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宫灯引着萧丹出听风馆,沐无双与萧寒烟跟在萧丹后面送他出府。萧丹微醺,目光却依然清亮,拉着沐无双的手往前走,边走边道:“谢天谢地,父皇对你总算是开恩了。等你练成绝世武功,可得好好感谢我这个引路人。”
沐无双清俊的眼底笑意点点,宛若遥天里的星星:“无双永世不忘太子的恩典。若是太子不弃,待无双学成武功,便为太子做个侍卫,一生追随、效忠太子便是。”
萧丹失笑道:“若是我三叔的徒弟只做一名侍卫,那岂非暴殄天物?将来你要成为朝廷栋梁,穆国的大将军啊!无双,我和父皇都对你期望很高,你可千万不能让我们失望。”
沐无双微笑:“无双绝不会辜负皇上与太子的知遇之恩。”
“放心啦,丹哥哥,师兄一定是最好的。”萧寒烟笑得温婉而雅致,洁白的面容在灯光中仿佛蒙着一层粉色的氤氲。萧丹看着她有些发愣,继而回过头,唇边掠过一丝神秘的笑意,凑到沐无双耳边:“无双,你看我这妹妹有多好?我是他哥哥,没办法,只好错过她。你是师兄,近水楼台先得月哦……”
沐无双脸上的笑容没变,可被萧丹握着的手指有些僵硬,悄悄落后一步:“太子……你说笑了。无双身份卑微……”
“什么身份卑微?你们一个是世子,一个是郡主,正好门当户对。”萧丹怕被萧寒烟听见,也落后一步,低声对沐无双道。
“太子……”沐无双无奈,只能装作赫然的样子,“无双还小。”
萧丹捏捏他的手指,给他一个鼓励的眼神:“好好把握。”
“丹哥哥,无双,你们干嘛神神秘秘的?”萧寒烟停住脚步,回头娇嗔,“丹哥哥,你再不快点回去,小心大伯父又要家法伺候了。”
萧丹一下子苦了脸,嘟囔道,“好了,妹妹,你最会扫人兴!我今天难得这么痛快,你偏要来煞风景。”
萧寒烟忍俊不禁:“怎么我们堂堂太子爷也有害怕的时候?”
萧丹有些沮丧,瞪着她道:“三叔把你捧在手心里,你受尽宠爱,当然不害怕了。可是我父皇严苛,我天天在他眼皮子底下,一点都不敢行差踏错,动不动就挨藤条和板子。换作是你,你受得了么?”
萧寒烟见他说得可怜兮兮的,不觉收了笑容,轻声安慰道:“大伯父望子成龙心切,你是未来的一国之君,他对你要求高是正常的。想想我爹都那么大人了,还不是时不时被大伯父责打?伯父外表严厉,心还是软的,否则这次……他也不会轻易放过我爹了。丹哥哥,小妹想,帝王也是人,也有情,你若肯多亲近他,在他面前少些拘谨,不要怀着敬畏之心,说不定你们的关系反而会更融洽些。”
萧丹点头:“妹妹年纪那么小,懂得却多,哥哥自愧不如。”
萧寒烟腼腆地笑道:“小妹只知世上最软的东西便是人心了。丹哥哥不妨试试。”
一旁沐无双听得百感交集。世上最软的东西是人心?可最硬的岂非也是人心?沐无双啊沐无双,你的心……是软还是硬?不,你根本已经无心了……
可假如在离国时,假如自己十四年的成长岁月中,自己能多亲近父亲,也许,父子间的关系不会象现在这样冷淡、疏离。为什么,自己总是将自己藏在一个人的世界中,总是在自己的宫殿内茕茕孑立,宁可对风流泪、对月低吟,也不肯走出去,到父亲身边依偎着他,跟他讲讲自己的心事?
一个帝王的身份,就将父子间的感情隔离了么?可为什么弟弟无俦总能抱着父亲,笑得那么欢畅,那么无拘无束?
如今,一切都太晚了。
怅怅的目光移向王府中的夜色,那些影影绰绰的灯光、那些扶疏的花木、那些亭台楼阁,一切都显得那样静美、温馨。可是,沐无双的心很冷,冷得有些麻木。
送走萧丹,萧寒烟抬头,看到天空一轮明月,清辉四溢,不禁心里一动,目注沐无双道:“无双,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郡主?”沐无双困惑地看她一眼。
“你别问,只管跟我来。”萧寒烟抓住沐无双的手,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往前走。
后院,萧寒烟的闺楼,萧寒烟揽住沐无双的腰,飞身掠起,轻飘飘地落到屋顶。
“这是我住的地方,叫轻寒阁。”
“轻寒阁?”沐无双心中一动,这名字,似有深意。
“冰雪肌肤香韵细,月明独倚阑干。游丝萦惹宿烟环。东风吹不散,应为护轻寒。素质不宜添彩色,定知造物非悭。杏花才思又凋残。玉容春寂寞,休向雨中看。”萧寒烟喃喃低吟,“我三岁便没了娘,印象中已经没有娘的样子了,只能凭她的画像去认识她。听爹说,娘最喜欢梨花,所以爹爹给她的院中遍植梨花,将她的闺楼叫做轻寒阁。”
提起母亲,萧寒烟的声音低下去,淡淡的凄楚染上眉梢,尽管在月光中看不真切她的表情,但沐无双已能感受到她的伤心。
“东风吹不散,应为护轻寒……爹爹此生一直都在为娘亲的过世而郁郁寡欢,他总是恨自己没有保护好娘亲,为了她,他发誓终生不再续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