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都宁国公府
府上，老宁国公对于小五的婚约没有任何的异议，沈二夫人是夫唱妇随的典范，自然也是没有什么意见的。而向来慈悲的宁国公老夫人却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她倒是觉得因为这大恩，二房娶个小将军家的女儿也没什么。可是要未来的长子或是长女姓别家的姓，她就觉得是万万的不妥当，因为大恩，她说不出反对的话。也因此就在心口逼了一口气，不上不下的，近日来心情很是郁闷。
宁国公府的老太太又不想做那恶人，因此近几日来，每每几个儿媳妇请安后，她就独独留下沈二夫人说说话，宁国公老夫人说话极有技巧，从眼前的家长里短说到年轻时的见闻。
沈二夫人听了好几日的话，从老夫人那些陈年故事里她都能听出老夫人的意思。这日，她又让老夫人留下了。沈二夫人面上不显露，心中却暗暗叫苦。
老夫人本朝的故事讲完了，又开始讲前朝的故事，这故事是个江南士子上圣都赶考受了一个商户大恩的故事……恩，很不错的故事，沈二夫人侍候老夫人茶水，脸上笑容的淡淡的。
“哎，就说，若那次子不用去继承那商户产业做个低贱商贾，入了仕途，自然也可以帮他大哥一把的……哎。真真是世事难料，那考了进士做了官，还能回来娶一个商户女，并善待他一家，就已经是报了恩了，没有必要让自己的次子入母族，冠母家姓氏。你说是不是。”
沈二夫人唇角微微勾起，笑着行了一礼道：“儿媳倒是有些不同的看法呢。”
“哦？！”宁国公老夫人拧着眉头看她。
“就儿媳这样的闲人，只自己管着我们二房，都知道咱们这大门里自个儿人家的吃穿用度起来却不是支出的大头项。爷们儿在外办事，爷们儿手上虽也都有私产，即便如此，咱们府上的大头项也是那人情往来的。那位官老爷，出身贫寒，二甲出身倒是有了个出身，又如何，那点子俸禄银子，那能够他上下打点的。倒是娶那商户女，商贾虽贱，可他们人手银子以及那个精明劲儿是现成的。
往后，这官老爷仕途能如此平顺，少不了他这老丈人的资助呢。不然，就那点子的过路恩情，那商贾老丈人也不敢让一个官老爷家的孩子姓自己的姓。因此，儿媳倒是觉得，是他那长子太过锋芒毕露，不懂韬光养晦才惹上祸端的。”
宁国公老夫人喉头一噎。一口气不上不下的，责怪的瞅了二儿媳妇一眼，没好气的放下茶盏问道：“柳氏。”
沈二夫人听闻老夫人都叫上自己姓氏了，忙一个福身行礼道：“是！”
宁国公老夫人见着她不卑不亢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厉声道：“你要气死我不成。”
“儿媳不敢！”说着忙跪了下去。一脸的严肃道：“儿媳愚钝，不知哪里说的不好，惹老夫人生气了，儿媳见识少，还请母亲不吝教导。”
沈二夫人说着就是拜下去，很是恭敬谦卑的连磕了三个头。
宁国公老夫人指着沈二夫人的手不停的发抖。这事，她不能明说，她只能挑拨挑拨这个儿媳妇。可这个儿媳妇，明明都懂，却偏偏……真是气死她也……
“你，回去思过吧。”宁国公老夫人挥挥手，再也不想见到她了。
沈二夫人忙起身，拜别了老夫人，由大丫鬟搀扶着回了自己的院子。
沈二夫人叹了一口气。爷们已经许出去的诺，好坏她跟着受就是了，哪里轮得到她来马后炮，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不许。
回了院子，沈二夫人刚换好了衣衫，沈觉就来请安了。
沈二夫人看着自己的儿子，叹了口气。得早点跟儿子说说这事。六岁，哈！说大，还是个孩子。说小，哈！在国公府能出门的交际的孩子就都不能是小了。
只是大哥儿都还没有娶妻，大嫂也不知看上了哪家的小娘子，她要从何与儿子说起这个呢。
“母亲，神思不明，可是有什么烦难之事，儿子愿与母亲分忧。”沈觉起身，扑进沈二夫人的怀里。
沈二夫人点点儿子的小鼻子道：“这事，还真是，只有你能替母亲分忧。”
沈觉听了十分高兴，一般正经的站到沈二夫人旁边，一张漂亮的小脸蛋儿神情严肃。
沈二夫人心一横，就把自己丈夫如何遇到危险，如何受了秦将军大恩的事情说了一遍，又说了为他定下的这个亲事。
沈二夫人见儿子皱着小眉头，问道：“你可知，什么是子嗣。”
沈觉点点头道：“这个，先生有教过。就是儿子就是母亲与父亲的子嗣。可是……可是秦将军明明有个女儿。”
“女儿将来是要嫁到别人的家的。就像母亲原是柳家的小姐。嫁给你父亲后，就是沈家的儿媳妇。是不能插手娘家事的。”沈二夫人认真的说：“你外祖父的祖产是不能给外嫁的女儿继承的。只能是由你舅舅继承……”沈二夫人心绪不宁，感觉如何与沈觉说都不够清楚明白。
沈觉点点头道：“这个儿子懂，先生也说过，除非是女儿家不嫁人，招个赘婿！”
沈二夫人松了一口道：“对了，就是这样！”
“你是嫡子，又生在国公府，自然是不能入赘别家。”说完，沈二夫人突然头又疼起来，哎呀，她到底在说些什么呀……
沈觉点点头，皱着小眉头，悄悄的低下头道：“先生说过，肯做赘婿的男子，大多是些投机取巧，不成器的男儿，觉儿将来，一定做个父亲那样的男儿。至少……至少，也要像三叔那样。”
“呃……”沈二夫人一噎，好吧，自己夫君与三叔都是这世上极其优秀的男儿。她倒没有想过儿子必须做到如此，她只希望他能够生活的开开心心的，堂堂正正的做人，将来能鼎力他们二房的门户就可以的。
沈二夫人眨了眨眼睛，很是认真的点点头：“那也是可以的。”
“可是……因此，你父亲是我们的天，秦将军救了你父亲的性命，就是我们的大恩人。因此，恩人的难处，我们也要替他着想。总不能使得……秦将军没了传承。”沈二夫人点点头，认真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沈觉认真的点点头道：“是的。”
“恩，所以，这个婚事……”
“儿子当然愿意为父亲母亲分忧的。”沈觉很认真的看着自己母亲。
“那，你可知妻子的意义。”沈二夫人看着自己的儿子，哎，她儿子才只有六岁哎。想她娘家柳家，江南百年世家的孩子，六岁时，还是肆意玩耍的年纪。可在国公府，六岁的孩子早就要开始学习人情世故了。
沈觉一脸的迷茫，看着母亲懵懂的点点头道：“自然是要相夫教子的。”
“那没错。”沈二夫人悠悠道：“我们国公府百年传家，国公府的男儿有三条规矩：一，有嫡子，不纳妾；二，不过三十，不纳妾。三，妾通买卖，妻尊夫，妾尊妻，妾不可有私产，不可出院门。这是我们沈家老祖宗立的家规。因此，咱们家的男儿选妻，远比其他家更加慎重谨慎。夫妻是要相伴一生的，相敬如宾是远远不够的。你得敬她，爱她，护她，懂她。若她见识浅薄，你要做个教养她的人。若她容貌丑陋，你也得包容。夫妻相处，相敬相爱，才能互相扶持，同体同心。一辈子不长却也不短，你要有很大的耐心。这些，你得懂，即使现在不懂，也要记好了。努力去懂去做。你可明白。”
沈觉茫然的点点，很认真的点点头，一个小机灵又摇摇头，拉着沈二夫人的手，一脸沮丧的问：“若她真是无颜女可怎么办。”
“觉儿，夫妻相处，唯独没有嫌弃这一条。是人就有缺点，也会有优点。多看人长处。”沈二夫人也觉得挺委屈的。
“……哎……”沈觉嘟着小嘴巴深深叹了口气，认真道：“儿子会努力的。”
沈二夫人心中的大石终是放了下来。且先如此吧。未来，等见了那女孩子再说吧。等他们到婚嫁那日，还有十几年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