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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避风头东山再起,大联合重开战局(1)

黄得贵与胡笠曾是清光绪年间(1903年)甘肃文高等学堂师范馆的同班挚友,毕业后一起从戎多年。北伐时期胡投西北国民军,黄则仍为甘肃前防军总司令,两人虽各为其主,但却意气相投,讯息相通,往来不断。然而此次往来却与以前情形大不相同,黄为北伐余孽被追剿至此,胡却为北伐军军长,如何对待老朋友?胡面露难色。

黄是个聪明人,明白目前局势的发展,因此他来陕之前早已规劝部下:凡愿从军者尽投胡的麾下,愿遣散回家者,按官兵分等,发给盘缠路费,一切尽从自愿,毫无强求。因此他便向老朋友说明来意,并要求善待部下。胡得知老朋友投靠意图后心中大喜,立即电告北伐总部。他高兴地抓住黄的手笑着说:“诸葛小事唯谨慎,吕瑞大事不糊涂,黄兄能识时度势,真乃大家之风!明智之举呀!哈哈哈!至于对你的部下我尽从尊便,决不亏待他们!对黄兄本人的安排,我已与司令部通电协商,凭兄多年领兵打仗的本领及爱民如子的声誉,司令部决定留兄本军任职,与弟同掌军旅要务。”黄摆摆手坚定地说:“使不得!使不得!黄某兵败至此,早已无心理军,请答谢司令部厚爱。”胡感诧异,问道:“那黄兄今后作何打算?”黄笑道:“弟现为自由之身,今后浪迹天涯,四海为家吧。”后胡多方劝阻,黄仍执意不从,只得挥泪告别,任其自便。

对红枪会,胡还总算按朋友托咐之重,进行了安排,但只给了邵三刚一个空头官职,而且武器被缴,人员被编,他也只有忍痛等待。

付明玉也是遣散人员。只因盘缠路费是按官兵分等级发的,为此事却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一大批失去了军律约束的士兵,像一群脱缰的野马,他们不满意当官的比他们盘缠路费拿得多,便成群结队地找当官的寻衅闹事,当官的稍有不满,士兵便新仇旧恨一起发泄。军官往往被打得鼻青目肿,遍体鳞伤,甚至于打死也没人管。付明玉看见暗中吃惊,为了保命便主动将自己的盘费分发给士兵。士兵都说他好,加之他平时只在司令部做事,不直接接触士兵没什么民愤。所以一时之间被遣散不愿回家或无家可归的一二百士兵,都聚集在他的麾下,大家都愿拥戴他为首领。付推辞不过,只好答应。

得知红枪会邵三刚的处境之后,付心中有数,亲自登门拜访。邵见故人来访,激动不已。互致问候后,邵两手向外一摊说:“付兄呀,你看我现在都成什么样子咧?”付故意试探说:“这不是挺好的嘛!再说你现在大小还是个官儿,总比我们遣散回家人员好多了吧。”邵听罢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说:“付兄呀,你可千万别拿我开心,我现在有家难归,有亲难投,兄弟们走的走,散的散,我这现在算个什么呀?还要每天受别人的气,你说我将来怎么办哩?”付便开门见山地说:“邵兄若不愿干,何不趁机逃走!”邵回头看看周围,便小声说:“早有此意,但不知该向何处去?”付答:“马部已退防西峰镇,宋部二十二师调防陕西,宁县暂无正规部队,何不再回故乡,东山再起?”邵想了下说:“这样好是好,但带出的几十名弟兄怎么办?”付说:“何不约定时间一起逃走!”邵紧紧握住付的手激动地说:“就这么办!但付兄今后怎么办?”付说:“我已有一二百弟兄,也准备返回老家庆阳。”邵说:“那好!到时候咱们一起干!”付说:“一定!”

趁胡军管理混乱,军纪松懈之机,红枪会几十人相互串通,约定了时间在旬邑县城北树林聚会,一起逃走。

民国十六年七月下旬,邵三刚领几十名旧部重回迕逭镇石鼓村,取了早胜税卡藏匿的枪支,收拢旧部,重整旗鼓。很快又发展到三百余人,编制一个营,三个连,九个班,自为营长,王清宝任副营长,他仍为统领,决意东山再起。三个连分别由梁占兴、乔茂财、李兴荣任连长。

县长效维国听闻此事后立即电告甘肃省府,但当时正处在各派系新军阀大战前夕,各方均在扩军备战无暇地方剿匪。他求援无望,只得将普照寺存粮搬进城内。

南乡有个青年农民名叫王瑞山,早年读过私塾,并参加过哥老会,只因与乡里豪绅石景山不和,相互寻机滋事,而结为仇敌。

民国十五年从外地逃难来的一对做裁缝的青年夫妻,男的姓揣,名保山;妻子姓尤,名秀云。因秀云年轻颇具姿色,豪绅石景山见了便垂涎三尺,以关心帮困为名,将揣尤夫妇安排在他家下院居住。便近水楼台先得月,三天两头有事无事去揣家转悠,拉家常,套近乎,并认尤秀云为干妹子,和保山称兄道弟,关系十分亲昵。揣尤夫妇逃难之人,巴不得有个当地权势人物为他撑腰仗胆,当然百依百从。但凡知道内情的人,无不说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怀好心。

那一年秋天,揣保山要去西安进货。走时他对石景山平时的狼之野心毫无觉察,竟千谢万谢地将妻子托付给房东石景山一家照料,石当然喜出望外,他拍着揣的肩膀笑着说:“老弟不必客气,你就放心地去吧!这是兄弟间应该帮的忙,你的家,就是我的家,小妹在我这里是绝对受不了委屈的。”

结果揣走后,石景山竟公然鸠占鹊巢,尤虽极力反抗,但她生性懦弱,又是孤家逃难之人,有苦向谁诉说?没有办法,只得忍气吞声,屈身就服。

但这件事却早被村上的几个好事的年轻人王瑞山、石基仓、霍宏喜等人看在眼里,他们便策划着出一出恶绅石景山的洋相,打打他平日道貌岸然,装腔作势的威风。

村里的树上、墙上、门板上,到处贴满了传单,写道:

裁缝尤秀云,逃难来陇东。

恰遇石景山,两眼欲望穿。

假意称兄妹,黑心已昭然。

保山去进货,老鸠占鹊巢。

欺污落难人,行为更可恶。

况出绅士身,天理更难容。

一时闹得沸沸扬扬,里甲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传单很快就落到了石景山的手中,他知道是王瑞山一帮子人干的,心中非常震怒,恨不得立即进行报复。但一想:这些人虽阴沟里翻不了船,但他们却很有群众基础。想起过去的斗争,他虽为绅士,又有乡里及县府撑腰,但也未必每次都能占到便宜。因此他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以静制动为好。况且捉奸捉双,拿贼拿赃,尤秀云住在我家,这就是我家的事,哪个敢胆大包天,来我家里闹事?谅他们是无法拿到证据的。待风平浪静时再找民国县长效维国效大人,告他们诬陷公民罪,管叫他们一个个都下大狱!他想到这里,便将传单撕得粉碎,躺在他家上房正庭的八仙黑漆大椅子上,跷起二郎腿,悠悠然吸着老刀牌香烟,哼着秦腔。他愤愤地说:“不知趣的混小子们!你们知道什么?竟想搅乱老夫的好事!那证据呢?哼!走着瞧吧!”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再慢慢地一个圈一个圈地吐出来,正庭上空到处缭绕着大烟圈小烟圈,慢慢地都又消失了。他仍然我行我素,毫无悔过之意。

可他却错误估计了那帮混小子的能量,就在当天晚上,以王瑞山为首的一帮子年轻人,又策划了一起更大的揭露石景山丑闻事件。

夜晚石景山照旧悄悄来到下院尤秀云的住处,上炕脱光衣服正要行事时,突然听见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吓得尤秀云缩成一团,石景山知道又是那帮不知深浅的混小子们在搞恶作剧。料到走是走不了咧,就只有硬撑。于是他仗着绅士和长者的身份,大声呵斥道:“混小子们,都是一步临近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你们何必对老夫如此过不去哩?如果平日有对不起的地方,我这里向大家赔不是了!”喀嚓一声房门被撞开,石景山吓得一轱辘从炕上坐起来,与尤秀云各拉着被子的一角,你拉来,她拉去,但各自只能掩住身体最关键的部位,此时王瑞山、霍宏喜、石基仓等七八个人都闯进屋子看稀奇,石景山也顾不得羞辱,跪在炕上,双手合一,头捣的像蒜捶子一样,求大家饶他这一次。王瑞山大声说:“请将绅士老爷拉出去绑在大门口的柳树上,叫大家都看看稀奇!”

那天晚上石景山被捆绑在大柳树上出尽了丑,幸好是深夜,看见的人还不算多。家里人知道后,才拿来衣服给他穿上,解救他回家。平日威风凛凛的石景山羞愧难当,便连夜乘马去县府告状。

石景山与县知事效维国私交甚笃,凭这一点,多年来石景山在县府代法私讼,歪曲事实、欺压良善,并制造了许多冤假错案。而此次他受了这么大的污辱,所以他就更加吃了秤砣铁了心,不惜动用他绅士大老爷在县府的一切关系,决心要制造一起匪案。他巧舌如簧,硬说王瑞山伙同霍宏喜、石基仓、邱占荣等人昨晚私入他府,抢走财物若干,并对他家小进行恐吓污辱。效维国听罢大怒,立令司法公署作出判决,司法公署便定为匪案。王瑞山定为匪首,并派宪兵捉拿,王闻讯离家出走,霍宏喜、石基仓、邱战荣抓获送县,对王瑞山通令缉拿。

数日后揣保山从西安进货回家,听秀云诉说衷情后他长叹一声,心想:一个外地难民,怎敢与地方豪强斗?他只得挟妻带物,赍辱含恨,趁深夜又悄悄地向平凉方向逃难去了。

再说王瑞山逃出后,便投在当年前防司令黄得贵部下,可是他报仇心切。第二年春天又伙同王宏江、徐建勋、宋春发等人脱离黄部,招兵买马,另立山头。并提出了“宁正起义,替天行道,除暴安良”的口号,当时军阀混战县内空虚,加之官僚土豪加紧搜刮,和连年的自然灾害,使许多农民倾家荡产,无法生活,因此许多贫苦农民和哥老会员逐渐响应。半年后,王瑞山便拥有两百多人的大部队,更产生报仇雪恨,劫富济贫的念头。同年春天,王瑞山兵分两路,一路袭击中村乔家庙,乔迁镐(曾任陕西省麟游县县长,甘肃省议员)家,未克。一路袭击新庄镇石景山家,杀死石景山。效维国闻后立即发了通缉令,但却无力追剿,只待后发制人。

南乡王瑞山举事成军,邵三刚给予极大关注,正要派人去联系时,一日突然有人来报:有位姓刘的先生,自称是统领的朋友,要求相见。邵纳闷,心想:姓刘的朋友甚多,不知是哪位?便说:“有请!”话音刚落,那人已在眼前,他二十出头,清瘦干练,两眼炯炯有神,三刚见了却不认识,正要问时,那人却自我介绍说:“敝人太昌王孝锡,特来拜见统领大人,冒味!冒味!”邵听了心中一惊,连忙起身打躬道:“莫非太昌共产党人吗?”“正是!”三刚趋前紧握其手,高兴地大声说:“王兄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幸甚!幸甚!”王笑笑说:“邵兄不必客气,其实我们早就认识了,记得前年八月十五,正宁山河镇智擒张团总时,我们就曾有人看到过你们的风采。”三刚听了恍然大悟,心想:原来占兴说的人真的就是共产党。便笑了笑说:“哪里!哪里!这不过是为民除害罢了。”王赞同地说:“是的!成立组织,拉队伍就要除暴安良,为民除害!不然为了啥?”三刚听了暗暗高兴,猜测共产党和他们是一条心。便试探着问:“你们共产党抢老百姓的东西吗?”孝锡哈哈一笑说:“我们共产党就是为天下贫苦老百姓谋利益的,打天下的!怎么还能抢老百姓的东西呢?”他又问:“你们共产党打土豪劣绅吗?”孝锡说:“我们共产党的宗旨就是要彻底消灭剥削压迫人民的封建制度,建立社会主义,乃至共产主义,为天下最广大的劳苦大众谋利益,求解放。土豪劣绅是农村的封建基础,当然我们要打倒它。”

三刚对王孝锡的话似懂非懂,但共产党是为老百姓办事的,这一点他听得很明白。“社会主义”、“共产主义”、“封建制度”等话,他听所未听,闻所未闻,觉得非常深奥。他看着眼前这位年轻人便肃然起敬,觉着他年纪轻轻就能懂得这么多的道理,真了不起!于是他躬身作揖道:“邵某已到中年,第一次遇到像王兄这样有学问的朋友,我非常高兴!邵某前后起事已有十多年了,虽几经挫折,几经磨难,但本人却一直坚持到现在。然而目前苦于路越走越窄,越走越艰难。请王兄指点迷津,邵某定当感激不尽!”

王也拱拱拳笑着说:“你们的经历,小弟也略知一二:你们能拉起队伍与官府斗,与封建军阀斗,与农村土豪劣绅斗,除暴安良,为民除害。表现了我们中华民族富于反抗的大无畏精神!至于抗税围城、教训南乡绅士赵树林、打开北乡绅士吉老四的粮仓等都是正确的,但死守芦堡岭、抗击马仲林,却完全是盲动!你们不讲斗争策略和原则,只讲封建主义的兄弟意气却完全是错误的!你想:一个小小芦堡岭,能抵官兵六路大军吗?你四百多人的队伍能与两千多官兵骑兵师相抗争吗?结果两次全军覆没,这个教训想邵兄一定会记住的?”三刚听罢拱拱拳感激地说:“王兄之言极是!邵某将永记在心。”孝锡又接着说:“今后首先要依靠群众,发动群众,搞武装联合,把广大穷苦老百姓都动员起来,开展抗粮抗捐,灵活机动地与官府军阀进行斗争。这样你们的路子就会越走越宽广。”

三刚听罢抚掌大笑,高兴地说:“金石之言,顿开茅塞!看来你们共产党和我们红枪会老百姓绝对是一条心,我很愿意交你这个共产党的朋友!望王兄不要推辞!”孝锡笑着说:“凡天下的劳苦大众都是一家人,所以我们本来就是朋友嘛!”邵高兴地说:“那我们今天朋友相聚,就该好好地祝贺一番了!”便吩咐手下人设宴招待。但孝锡却极力反对,他说:“现在老百姓连饭都吃不饱,我们却搞宴席,这样群众看见会不高兴的,再说君子之交淡如水,我们既是朋友,就该随随便便,你们又何必破费呢?”三刚听了觉得在理,也无法反驳。再想:确实一时还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招待朋友,便笑笑说:“实在不好意思,那就只有等以后日子过好了再好好地招待王兄吧!”他看看天色笑着说:“那午饭总得吃呀!”

吃罢午饭,邵还要孝锡讲一讲共产党现在的发展形势,孝锡想了一下,心情沉重地说:“老实告诉你们,当前由于国民党叛变革命,突然对我党进行大肆清剿。我们共产党的事业有全国全世界劳苦大众的拥护,又有全世界共产主义联盟的支持。共产党人是杀不完灭不尽的!胜利一定属于我们!夺取全国胜利,只是时间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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