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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关于徐默

进了宾馆大厅的陆潇,知道梦荷、沈晨他们就在身后站着,那一刻他很想回头看看梦荷,甚至想再折返身去,和他们说一说道别的话。内心里的千般难过与不舍被理智的另一个自己一次次说服,有时候看似无情的背影,实则印证了内心的脆弱。

回到家的梦荷,那一晚也如同着魔了一般,不停的看手机。她想给陆潇打电话,再说说话,可又不知说什么好;她希望陆潇打电话过来,可又害怕他打电话过来;她想将手机关掉,可又觉得不妥,这样辗转反侧了一个晚上,终究是一夜无眠。

第二天,早上七点过,陆潇发来短信,“梦荷,唯愿你一切安好!我已返回M城!”梦荷等到上班后,才给陆潇回了短信,她不想让陆潇知道她一直在等他的电话,等他的短信。

和陆潇的这一别,命运不知安排又会在下一个路口怎样的遇见。梦荷搅动着杯中的咖啡,一圈又一圈,从今后Z城也只是一个过往的记忆了吗?有时候想,人生那么多的兜兜转转有何意义?如同那些一直走在路上,试图寻找世外桃源、灵魂依托的人一样,找到了,就不想再走了。

“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出神?不会是被有些人把心带走了吧!”

梦荷抬头一看,小娜笑嘻嘻的不知什么时候走进了办公室。

“王小娜,这里是办公室,你能不能长点心?什么玩笑都开。”梦荷没心情给她嬉皮笑脸。

“好心当做驴肝肺,人家是怕你没吃早饭,把我妈今天蒸的包子给你带了两个来,还这么凶?”

“我看你倒是有点像一头没心没肺的驴子,整天只知道扯着嗓子乱叫。”梦荷接过小娜拿来的包子,嘴里却依旧没饶她。

“尹梦荷,你有点良心好不好,一边吃别人的东西,还一边损人,有你这样的朋友吗?”小娜故意做势要来撕梦荷的嘴,梦荷站起来将手里的包子塞到了小娜的嘴里。

“尹梦荷,别以为你要走了就可以肆意妄为,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小娜将梦荷塞到嘴里的包子拿在手上,边吃边故意狰狞的要将手里拿着的包子塞到梦荷嘴里。

“梦荷,你们俩在干吗?”麦穗儿进来看见梦荷正拿着文件夹正准备打向小娜。

“麦穗儿,你来得正好,王小娜要疯掉了。”梦荷赶紧跑到麦穗儿身后。

“梦荷,你不担心领导看见批评你了?”麦穗儿问。

“领导知道这是我在Z城最后的疯狂,会理解的!”梦荷说完,走到办公桌边将剩下的咖啡一口喝完。

“麦穗儿,你和徐默怎么样了?离开Z城最担心的就是你!”梦荷盯着麦穗儿问她,她觉得这段时间麦穗儿比以往更沉默了许多。

“没什么还是老样子,我现在只是让自己去慢慢接受这个事实而已。我可没你想的那么脆弱,放心吧!倒是你,骄傲而自负的家伙,我们四个人中,你最任性,才最让人不放心。”麦穗儿说话永远那样温柔似水,她甚至走到梦荷面前,帮她捋了一下散落在肩膀上的头发。

“可是我足够聪明呀!”麦穗儿捋头发的这个举动让她有些感动,她知道麦穗儿担心的是什么。

在那一刻,梦荷决定在离开Z城之前找徐默认真的谈一谈,麦穗儿是那样温柔贤惠的一个女人,徐默怎么会舍得离开她,而去选择一个人生根本没任何交集的一个女人?

当梦荷告诉她和小娜,晚上想找徐默谈一谈的时候,麦穗儿想了想没有反对。原本晚上麦穗儿就准备请梦荷吃饭,正好将徐默一起叫上。

自从接到调令以后,工作忙完梦荷总喜欢站在窗台边,看着这个待了近十年的地方。单位院落不大,却也算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停车场、健身房、羽毛球场地、乒乓台……,尤其最难得的是在进入单位大门处设计了小小的鱼池,鱼池上方垒砌的小小假山,假山上流水细细缓缓滴落、一点儿若有若无的水雾、几朵睡莲静静绽放着,立刻让原本显得有些拥挤的小院落变得诗意而灵动起来。梦荷看着这一切,眼眶有些湿润,她知道自己会永远记住Z城这个地方,这里的。

晚上在“田园家常菜馆”吃完饭,梦荷故意说,“麦穗儿,我可以单独请徐默喝茶吗?”

“没意见,那就去‘茗茶坊’吧,我和小娜正好去旁边的艾熏馆做艾熏。”

“你们去玩吧,梦荷,我知道你想和我聊什么,可我觉得没什么意义。”徐默有些诧异。

整个晚上吃饭,梦荷看到徐默和麦穗儿没交流一句,曾经甜腻如蜜的夫妻,现在却无话可说。

“就算是校友,也可以邀请你喝喝茶,聊聊天吧?不去‘茗茶坊’,就去滨江路随便找一家茶馆都行。”梦荷看着徐默,态度诚恳的说。

徐默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或许,他也有话想说吧!毕竟现在和麦穗儿的这种状况一直僵持着终究不是办法。

俩人面对面坐着,梦荷一边喝茶,一边极认真的看着徐默。第一次,她发现平时看上去内向话语不多的徐默,偶尔眉头微蹙的时候,眉宇间居然藏着一丝隐隐的坚毅,倒让人感觉这个男人并不像想象的那样简单乏味。刚参加工作时的记忆逐渐清晰起来,那时候的徐默好像并不这么沉闷。喜欢弹吉他有点儿文气的他,身材修长、外形洁净,当初也吸引了一批小女生关注的目光。可现在岁月像给他施了魔法,整个人显的有些臃肿、有些颓废,比实际年龄看上去年长五六岁,甚至眼神里都透着对生活的麻木。

梦荷知道为什么陆潇会深深的吸引着她了,在陆潇的身上看不到这种被岁月侵蚀的痕迹。他仿佛一直充满着活力和热情,眼神里透着真诚,这种极易感染人的气质才是真正吸引梦荷的原因吧!

“徐默,我觉得几个同学中你的变化最大?”梦荷不知道该怎样打破两个人的沉默。

“你指的外形还是内心?其实,我自己也知道。所以我痛恨这种变化。”没想到一向内敛的徐默倒很直白。这或许是梦荷对徐默平时了解并不是很多吧。

“既然痛恨这种改变,那我们完全可以拒绝呀?”

“所以,我决定选择和麦穗儿离婚。”

“你这是什么强盗逻辑、歪理邪说?”

“我和麦穗儿的性格看似相似,实则不同。我们已经越走越远了。从单井工作一个月下来,我总是想出去走走,看看,而麦穗儿总是有这样那样的理由拒绝远行。渐渐的,我发现我们之间话越来越少了,心也越走越远了。这种貌似平和的生活,让我越来越痛苦,我不想将就了。我想生活更丰富一些,而不是在以后老了的回忆里,只剩单井、只剩Z城。我不想像我爸妈那样生活一辈子,一辈子只认识那么几个人、只生活在那样一个圈子。这样过了一生,他们就一定恩爱,一定幸福吗?”徐默双手交叉,手肘撑着桌子,两个大拇指紧紧压着自己的鼻梁,闭着眼睛显得有些痛苦的说道。

徐默说出的这番话,倒是着实让梦荷感到意外。他是多缺少能真心交谈的朋友,才会对梦荷说这些在别人看来感性的无法理解的话。是该指责徐默,还是该理解徐默,梦荷一时真无话可说了。

“梦荷,你还记得前两年患肝癌去世的赵志刚吗?我和他一个井站工作了近十年,才36岁的他说走就走了。他的突然离去让我感到意外又震惊,我开始反思自己的生活状态,我不想这样突然有一天我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有那么多的遗憾。曾经年轻时想和最爱的人一起走遍世界角落的梦想,再度被自己捡了起来。我想和麦穗儿去实现自己的这个梦想,可麦穗儿总有那么多的借口和理由,她是一个不愿意离开家的人。当然这不是她的错,是呀,孩子需要照顾,工作仿佛也离不开她。所以我选择妥协,我更多的时间给了网络游戏。其实,那个女网友,我也只见过一次,见面后才发现根本不是一路人。只不过找了一个和麦穗儿离婚的理由而已,因为仿佛所有婚姻的破裂都需要一个第三者的出现。”徐默说到这里,无奈的笑了一下,端起茶杯,一口气喝完了。

原本是梦荷准备来做徐默的思想工作,没想到却被徐默的一席话说得沉默无语。她一直看着徐默,甚至有些怀疑这是徐默找的借口和理由。

“徐默,你可以试着去改变一下麦穗儿呀,因为她是真的在乎你,在乎这个家。你就忍心去伤害她,伤害徐小智。”

“梦荷,你是真的不了解麦穗儿。她是一个离不开家的人,离开了家,她就会格外的不安。不是我改变了她,而是她改变了我,我一直尝试着对生活妥协。也一直试着去寻找不会伤害到小智的解决办法。我想将生活打碎,可我也怕打破的碎片会伤到小智。”

徐默的话说到这里,两个人再次将话题冻结在那里,都陷入沉思中。梦荷有些难以置信,一个好友的突然离世居然会带颠覆徐默的人生观,改变他的生活态度。可无论怎样改变,有一点儿梦荷看到了,徐默对于这个家还是充满感情的,尤其是对于儿子徐小智。他可以选择放弃麦穗儿,却无法选择放弃徐小智,这个梦想着要和最爱的人周游世界的人,内心里始终还是有所牵绊的。或许麦穗儿也看到了徐默的这个软肋,才笃定徐默终将回头,只不过麦穗儿将一切交给了时间。时间会点燃人的激情,也会磨灭人的激情。许多豪情万丈的誓言、惊天动地的爱情最终不也败给了时间。

梦荷想或许麦穗儿的选择才是正确的,徐默不过是突发臆想症而已,时间于他而言才是最好的良药,所以现在无论对徐默说什么都显得多余了。

梦荷结束了这场毫无意义的谈话,心里却被徐默投下的疑问缠绕,你现在的生活是你曾经想要的吗?

躺在床上,梦荷最终用了一个成语让自己进入了梦乡,“庸人自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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