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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孤岛

“我希望能回到童年玩泥巴,那样就可以守住心中的孤岛,不去直面操蛋的生活。”

教室里鸦雀无声,阳光穿过窗子照在讲台上,照在我的课桌上,照在课本上老师正在讲的九九乘法表那页上。我低头做着小动作,偷偷摊开同桌递给我的小纸条,上面用虫子爬一样的字写着“星期天去我家玩吧”,“家”字还是用还是用拼音代替的,字条的主人是隔了我三排远另一组的刘景怡传给我的。她是这个地方我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因为我们两个的家离得很近,我家在郊区的工厂宿舍,她的家恰好在镇子的最边缘,每天放学我们都是同路,久而久之,就熟悉了。我的父母要上班没有时间来接送我上学,平时我都是走路从镇子上回到家里。

放学后,我不急不缓的一步步向家里走去,旁晚的风呼呼吹着树叶,我走在人行道的最右边,听着风吹树叶的声音。看其他人坐在家长的自行车,摩托车上扬长而去,我心里就会生出羡慕。每当这个时候,刘景怡的爷爷,一个和蔼的老头就会停下他骑的那辆很小很小的人力三轮车,说:

“孩子,上来。爷爷载你一段。”车子小小的车厢里,刘景怡背靠着书包半躺着挥着一只手也对着我喊着;“萧陌,快来,快来。”

起初我还有些羞涩,因为父母说过不能随便接受别人的东西,我还不知道搭便车算不算接受别人的东西,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萧陌,快来呀!不来我可走了,离家还远呢!”刘景怡小姑娘显然对我的拒绝有些不高兴,脸色微红的对我说。他爷爷也在一旁劝说:“快上来,走路多累啊!你还那么小。”

我涨红着脸,气氛有些尴尬,左右为难的我最后还是决定上车。

那车厢真小,刚好容下两个书包和两个六七岁的小人。刘景怡看着我笑,我也跟着她笑,我们两个人都不知道为什么会笑,大概是因为同坐在一辆车上面吧。她的爷爷见我爬上了车,按了两下车铃,“叮铃,叮铃”的响,然后脚上用力,说了一句:

“走咯~”

我坐在三轮车上,夕阳打在刘景怡的脸上,她脸上细细的绒毛迎着太阳光看的清清楚楚的,银铃般的笑声随着风似乎全世界都听的到。

我想起了初到异乡时的窘迫,父母带着我不远千里来首都讨生活,说的好听一点是淘金,实在的说法就是垂死挣扎。他们深知他们这一代就这样了,出身不好,身无所长,义无反顾投入大城市只怕是这辈子最后一次的对抗命运了。

因为我是外地户口,而且未年满七岁,所以并不能就近入学。加之学费也是不小的数目,想要入学,托关系送礼只是基本程序,能不能成还是另一说。到这里的第一年,陪伴我的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泥巴,各类颜色的泥巴。黄色的,黑色的,还有红色的。我用它们捏出各种新奇的事物来,放羊老头的羊、工地上的机器、卖橘子汽水老阿姨的三轮车。每完成一件作品都是最自豪的时候,好像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想向其他人分享我的快乐,才发现,除了泥巴我没有一个朋友。

每天对着捏出的泥巴们自言自语,我知道我应该做的事情不是玩泥巴,可是除了玩泥巴还能做什么,并且乐此不疲,我认为那些捏出来的东西总有一天会说话,所以我不厌其烦的给他们说着话。以至于造成工厂传出了一个流言,大家都在讨论说我是个“傻子。”,我不否认,父母也从未辩解过,这个流言直到我上学考了双科第一才不攻自破。

“哎,萧陌,你怕不怕小亮?”

“啊!那个小亮?”

刘景怡突然用手拉了一下我的袖子,将我从思绪中挣脱出来。

“就是前几天转进来的那个小亮啊,就住在向阳街结尾。同学都说他是野孩子,他还会打人。”刘景怡小脸上露出怕怕的表情。

“哼,我怎么会怕...怕他。”我不服输的说道,但语气却软了下来。

“喔~原来你也会害怕的呀,萧陌。嘿嘿,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好了,我到家了,剩下的路只能你自己走了。”

还想继续逞强的我,塞住了话。少年心性总是这样,本事不大,口气不小。下了车后独自走在小路上,心里却七上八下,想起了关于小亮的事。

小亮是插班生,老师特意提前叮嘱,是我们对这位新同学充满了期待。这其中并不包括我,因为泥巴玩的太久,使我对陌生人不再感兴趣了,我宁愿花时间研究一支铅笔的构造,把橡皮用小刀切成一条条的,也不愿意用人交流。

小亮来学校报到的那天,我们才明白为什么老师会特意交代说这位同学比较特别。皮肤黝黑,却有着整齐的白牙,像是外国黑人一样,这是那时候我用来比喻小亮的。我们六七岁,小亮却已经十岁了,个头足足比我们所有人都高出一个头。穿着洗得发白衬衫的他显然有些羞涩,低着头不敢直视同学们,老师让他作个自我介绍。结果他一开口班上很多同学都笑了,带着浓厚家乡口音的普通话听起来强调很怪异。我坐在角落里,没找到笑点,因为我同他一样,也说不好普通话。

他的脸更红了,头低的更狠了。老师似乎无意让这令人发笑的闹剧停下,并不维持课堂纪律。等教室里笑声渐渐弱下来,才给小亮发了课本,因为他长的实在高,只能坐最后一排。恰好我身后有个空位,就这样他和我成了前后桌。在他坐下的时候,我明显感觉到他踢了一脚桌子。我本能做了要和他保持距离的打算。

事实证明,我的预料没有错,小亮果然不是好脾气的主,才第一天来上课,他就惹得一部人对他咬牙切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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