见义勇为了。又支招道:“那你就让小含在下面端个水盆,你在上面打,打不死也掉在水盆里了,再倒进马桶里冲掉。”
我赶忙摇头。马桶?!那我以后还敢上厕所吗?会有阴影的好不好?万一它没被冲走,就在马桶里面猫着呢?万一它准头不好,没掉进盆里掉在我身上呢?
王姨一连出了好几个狠招,招招都足以毙蜘蛛的小命。可就是谁也不敢上去实验。
王姨也站的累了,说了几句没事的,总会有办法,之类的宽心话,就回家了。留下我和老妈面面相觑。只能给于晓琴打电话,调她老公来救急。
“不就是个蜘蛛吗!一把火烧了不就完了?”老罗在电话里不以为然的说道。
“李绘是怕烧不死,再被它一个回马枪杀回来呢?”于晓琴回头和他说道。
“让你们说的还成了精了!”老罗道。
“可不是吗!李绘肯定觉得那就是一个蜘蛛精!”
两口子直把我调侃了一番,才答应派兵。
等了半天,才见老罗匆匆赶来。后面还跟着梅小亮。梅小亮身上的气味很复杂,一看就是刚从娱乐场所下来。
“够辛苦的呀!”我忍不住刺激道,“这是什么香水?美女的品味可真够高的!”
梅小亮乜斜着我,猛不防就将我的头夹在了腋下,“鼻子够尖的啊!美女还有狐臭呢,闻出来没有?”
我挣脱出来,拢着披散下来的头发说道:“美女有没有狐臭我倒不清楚,可你是真得抓紧时间治疗了。”
说完赶紧躲在老妈身后。老妈摇头,罗建东笑。
老妈又把对王姨说过的话对老罗和梅小亮说了一番,让他们知道这不是个一般的蜘蛛,别掉以轻心。说的老罗的脸色也有些变了,一脸凝重的跟着梅小亮上了楼。结果没过几分钟就又下来了。把个纸包递在我面前,让我验尸。
“真死了?”我不放心的问。我之所以这么害怕这只蜘蛛,是因为每次我和老妈一商议怎么打死它,出去的时候它就不见了。让我怀疑这东西肯定有灵性,能听得懂人话。就像老鼠,不管你安夹子还是放药,都得悄悄的进行,不能说出来。否则它肯定不上钩。
“这孩子胆小,给吓怕了。”老妈说道。
“别怕!有什么可怕的呀。”梅小亮急着要走,敷衍的拍了拍我的脑袋,不过语气却很温柔,不带一点刺儿的。
陈美萍又要来串门儿。不过这次我已经知道她来是为了什么事了。陈美萍给姜四借了将近三百万的巨款,月息有两分也有三分的。说好的是短期借款,可现在都已经两年多了,连一分钱也要不到。
姜四包的是重工,投入了一千多万,眼看着楼房就要起了,开发商却跑了。几个承包商就用计把开发商诳了回来,囚禁在宾馆,逼开发商还钱,结果开发商扯了个谎又跑了。姜四他们又把开发商刚成年的儿子留在工地当人质,开发商也保证一定会想办法筹钱的,可就是不见一分钱。人们都说开发商也是山穷水尽了否则不可能跑路。
陈美萍放出去的三百来万,只有一小部分是她自己的,剩下的都是以一分五,二分,借回来的,为的是挣几个利息差。没想到却全被套住了。所以我猜陈美萍肯定还是来借钱的。
看到陈美萍,我和老妈不禁对视了一眼,多半年没见,陈美萍真是老多了,那张神气活现的大脸整个垮了下来。眼神也呆呆的,像是中了邪。
我一阵恻隐,暗想着要不借给她点钱算了,只当是做了善事了。
“小含!”陈美萍一坐下就哭了起来。“我不活了!”
“美萍!你可要往开了想!”老妈还不知道是什么事儿呢,就赶紧劝开了,“世上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只要人在总会有办法的。”
“李姨,你不知道!”陈美萍哭着说道,“我现在欠着人家二百多万!那些人每天逼着跟我要钱。这二百多万可是我从好几十个人手里凑来的,你说这么多人逼我一个,你说我怎么往开想?我现在我们一家人连家也不敢回!那帮人就和讨命鬼一样堵在我们家门口,我都快被吓出神经病了。小含,我真后悔啊!当初没听你的话,就想着天上掉馅饼,现在好了,钱没挣到,连自己的命也快搭上了。我现在一听借钱这两个字,心眼儿都在抖!”
“唉!你说说,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怎么想起个做这么一档子事!”老妈急的抱着两手直晃悠。
“李姨,我也快后悔死了!”陈美萍道。
“姜四一点也没给你?”我问。
“你别跟我提那个王八蛋!”陈美萍咬牙切齿的说道,“迟早有一天,我非把他砍了不可!他害的我不得安生,他也别想好过!”
“要是砍人管用,人们都去砍了。”我冷冷地说道。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陈美萍又哭了起来,“该我的钱一分钱也给不了,可别人却往死了逼我。前几天我爬到他们工地的塔吊上面,把他们县里的领导都惊动了。我不是吓唬他们,我是真的不想活了,这么提心吊胆的,真还不如死了好呢!”
陈美萍哭的呜呜咽咽的,看得我鼻子也酸了。
“那县领导怎么说?”我问。
“能怎么说!”陈美萍擤了把鼻涕道,“说尽量解决。可这又已经半年多过去了,还是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告状告了无其数,每次都是让我们再等等再等等。你说等到什么时候啊?我能等,可别人让我等吗!”
我想起老房子邻居们的那次告状,忍不住笑了一声。
“不是听说县里面出面把所有的楼盘都接手了吗?”我想起来又问。
“接手管什么用啊?”陈美萍道,“以前经管的领导早已经换届走了,新上来的领导自己的事还管不过来呢,谁还会给前任领导擦屁股?人家还怕你们里面有什么猫腻呢。”
“我听说那个小区已经在成型了,应该用不了多少钱了吧?县里只需拨点款,等房子交工,按揭款下来,不就都有钱了吗?”我说。
“说是这么说,可现在几方面谁也不肯让步,开发商不只要本钱,还要分一部分利润。可县里和承包商却不想给。几个承包商也是明争暗斗,谁也怕别人拿的比自己多。钱还没到手呢,就开始争纷不停。因为交房晚了,住户们又要求陪违约金,不给就不办按揭不领钥匙。你说说,事儿都赶在一块儿了,就跟一团乱麻似得,你说什么解决?”
“那县里没出面协商吗?”我问。
“怎么没有?都协商了好几回了!”陈美萍道,“可现在不像以前了,领导一说话,人们就得乖乖听命。现在这人啊,你只要碍着了他的利益,天王老子出面也不管用!”
“那现在到底是进行到哪一步了,总得有个话吧?”我道。
在我看来,只要你想解决,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谁不想早点解决问题,无事一身轻啊?只要有人出面,讲清厉害各退一步不就完了吗?
“我来的时候给姜四打电话,可那个王八蛋又不接!”陈美萍道。
“不会是跑了吧?”老妈道,“我可听说好多开发商都是欠了一屁股债跑了。”
“不可能!”我说,“姜四的父母还有老婆孩子都在本市,他往哪儿跑?跑了和尚跑不了庙。”
“我现在真想拿个汽油桶把他们一家老小都烧了!大不了我给他们抵命,也总比现在活受罪强!”陈美萍又开始咬起牙来。
“可不敢做那傻事!”老妈信以为真,忙劝道。
“真的,李姨!我真不是吓唬你们,我是真不想活了。我一个人常在护城河边上转悠,要不是想起我儿子,我早跳下去了我!”陈美萍说着又哭了起来。
“人死了债不会消!”我说。
“美萍,快别哭了。”老妈眼窝软,见不得别人哭哭啼啼的,也跟着不住的擦鼻涕抹眼泪,“你要有什么事能用得着我们的,你就只管说。”
“姨,我现在都成了这样了,别的嘴我也就不张了,就想让小含跟我去要要账,小含想见的世面多,让他跟我去看看这钱还能不能要回来。”
“怎么不让美如陪你去呢?”我实在是不想揽这事儿。
“你就别和我提美如了!不说她我还可来气。数她逼得我欢了!一共三四十万块钱,你说我要有能不给她吗!比外人还狠,一天不是要去我们家上吊,就是要喝农药。这还亲姐妹呢,你不帮我也就算了,不能往死里逼我吧?”陈美萍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嘤嘤的抽泣着。
我说这两天有事,过两天再说。可没过两天就听说,有个女人跳护城河自杀了。我一听吓得腿都软了。老妈听说后,丢下打了一半的麻将跑回家来,一见我就数落起来,责怪我不帮陈美萍,“谁红口白牙张这一嘴也难了,她要不是没办法了。怎么会想起来找你呢?你帮帮她怎么了?你们一个个都这样,不是把她往死路上逼吗!”
“我又没说不帮她!”我委屈的说道,“再说了,你以为我是谁啊,我就算答应了,事情就能解决吗?”
“那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去死啊!有个人帮她,她总会有点希望吗!”
“行了,老妈!你就别骂我了,咱们先去看看是不是陈美萍再说吧。”
我们到了护城河上,已经是傍晚了。河坝上都是看热闹的人,三三俩俩小声的议论着。
“唉!这条河呀,每年都得收走两三个人。”一个老大爷说道,“这是条残河。”
老大爷说的残河,就和我们这里的人说残车是一个意思,指的是肇过事出过人命的。
“死的是个什么人啊?”老妈忙上去问道。
“是谁我也不清楚。”老大爷说,“只听说是借出去三百多万打了水漂了,一时想不开就跳了河了。”
“有人看见一下午都有个女人在这河堤上转悠,一眨眼就不见了,唉!说能知道她是跳了河了。”有人过来说道。
“唉!”老大爷又叹气,“可怜呀!不定在心里怎么打主意呢!那可是死!你以为容易吗!不逼到那份儿上,谁也迈不出那一步。
“就是啊!好死还不如赖活着呢。”边儿上的人跟着叹道。
老妈早已经是泣不成声,认定跳河的就是陈美萍,非要给陈叔打电话。被我死活拦住了。陈叔可是有心脏病,再把他吓出个好歹来。
“你这个孩子呀!”老妈捶着我道,“你说你怎么就那么狠心呢!一个好好的人就这么没了,你说她得难为成什么样,才会走在这一步啊!”
我使劲的眨着眼睛,才没让眼泪流出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要是早知道是这样,别说让我帮她去要帐了,就是要我替她去要,我也肯啊!好歹是一条人命啊!可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天擦黑了,才见一群人匆匆赶来,听说是家属。我上去一看,每一个认识的,这才觉得松了口气。
来的都是几个男人。从车上卸下了一条碗口粗的绳子,上面绑满了一尺多长的倒刺。几个人穿上水裤分成两拨,从河两头下了水。
护城河水满了也不过就是一人多深。现在不是浇地的时候,水只到这些人的大腿。两边的人拽着绳子,吆喝着,吃力的往上游走去。女人是在前面的桥边跳进去的。
不用问也知道,这些人是来捞尸首的。
有知情人在给人们说着原委,我和老妈也凑了过去,这才知道死的确实不是陈美萍。但也是一个中年妇女,家里开着一个加油站,有些钱,男人就放给了一个搞开发的朋友。结果楼房盖到一半儿,那个朋友就因欠账太多跑路了。女人为此得了抑郁症。这天跟男人吵了几句嘴,一时气不过,就跳河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