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陌钰一行人刚出了京城西门,早已有一群人在城外驿站中等侯,为首的两人是一身棕色便服的御史台中丞秦明广和一身冬青色便服手下李院察,身后数七名侍卫则是叡王府的人。
看到骑着白马的姬陌钰缓缓行来,秦明广立马跨前一步,揖手颔首道“臣见过叡王殿下。”
身后的李院察也依样行礼“臣见过叡王殿下。”
“两位大人不必多礼,劳烦你们久等了,秦大人,没想到您竟亲自随本王出行,本王真是荣幸之极,这位大人是?”姬陌钰指着秦明广身后的李院察问道。
“哦,这是御史台李正院察。”秦明广引见到。
“微臣见过叡王殿下,今日有幸一瞻殿下风彩,实乃微臣之大幸。”李院察眉须和善,一幅谦虚有礼的模样。
姬陌钰点点头,遂对着一众人道“起程吗。”众人皆上马,踏上西南的官道,直往梁洲而去,一路细雨霏霏,马蹄飞溅雨滴。
七日后,姬陌钰一行人跋山涉水,终于到了梁洲城外。而一早就得知消息的梁洲刺史刘章元早已携带梁洲地方大小官员在城外十里紫楠林相迎。
“嘶……”马蹄高悬,遥望前方一干身着深青色官服的人等,姬陌钰突然勒紧缰绳,他身后骑马的九人也跟着停了下来。
“吁……”墨染发出一声,放下了手里挥赶的鞭子,浅蓝色马车前的两匹马便跟着摇头愰腿,也慢慢地停了下来。
马车内的花梓幽和牡丹两人身子同时往前倾斜了片刻,却是花梓幽先掀开珠帘,探出脑袋,太阳当头而照,一缕明亮的光线让她有一瞬间的不适,便习惯地用袖子先遮了一下眼睛,然后看到周围全是高大的楠木,枝干挺拔。她再看到前方的一干人等,心想只怕是马上快到梁洲,便又放下了珠帘。
牡丹一路上除了取水吃饭,基本上也话不多,要么看书,要么打座,这倒让花梓幽有些怀念芍药在身旁的叽叽喳喳了。
“牡丹姐姐,只怕是要到梁洲了,这一路上坐马车,也够无聊的,等到了梁洲,我们一起在去看看梁洲的景致如何?”花梓幽建议道。
“一切听小姐吩咐,我会护在小姐身旁。”牡丹正色回话,已将随身携带的书籍等收拾好放入包袱中。
“微臣刘章元叩见叡王殿下,殿下一路丹马劳顿,请随臣入梁洲城内暂行歇息。”梁洲刺史刘章元领着一干人等跪地叩首,语调激昂。
“尔等请起。”姬陌钰坐在白马上,风姿卓拔,声音也清雅无波。
“臣等谢过叡王殿下。”胖胖的刘章元有些费力地起身,然后身后的大小官员也陆续起身。刘章元白嫩圆圆的脸上有些微红,用袖子拂了拂两膝,往后使了个眼色,便有一人上前,行至叡王身前,卑躬地伸手,准备接过叡王手中的缰绳,意思是想牵着叡王的马而行。
姬陌钰眼皮往上抬了一下,双腿一夹马腹,马便如离弦之箭往前行去,“不必了,本王自个骑马入城即可。”姬陌钰清雅的声音让刘章元等人面面相觑,愣在了原地。
而姬陌钰身后众人也跟着驾马而行,马车也轱轮而起,一众人瞬间经过,尘土乍起,只留下刘章元一干人等掩鼻扇袖。
姬陌钰一行人刚到梁州城东门,王麒扬高声呼道“叡王殿下已到梁州,请速开城门。”
斑驳青苔色的城墙上只有锦旗在随风飘扬,半天后,才有一个瘦弱的身影探身而出,略带含糊的声音响起“原来是叡王殿下来了,老朽这就来开城门,咳,咳咳……”
姬陌钰有些诧异,若大的梁州城,守门的侍门竟只有一个瘦弱的老者,心想看来这梁州地界定是受灾甚重。
待到老者颤颤巍巍地打开城门,姬陌钰等人便下马,缓慢地走入梁洲城。
待经过城门处时,看到有两衣着褴褛的人正四仰依墙而睡,此时已快到晌午,姬陌钰微皱了一下眉头,随后面色如常地驻足询问道“老伯,你就是这梁洲城的门卫么?”
老者一身灰色布衣,走近看到姬陌钰那天人之姿,不觉心生敬仰,再一听到他的问话,诧异原来叡王竟会和他这般平民讲话,随后应道“回叡王殿下,老朽不才,并非守城门侍卫。”
“那若大的梁州城,难道连守城门的侍卫都没有了么?”身后坐在马车前的王麒扬有些不解,便随口问了出来。
“咳,咳,咳……”老者躬身用手按住胸口,似身体抱恙。
秦明广立马上前扶住老者,顺手给他轻捶了几下背心。老者随后一幅感激地望着叡王,然后悲伤浮上脸上,眼神却是望向正在靠墙酣睡的两人“回殿下,老朽是来替逆子守这城门的,只因逆子一向不服管教,昨日在家突然说得了些银两,说是一休不归,老朽怕他胡作非为,便深夜跟他出来,没想到他竟是来这守城门,然后却是和其好友一起豪吃买醉,结果正是殿下所看到的这样。”
姬陌钰点点头,然后转身对着七个侍卫中的吩咐道“景一,景二,你二人先去梁洲城内的流星客栈预定好客房。景三,景四,你俩先送这位老伯回去,顺便带他去找大夫瞧瞧。”接着又对着墨染吩咐道“你和麒扬先送花小姐她们去客栈。我和秦明广大人顺便先去城中逛逛,稍后便回客栈。”
这时景五出声道“那王爷,我和景六景七该做什么。”
姬陌钰嘴角一扬“李正大人和你们三在城门处等那个梁洲刺史,李正,那个刘大人是如何振灾救民的,你先给本王了解一下来龙去脉,然后回禀本王,至于你们三?”姬陌钰使了个眼色,示意景五走近,却是低声叮嘱,其它人等亦无听清他们在说什么。
景五听完立马领命“属下令命,必不辱使命。”
花梓幽在马车内听到姬陌钰的安排,不觉认同的点点头,随后却是掀开珠帘看了一下梁洲城内的景象,用满目荒凉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
马车一路向梁州城中心的流星客栈行去,一路上只见很多茶楼酒馆已闭门,偶有小贩在吆喝叫买,却鲜少有人光顾。沿街到处可见携子乞讨的百姓,但越往城中心走,流民百姓少了很多,也可偶尔看到几家酒楼在招揽生意。偶有在街上游手好闲,有些家世的乡绅恶霸看到了这样一群衣着光鲜,气轩不凡的一众人,心里都在盘算“看人梁州城来了大人物了,不知能否攀上。”
墨染和王麒扬跟着景一景二到了流星客栈门前,立马便有跑堂领着两名小厮迎了出来,满脸笑意相迎“不知贵客有何需要?”
景一下马后,跑堂便亲自去牵马,同时唤身后两位小厮去叫掌柜多派人手迎接贵客。
一名湖色丝绸儒衫的掌柜跨过客栈门槛,走到景一面前,揖手行礼“不知贵客是要打尖呢,还是住店呢?”
景一却是从前襟中取了一封书信,递给掌柜“这是我家主人给你的信函,请先看完。”
掌柜地摸着山羊胡须,认真地读完了信函,接着又躬身道“贵客快进来,天字楼层的所有客房已为贵客准备好了,徐福,快将贵客的马和马车引进后院,好生招待,不可有任何马虎。”
“是,掌柜的,你们快牵马,跟着我走。”跑堂徐福指挥两名小厮一起去牵马和马车。
一身紫衣的花梓幽和一身绿衣的牡丹也下了马车,一起踏入流星客栈,一楼大堂正在用膳的客人们的眼眸都被齐刷刷地吸引了过来。有人甚至惊叹地吸了一口气“呀,今天这是仙女下凡了么,两位姑娘都美得让人挪不开眼。”
花梓幽满不在乎众人的眼光,眼眸灵动婉转,跟着墨染径直上了楼,牡丹手拿着包袱和长剑,却是面色更加冷淡凝重,也踏步上了楼。
“小姐,你在这梁洲城内,以后出去还是乔装打扮一番,这样可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刚进天字一号房内,牡丹眼中有担忧之色,便对着花梓幽道。
花梓幽伸了个懒腰,接着坐到靠窗的桌案旁,轻笑了一声“依牡丹姐姐所言,你先让小二去备热水,我先沐浴一番。”
“啧啧啧,梁洲今儿个怎么来了这么两个绝色佳人。”流星客栈对面的荣轩酒楼三楼内的刘章承眼神中有着痴迷和兴奋,他一身上好的墨绿锦锻,精瘦的身子倚在窗户上,对刚在对面两位女子念念不忘。
“哐当”一声,他身后的刀疤脸一把将茶盏重重地郑在桌案上,粗声喝道“你奶奶的,到底是有要事和本寨主相商,还是来看美人的,老子商讨完,还要回寨子有事呢。”
“周大当家的,你吓到本老爷了,你不知道本老爷来见你是在抬举你么,我告诉你,不是仗着我大哥,你那寨子早就被一锅端了,别给我蹬鼻子上脸的,呸。”刘章承一掷袖子,有些神态得意地转过身来。
“哼,你奶奶的,老子让你拖拉。”刀疤脸却是站起身来,一个大步就到了刘章元面前,一手擒住他胸襟,瞬间就把他摔到了地上,用脚踩在他脚背上“呸,你奶奶的,我让你呸。”
“啊,啊,哎哟……好汉饶命。”刘章承痛得求饶。
一旁的陆师爷连忙上前阻挡“周大当家,有话好说,我家四老爷失礼了,还望大当家海涵,我们大老爷可一直夸赞大当家您智勇双全呢。”
刀疤脸这才收手,魁梧的身躯又坐到桌案旁。陆师爷则是赶快拉起刘章承,刘章承揉着后腰,有些吃力地也坐到了桌案旁,心里此时是敢怨而不敢言。
陆师爷则是出言提醒“四老爷,大老爷让您对周大当家的交待的话,您快说吧。”
刘章承则是抹了一把嘴角,讪讪道“我大哥说,上面的人传话了,上面有人来查了,你先把那匹银两藏好,莫要轻易拿到市面上去用,还有你们寨子这段时间也莫轻易打劫经过黑枫山的商队了,等过了这阵风头,再说。”
“哼,和你们这些惺惺作态的狗官一起办事就是麻烦,老子不是为了救我苗水寨二百多人性命,世犯不着被尔等协迫。就这样,老子先回去了,告诉你们大老爷,老子最多等半个月。”刀疤脸说完,却是起身往外走去。
“这些粗俗的土匪还敢如此放肆,陆,陆师爷……,以后有机会,可一定要让我大哥给这些人一些颜色瞧瞧。”刘章承估么着刀疤脸走远了,又吐出这么一番话来。
陆师爷只有无奈地摇摇头,却是叹道“四老爷,您没事吧,没事小的就扶您回去。”
花梓幽和牡丹皆沐浴完,便吩咐小二送来饭菜,吃完后,花沐幽便倒头睡在了床榻上,而牡丹则是也躺在贵妃踏上休息。
花梓幽一觉醒来,推开窗户,发现如墨的夜空中缀满了繁星。恰好牡丹端着饭菜推门进来。
“牡丹姐姐,现在是什么时辰了?”花梓幽连忙问道。
“戌时三刻了,刚才叡王才回来,问到你,我说你还未醒,他就自个先去用膳了。小姐,饭菜我给你端来了,你先吃饭。梁洲刺史府的地图我已拿到,你吃完饭再详看。”牡丹将饭菜布置在房中央桌案上。
用完晚膳,已到亥时一刻。花梓幽将地图好好地研究了一翻。
趁牡丹出去的空档,花梓幽快速从随身包袱里翻出一身黑色夜行衣套在身上,将头发尽数盘起,同时将地图揣进兜里,然后从窗户处跳了下去。
刺史府就位于流星客栈的后街,占地面积辽阔,没有地图,根本分不清具地位置,花梓幽要去的就是刺史府的书房。
在经过一座座绿树掩映的院落,终于在一座座亭台楼阁之中找到了刺史府的书房,她先藏身于房梁上,等家厅府卫走远了,纤细的身影才掠到书房前,只见书房前竟然用的是一把金锁,她捣鼓了半天也没打开这把锁,却是有脚步声行来“再检查一下此处,老爷吩咐了,书房可马虎不可,你们二人守在书房门口。”
突然一阵清冷的莲香入鼻,花梓幽已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结实的臂膀紧扎着她的纤腰,瞬间一起跃到了书房房顶。花梓幽不用想也知道是谁跟着她出来了。
“你怎么来了?”花梓幽小声地问道。心里瞬间有些安心。
“哼,梓幽,不是说好了,不许单独行动,你却不提前告诉我。”姬陌钰声音中有些责备。
“嘘,有人来了。”花梓幽做了个手势,示意姬陌钰松开她的腰。
姬陌钰却楼着更紧,花梓幽本还用双手撑在胸前,有点抗拒,最后只得附耳小声道“你让我先去弄晕那两个侍卫,才能进去书房啊。”
等一众侍卫走过,渐行至远,姬陌钰往书房前的树众中投了一颗石子,那两侍卫惊了一下,相忘了一眼,便同时往前走去,刚到树众旁,似闻到一股花香,便双双晕倒在地。
姬陌钰一运内力,将书房门外的金锁振开了,然后拉着花梓幽的手闪身进了书房。
书房内,花梓幽一通找,姬陌钰翻看了一下,发现并未找到任何可疑的信件,倒是找到了一颗价值连城的翡翠夜明珠,这个可不是一般官员能用得起的宝贝。
“陌钰,看来这梁洲刺史绝对是个贪官,这可值很多钱啊,这夜明珠就能救梁洲的百姓呐。”花梓幽拿着夜明珠,不由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姬陌钰却是嘴角微微上扬,眨了下眼“没想到花小姐眼光如此犀利,不知花小姐要找什么?可否告诉本王?”
这下花梓幽脸色有些沉重,看着姬陌钰那灼灼的目光,终是说道“我以前曾听绿翎说,在西南之地有专门靠养蛊为生的南疆人,他们比较隐蔽,我想看看这刺史府的书房内是否有对南疆人相关的记载,以及他们住在哪里?”
“哈哈,梓幽,这你应该提前问我,这可是要看各洲县的地理志,不是什么绝密文件,一般不会放在书房内。”姬陌钰看她认真的模样,还是轻笑出声,但随即恢复清冷“不过呢,这养蛊一事在朝中很是忌讳,一旦被发现,也是要处以极刑的,只因父皇有一兄弟也是死于巫蛊之术。看来你想专程找这养蛊一族的南疆人,也是有一定难度的。”
“你说得对,所以我想试试看,我想这刺史大人身处西南之地,必也知道南疆人,难保他不会利用他们的软肋为自己所用。”花梓幽仍然在书房的书架上拿起一本书查看,等翻遍所有的书的时候,仍没看到想要的,便有些失望,却是整个人靠在书架上,一不小心,拌到书架侧边上的花瓶,姬陌钰一个眼疾手快,接住了花瓶。
“嘎吱”一声,却是书架旁边的墙往后转了,只见书架后方一个与书架同宽的空间里堆满了信件。花梓幽立马走进,将信件拿了起来,最上面的一封便是太子写给刺史大人的信,二人眼眸中皆有亮光。
一刻钟后,花梓幽终于兴奋道“太好了,看来这二百苗人的苗水寨就是南疆部落的后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