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婆弄好烧鸭,荣铁衣却只是勉为其难地挑了个鸭腿,不再动其他的分毫。王婆嘟囔半天但也不可能真的就给卫沉送去,毕竟人家都已经离开黄阳镇三天了。
人在哪都不知道呢。
荣铁衣听闻这事儿只是一笑置之,那家伙儿成天嚷嚷着要出去闯荡江湖,这可别一两天就回来才好。
人尽离去,荣铁衣便是回到了那间小屋中,前三个月里,荣铁衣从未在白日睡过这张床,此番躺在床上,总是有些担心着老许突然跑回来把他拉起一顿臭骂。
但这老许到底忙活什么去了呢?以往见老许除了去趟荷塘那边看看鸭子,就几乎没见出过门,就连镇上的人他还认不认识荣铁衣都有点怀疑。
但荣铁衣没去细想,闭眼沉沉地睡去。
与此同时,在距离黄阳镇二十里地外的一处小山林中,有一个衣衫破烂,满身淤泥的人影正在林中艰难地前行着。
右手一根木棍,左手握着把剑,神色黯淡是似乎是一夜没睡,忽然见到前边有了一条小溪,顿时手舞足蹈欢快地跑了过去,洗脸洗脚,洗身子,顺便还抓了条鱼。
洗干净了脸庞的他,模样看去倒还颇为俊秀,这人非是旁人,正是那扬言不再回家的卫沉。
三天前的下午,卫沉负气收拾东西离开了黄阳镇,心里是打算着再去一趟华阳城,烟雨门不收他,他就先找个小点的门派,花点银子送点东西先进去拜个师再说,实在不行,那就再走远点,去北平那边,那边高手多,总有一个能看上他的师父。
但这没想到,卫沉瞧着天色有些暗了,这急着离开镇子也没弄上一匹马出来,便是只能准备在附近的山上歇息一夜。
而恰巧,当时那座山头离谢家村并不远,远远还能瞧见谢家村里的乡民。
卫沉当时寻思着去找谢家村里的人借个宿,或是弄上一匹马让他们找自己爹要银子去,决定后便是从山上又跑了下来,他下来的时候恰好是太阳下山,夜幕还未降下,但光线已然变暗。
而在村子之外的那条小路上,卫沉却是瞧见了一个人影正正拦在中间,卫沉以为是某个熟人瞧见他来,在门口等他,结果上去一看竟是一个面目浮肿,双眼已经萎缩到看不出模样的人脸。
卫沉当时是吓得心肝都要蹦出来了,掉头就跑,慌不择路后是又跑上了那座山头,跑了小半个时辰之后他站在山上向后边望去,远远瞧见那人还站在村子外边顿时是放心了不少。
卫沉平时听多了那些讲书人讲的那些鬼怪异事,回想起先前可怖模样的怪人,两腿都开始有些发软。
然而就在他晃神的一瞬间,这天好像是突然一下就暗了下来,漆黑可见星月,隐隐中还带着一丝寒气,继而卫沉望向山脚,却见那人已经是没了踪影,而谢家村中,先前还能听到熙熙攘攘地一些人声,却是在这之后变得一片死寂,山间有野兽嘶鸣,气氛变得越发地诡异,不断地让卫沉在脑海中浮现出那说书人所讲过的一些鬼怪场面,顿时卫沉便是吓得屁滚尿流,一溜烟地就朝后面跑去,再后来就不知踩到个什么东西,咕噜噜地就从山上滚了去,恰好滚落下山,不过这往华阳城的路已经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卫沉也不识路,只管往前跑,结果这一跑就给在山里迷了路,半路上遇到只大猫,抽剑拼个半死侥幸逃了,自个身上衣服尽毁不说,包袱和剑鞘在路上都给丢了。
这三天算是卫沉这至打出世以来最难过的三天,风雨露宿,吃东西只敢挑那些自己认得的果子。
抓兔子抓不着,逮野猪打不过,运气不好,老虎大猫什么的远远都能瞧见,没一个晚上敢睡沉了过去。
此时的卫沉坐在小溪边上,拿着根棍子把鱼穿在上边,便就坐在地上发愣。
要问他为什么发愣,还不是因为他不会生火啊,把鱼穿好了这就能吃了吗?望着一堆干柴,和自己那挫得脱皮的双手,不知为何就开始抽泣了起来。
少年不知愁滋味,离家方知父母恩。
孤身一人独坐于溪畔流泪,求生不得求死不敢,这便是卫沉踏入江湖的第一步。
其实这片山林并不大,顶多三十里地到头,只是卫沉在这山林里瞎走,遇见些大东西就吓得往回跑,加之这些山路本就复杂难寻,这三天他其实大半都是走在老路上,按照他目前所走的这个方向,只需再行半日便是能够瞧见人烟。
但是卫沉不知,更是没有半点经验的他现在也就只敢坐在这小溪边上默默流泪了。
卫沉那柄丢了剑鞘的银色长剑,名叫鎏银,是他偷偷拿了家里银子去城里找人定做的,虽说通体银色,但其并非真是用银子做的,而是用一种从西蜀运来的悍铁制成,比一般铸剑所用的精铁价格要高上两倍,比之精铁的硬度不够,但韧性极佳与人交战不易折断。
卫沉唯独喜欢银色,且喜好与之目前江湖盛行的做旧不同,别人刚刚出来闯荡江湖,拿了把崭新的剑都喜欢胡乱剐蹭一番,或是包上些破布做些饱经风霜的旧痕,以显得自己不是走江湖的雏儿,也同样多了一份自保的机会。而卫沉偏偏不喜好这种,他更喜欢新的,一把剑鞘不做任何装饰,整体银色,成六角宝石形,与目前江湖人统一的美感相异,虽说看着有些另类,但却是有了一些出乎意料的效果,走在路上也会引起不少人的注意,让他那一小点的虚荣心得到了大大的满足。
但真正走过江湖,深知江湖凶险的那些江湖人,都是暗地里偷笑这小子要吃不少的亏。
痛失剑鞘的卫沉心中一阵的难受,望着眼前这只能看不能吃的鱼儿,卫沉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泪,继而一把将其扔出老远,正好落在远处的水里,溅起大片水花。
忽然卫沉浑身一震,整个人愣了一下,眼前瞧着在那小溪对面的枝叶似乎是在抖动,继而又是听见一阵啪啪枝叶折断的声音,再就是忽然间有惊鸟飞出。
卫沉头皮一炸,这就算再没见过世面,经过这三天他也算是知道那里肯定是有东西过来了。
顿时卫沉就拿起那放在自己身边的鎏银剑飞速跑回了山林间,将身子藏在一颗大树后边,仔细地瞧着小溪对面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