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我是个读书人
眨眼间,两年转瞬即逝。人是最容易健忘的动物,城里的贵人们每天忙于经营着自己的圈子,早已把曾经轰动一时的镇北恶霸遗忘在了角落。
“怎么,你这是不给本少面子了?”薛侯府三少薛灿打了个响指,身后众仆会意,将眼前这个白净俏丽的姑娘围了起来。
“这位公子,你是打算强抢民女么?戎王脚下欺压百姓,就不怕王法么?”项甜儿笑道。这次从宗里回来,路上没有一丝波折,让刚出宗门意气风发想要一显身手的项甜儿颇为不满,没成想,到了家门口,居然蹦出来一个劫色的,当真是让人幸福。
想到这里,项甜儿眼睛弯了起来,十分欢喜。
本来被项甜儿问住的薛灿,一见眼前美人儿笑倾人城,顿时迷了心智,恶向色胆生,“王法?在这戎城地界儿,老子就是……唔……”
“少爷,不可说不可说,万一传到王上耳朵那儿就麻烦了,而且上次您刚说完便被撂倒了。”旁边薛家仆人吓了一跳,忙捂住薛灿的嘴。
薛灿一把甩开那家仆的手,大感在美人儿面前失了颜面,一脚把他踹了出去,怒道:“妈蛋的,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别以为老头子让你跟着我就能指指点点的,老子就说了,怎么着?在戎城这一亩三分地儿,老子就是王法!”
砰!
吼出一口气,薛灿顿时觉得心情舒畅,还没来得及欣赏那美人儿的惊慌失措,便被一个黑影迎头撂倒。
“哎呦!”
“有刺客!保护少爷!”众仆忙将薛灿围在中间,四处张望寻找刺客。
薛灿从地上爬起来,捡起那个砸来的棒子,妈蛋的,要不是自己练过几天外功,这一下非得把自己砸成白痴,摸了摸额头,果不其然,一个大包鼓了起来,悲愤道:“谁!是谁!给本少站出来!”
“薛三儿,实在对不起,刚才看书看得兴起,一时没拿住让它飞了出去。”说着话,从人群中缓缓行出一个少年郎,十五六岁年纪,一身的书卷气令人不禁生出亲近之意。
“原来是你这酸儒!好,好!来人,给我打!”薛灿怒道,身边仆从嘿嘿笑着摩拳擦掌向那书生逼去,在旁围观的戎城百姓不禁暗自叹惋,这个温润书生看来免不了一顿皮肉之苦了。
“等等!”众仆刚要扑上前去,倏地被薛灿喊住,难道是少爷要大发慈悲放过这小子?还是这小子有什么了不得的背景?
薛灿此时也是有些糊涂,刚才被那棒子砸迷糊了,现在想来,这场景好熟悉,而且,戎城里够身份叫自己薛三儿的可是不多。
细细一瞧这书生,总感觉哪里见过。侯府出来的,自然不完全是白痴,哪些人能惹哪些人惹不起都得会看。
“小子,我怎么看你眼熟,我们是不是见过?”
“人都说贵人多忘事,薛少爷却与众不同,这么久不见,您还记得我,不愧是戎城七少,真可谓不同流俗,赤子之心,德厚流光,吾辈典范!”白衣书生恭维道,旁边的项甜儿闻言真想啐他一脸。
“哈哈,那是,戎城谁不知我薛三少自幼博闻强识,过目不忘!我们应该是在这戎城见过吧?”薛三少脑袋顶着个肿包,打开一纸折扇作风流状,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薛灿被这么一捧,浑然改了刚才喊打喊杀的嘴脸。
围观的戎城百姓集体翻了个白眼儿,废话,你薛三儿这辈子就没出过戎城,若是见过那不是在戎城还会是哪里。
“薛三少好记性,就是那次,嗯,大概是三年前,我们也是在这里,有了第一次偶遇。”少年书生回道。
“三年前?”
“嗯,当时就是在这儿,当时您也在强抢民女,当时我也是不小心把您撂倒了。”书生赧然道。
“哦,三年前你把我撂倒了……”薛灿点头呢喃,猛地想起了什么,忙把这个不曾入眼的书生又细细打量了一番。
“你,你,你是恶霸皛乔!”大概是两年时间皛乔身高样貌变了不少,薛灿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这厮,顿时一脸惊恐,挥舞着手中那根凶器棒槌大叫:“来人,快,快保护我!”
众仆一听“恶霸皛乔”的名头,瞬间想起了恶霸皛乔的传说,齐齐打了个冷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硬着头皮上前把薛灿和皛乔隔开。
围观人群中也是传来一阵惊叹,有不认识的便向身边人打听起皛乔是何方神圣。
“我就说薛少爷当面不忘,怎么可能把我忘了。”皛乔笑眯眯地望向薛灿,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还有,要纠正一点,我不是恶霸,这位姑娘,你看我一介文弱书生,怎么可能是恶霸?”
项甜儿望着这个突然横插一脚的少年郎,文质彬彬、锄强扶弱,确实不像恶霸的样子,那薛灿怎会怕他怕成这样子。
“你,你不要过来!”眼见皛乔渐渐逼近,薛灿大惧,紧绷地心弦一断,嘭地一屁股坐在地上,手中棒槌也掉到了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狠狠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乔大爷,我错了,饶过我这次吧,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皛乔抬手挥飞挡在眼前的薛家家仆,上前拍了拍薛灿的肩膀,扶他起来,“薛少这是做什么,地上凉,别冻着。”
薛灿受宠若惊,一时没搞清状况,“您,您不揍我了?”
皛乔帮薛灿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温声道:“薛三少这是何意?我是个读书人,君子动口不动手的。”
“对对,乔大爷,啊不,乔少爷是个读书人,怎么可能动手打人!”薛灿忙附和道。虽不知皛乔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能躲过一顿胖揍自然是好的。
“不过身为读书人,我得和三少论一论今天这个事的对错。”皛乔看了一眼在旁边的项甜儿。
“不用论不用论,这个事肯定是我的错。”薛灿忙摆摆手,小跑到项甜儿面前,一个一百八十度躬身,“这位姑娘,在下刚才孟浪了,实是姑娘实在貌美,在下一见倾心,一时糊涂做错了事,说错了话,还望姑娘海涵。”
不等项甜儿有所表示,旋风一般跑回皛乔身边,“乔少爷,您看这样行么?”
皛乔赞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三少真是高风亮节,我心甚慰。”
“那,我能走了么?”薛灿试探问道。
皛乔笑道:“大路朝天各走半边,我怎会阻拦三少离去。”
薛灿闻言如蒙大赦,向皛乔拱了拱手,带着仆从扭头就跑。
“哎!你这人,我还没说放过他,你怎么就把他放跑了!”项甜儿眼见薛灿跑路,顿生不悦。
“这位姑娘,得饶人处且饶人,薛三虽屡犯小错,但是内心还是一颗赤子之心的,待人坦胸相见,不失君子之风。”皛乔道。
什么叫“坦胸相见”,项甜儿闻言面色一黑,正要质问着书生时,忽听远处闹市传来一阵爆笑声,忙提神看去。
原来是薛灿一伙人刚走到闹市,身上衣服突然爆碎,一行几人顿时赤条条不着寸缕,对着闹市几千人“坦胸相见”了,引得众人哄然大笑。
薛灿悲愤欲绝,远远哀嚎一声:“皛乔,你这个混蛋!你等着!我还会回来的!”手捂要害泪奔而去。
见此情景,项甜儿脸色一红,朝皛乔啐了一口,“你这坏痞!”说完绷不住笑了起来。
皛乔委屈道:“这不是我做的,我是个读书人,可做不来这种事。这位姑娘,可不能冤枉。”
项甜儿笑了笑,“不打自招,你这书生倒也有趣。”
说完,看看天色已然不早,便转身离去,“你叫小乔是吧?怎么起了个女人的名字?记着我的名字,我叫项甜儿。”
“皛乔的皛是三白那个皛,不是大小的小。”皛乔冲着挤进人群的项甜儿嚷道。佳人去的快,也不知道听到没有。
无奈地摇了摇头,皛乔向着王宫走去。
……
没有任何人发现,地上那根棒槌,不知什么时候消失在了人们的视野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