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儿回到城市的时候,天色已经快黑,她有些饿,在路上买了两个包子,吃完后坐上回寝室的公交。
公交车上挤满人,正是下班的高峰,她单腿站着,等着到站的声音传来。
下了公交后,天色全黑,她掏出手机看时间。七点四十了。一天就这么过去了。咦?有个未接电话,她翻过去,是陌生号码。估计是些推销保险或者房产的。她没理。站在十字路口等绿灯。对面那条小路进去就是她们海底捞的员工楼,但她并没有走过去。
绿灯亮了,她木然的站在那里。很多人从她身后走向对面。
有人走了过来。很多人走了过来。可是她一眼就看清那个朝她这边走过来的男人。
那人就像很多年以前一样,面无表情,五官精致,直直的看着前方,走路的时候,手喜欢插在上衣兜里,喜欢穿休闲宽松的服装。头发永远不会长过耳朵。
好多好多,她都记得。
就像她第一次喜欢上他的时候,背后有光,就像现在,他背后依然有光。
他很快就走到她面前,人来人往,车辆声,人声,那些商铺的音乐声,都不影响他说话。
“犬夜叉162集,铃对杀生丸说了什么?”他问。
兴儿愣了下,叶孟秋又重复了一遍。
她才想起她多年前的告白,其实在叶孟秋上大学之前她就悄悄的表过白了。那是什么话呢?
“铃对杀生丸说: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无论是爱情友情,亲情,怎样也好,铃说,我想和杀生丸永远在一起。
叶孟秋听完,仰着头闭了闭眼。
“终究是我疯了,这么多年,还放不下。”他嗓子干涩无力。那个过年许愿望,说永远和他在一起的女孩,他千百次的告诉自己要放下了,放下了,却是在她一开口就一败涂地。
兴儿耳朵又听见那种大风呼呼刮过的声音。
“对不起。”她过了一会儿才开口,对不起,她再也回不去。她向他的爱情道歉。
“你不用道歉。终归是我自己的问题。”
叶孟秋越过她往前走,明明还是高大挺拔的背影,在昏黄的路灯照射下,莫名凄凉,她突然想起了爸爸白了的头发,佝偻的身子,从头到尾都没有问过哥哥和妈妈的事情,她放不下的。
她放不下,所以她情不自禁的大叫一声:
“叶孟秋~”叶孟秋,叶孟秋,她就站在原地看着叶孟秋。
叶孟秋停下脚步。并没有回头看兴儿。
兴儿听见风刺进她的骨头的声音,到达她心里,那么冷,那么冷。
“叶孟秋,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她到底是再也不单纯了,想抓住一切活命的稻草。既然他们再次遇见,以后就一起沦陷吧。
那声音尖锐,明明是句求着复合的情话,明明是个可爱的小个子女生在说,可是路过的路人都像听到了乞求下面无边无际的绝望,是那绝望让她声音那么尖锐。像小提琴拉到最高的时候,卡在那里,难听得很。
叶孟秋站在那里依旧没有回头,她看着他的背影,整个人从激动到沉寂,好一会儿他也没说好,他还是不要她了,还是不要她了。
她泪水湿了眼眶,转身在绿灯亮起那刻,飞快的往前跑,不顾一切的跑进小路,跑上楼,掏出钥匙,进了屋子把自己埋在被窝里。
有没有一个人在你年少不知事的时候住进你的心,从此他动,你动,他安静,你安静,他说往西,你绝不会往东,你明明跟他分开了,成了陌生人了,依旧见不得他难过,也见不得他好,好像他没有你,你可以过得很好,他却必须要受苦受累,你才觉得舒坦,但是你又不希望他过得太惨,这样没良心的。好没良心。
兴儿哭着哭着就睡过去了。不过一个小时后她就被吵醒了。九点多早班的员工下了班回来,开了灯,几个同事在说话,她肿着眼睛从被窝里爬出来。
“天,兴儿,你哭了的么?眼睛肿得跟个灯泡似的。”同事陈姐看见,坐到她床边。
“唉,没事儿,去看了个悲惨的爱情电影。”兴儿笑笑说。
“那得有多悲惨啊?”多悲惨的爱情故事要哭得眼睛都看不见眸子了。
“唉,美女们,你们看见楼下站了个超级大帅哥了么?”又有一个同事兰兰回来了。一进来就高兴的说。
其余两人点头。
“早看见了,现在还在?”
“对啊,你们快看。”同事打开门,两个人跑出去站在过道往下看。
兴儿对她们无语,这么黑灯瞎火的,从楼上往楼下看,再帅的帅哥都只看得到头顶。
陈姐却是也想去看看,女的无论什么年纪,都是对帅哥感兴趣的。她拉上兴儿也跑到楼道往下看。
兴儿睁着肿眼泡跟着往下看去。明明只露出头顶,她却知道那是谁?是谁?是叶孟秋!兴儿苦涩一笑,他站在楼下干什么?
是不是来找她?是不是来找她?她咬着下唇,心慌慌的。那是个欲望啊,她想要又怕不能周全。
兰兰胆子大,吹了口哨。朝楼下的男子叫道:
“嘿,帅哥,楼下的帅哥看过来~”
叶孟秋微微抬了抬头,没有表情,却看见了胡兴儿。兴儿亦是咬着唇看他。两人目光相触。
“哇瑟,帅哥看我了。”兰兰笑得捂住嘴。
“下来。”叶孟秋声音不大,但是兴儿听见了。
兰兰以为叫的是她,忙整理下头发,准备下去见帅哥。兴儿却是点了头,转身下楼去。
“兴儿姐跑下去干嘛?帅哥叫的是我。”兰兰嚷嚷,连忙跟着跑下去。
不一会儿,兰兰又慢慢走上来,满脸郁闷。
“真的是找兴儿姐的。”
兴儿站到叶孟秋旁边,没有吱声,她有些紧张,一只手背在后面,指甲掐着大拇指的肉。
叶孟秋探头看了看楼上,很多的女生都望着,他往旁边一栋安静的居民楼走近,兴儿不知他何意,下意识跟着。周边没有什么人了。叶孟秋停住,微侧着身子看她。
脸在夜色里看不清。双方都看不清双方。
“好。”他只说了一个字。
“啊?”兴儿张大嘴,叶孟秋说啥?
“我说好!”叶孟秋心里那个火就窜出来,他说他同意了,他真是没出息,胡兴儿当初跟他分手,他发了疯要找回她,好不容易他快放弃了,她又出现,不过一个重新开始。
他觉得累了,不敢再相信,她跑掉,他又疯了般折返,打电话找人问她的住址,那么黑,破旧的楼房,即便是晚上,他也看得见散落的垃圾,污水滩,绳子挂满了男人女人的衣衫,光着膀子在门前拿盆洗身子的男人。他记忆中那个从她家小洋房跑出来,一脸阳光,会给他各种她哥哥在美国买的甜食,每天都穿不一样的衣服的公主,真的落魄了。真的消失在他的记忆里。
尽管他知道她过得不如意,原来,是这样的不如意。心还是会疼的~
兴儿脑袋想了又想,怕是一个梦。重新开口问了遍。
“你说好,是同意我们和好了?”她很小心翼翼,身子往前迈了一步,想看清叶孟秋的眼睛。
“胡兴儿,你耳朵是不是聋了!”叶孟秋瞪着她,他已经够低三下四的了,她说重新开始,他就同意了。还要再问多少遍?
“我不是怕自己听错了,然后误会了么。”兴儿嘟囔。背着的那只手松开,她听见自己的心传来一声喟叹。好长好长的一声。是高兴呢还是有些别的,她分不清。
“我走了。”叶孟秋说完话,打算离开。再站着他会怕自己去掐死胡兴儿这个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