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阴沉起来,太阳躲到了云层后面白天仿若夜募。孟二叔带着说笑引着一个保养滋润的蒙古女人进屋。他们身后是道心和一个肥头大耳的老头。
蒙古女人见了朱重八上前一个跪拜,她一身黑色的服饰在她下拜时轻飘飘的随着身子落在地面,嘴角抽搐了两下:“谢谢,大师。为村女报了仇……”
老头抱拳施礼全身抖动:“我为讨个公道,两个村子,打了两年,各有损伤,还搭上几条命。不想,上天派来几位天神,把两个村冲突解了。”
朱重八站在哪儿发愣,慌着让财主老婆起来,他感觉自己像鬼使神差一样成了救世主,咧着嘴巴笑了:“孟喜子,被道心师父打死。其实,我们就可以走。你们之间的恩怨,你们商量了结……”
尽管,财主老婆和众人一再挽留。朱重八和道心与塔娜三人还是选择了离开。因为,他们认为村民之间为争夺土地和财产还会继续争下去。他们只是过客又不是判官。既然,他们都要去往兴州。见天色不好,朱重八对二人说:“我看,先回石头村避雨。”
半路上,天下起了倾盆大雨。三人快马加鞭在马嘶叫,山路路上变得泥泞……塔娜放慢马的速度,她在雨中嚷着:“要赶快找地方避雨,万一,崴了马腿,马就废了。”
朱重八跳下马三人成了落汤鸡一样说:“不如,走回去。”
大雨中,三个人牵着马走往石头村方向走,三人迷了路走过了石头村到了河边。朱重八把手遮挡在眉毛前眼睛睁得像铜铃一般大,暗礁险滩水流湍急混混沄沄。
道心眼中闪过一丝不安,对塔娜莫名其妙地说:“天要阻我,道无去路。”她刚说完,忽然从上山传来“隆隆”巨响,她对朱重八大叫一声:“不好,你听这声音,好像是泥石流……”
朱重八心中一颤,闪过一阵心痛,他脚下颤动起来第一次感到了恐惧,塔娜窜到一块石头上她似乎是想弄清楚响声来自何处?
“轰轰隆隆”响声好似雨中雷声,山摇地动,朱重八见山石如雨点一样飞来。他急中生智一样对着塔娜和道心嚷道:“快跳河!”
清晨的阳光撒在河面上,昨夜的飞沙走石把河水变得非常浑浊,平静的河面似乎忘记惊天动地的场面。当朱重八苏醒过来,他发现自己趴在一个浅滩上。人人死真是很容易活着才是无比艰难。他脑子中闪过无数个美好画面,而现在他又成了一个人,一无所有。
道心、塔娜,朱重八爬起来四处寻找,浅滩是在一个没人烟的地方。他的叫喊在两岸久久回荡。嗓子喊哑了,他知道,一个人从泥石流中存活下来,纯属偶然,他从弥勒寺出来化缘,似乎老天爷和他开了一个玩笑。静下心来,过去的日子就像一个梦……
梦醒了,他去了光州,他不是在找汪芹一个人,而是寻找在他生命中道心和塔娜。朱重八在光州遇上知府儿子调戏一个汉人女子,他暴打了花公子旭日干以后,跑到了息州。
这一年,是至正十一年。是元朝元惠宗第三个年号,也是元朝的最后一个年号。八月,徐寿辉举兵起义攻下蕲州,他们信奉弥勒佛烧香聚众又称“香军”。郭子兴也在濠州响应并归顺红巾军。徐寿辉带大军很快便占领了武昌、安陆、沔阳、江州、饶州各地。这两支。此外,以红军为号的还有萧县芝麻李、南阳布王三、荆樊孟海马。
十月,徐寿辉领导的红巾军攻占据蕲水,把国号改为天完,他自称为皇帝。
这时,朱重八才九死一生走到息州。在息州城外,有个大财主阿拉旦,摆擂台为女儿比武招亲,一个蒙古壮汉在擂台上打死几个汉人。朱重八看得愤怒窜上擂台打死了那个蒙古壮汉。财主女儿看上朱重八和阿拉旦吵着要和他成亲。朱重八趁着撒尿的功夫跑了。
朱重八北转直信陽,又从汝州、陈州,东返由鹿邑又遇上蒙古大军他被抓去修工事。他半夜打死一个蒙古哨兵,这才离开险境。他化缘历时四年,终于只身一人又回到弥勒寺。
化缘遇奇缘佳人,原来一场荒唐梦。朱重八迈着沉重的脚步,在夕阳西下时,他再一次站在古树下,双眼瞪的很大,天边霞光很火艳,心里却翻腾着阴云……
一个不是认识的小和尚过来询问:“师父,你来何事?”
朱重八在弥勒寺门前停住脚步,时过境迁,新来的小和尚怎么会认识自己呢。他只得带着很无奈的神情问:“高杉师父,可在?”
小和尚瞪着小眼止不住打量这个有些落魄的和尚说:“在哪。不过,师父病得很重,有一阵子了。”
朱重八来不及感慨,急着脚步往师父僧屋走去。走到门前,听见师娘说:“你饭不吃,药总要喝吧……”
朱重八干咳了一声,推门进去。看见高杉师父病容满面廋了很多,一副重病缠身的模样。他快走了几步扑通跪在床前睁大眼珠子,张大嘴巴说:“师父,我是静儒……”
“噢……知道,你会回来。”高杉师父躺在低矮的病床上,他侧身打量着朱重八用嘶哑的声音:“静儒啊,如今,寺里只有静闲和你是来最久的。我无什么功德,我圆寂以后,以为,你可主持弥勒寺。”
朱重八看着师父,心里可不乐意当佛家弟子,不过,在师父病危之时,他又能说什么:“师父,你会好起来。”
高杉叹息地望向老婆:“把我给他的袈裟拿来。”
高杉老婆在女儿和静善被轰出弥勒寺后,她头发花白苍老很多,起身从一个柜子里,取出来一件袈裟递给朱重八。
“你来弥勒寺时,我说过,给你做一身僧服。两年前,让你师娘,给你亲手做了一身袈裟。”
“师父,为什么?”
高杉师父望着朱重八笑笑,摸了摸自已胸口:“佛,没告诉我?”
朱重八接过袈裟站起身,忽然想起来:“师父,师娘,在庐阳,见到静善师兄了。”
师娘睁大了眼睛非常激动地看着朱重八问:“他俩好吗?”
“很好。”朱重八以为这个消息是对师父是最大安慰。
朱重八和师父聊了一会儿他化缘路上的轶事,没敢说和一位位佳人的风流故事。师父病病入膏肓痛苦难捱,他帮师父翻身挪动一下身体。
人都有一个一辈子,他不禁对师父感叹几句。小和尚进来告诉说,僧屋收拾好了。他才抱着袈裟离开。
静闲冲着朱重八走过来满脸带笑:“你一走,四年!只有我做膳食的离不开。”
“师兄,你又胖些了。”
“是吗。前两年,见师娘做袈裟,我问这是给谁的?师娘说,给你做得。你说,你走两年了,还没回来……”
朱重八进屋放下袈裟却有种莫名感觉:“是啊,我也是没想到,还能活着回来。”
这间僧屋,朱重八没睡几天觉就走了。屋内一切没变,依然很简陋,四壁皆空。只是刚打扫干净,他记得在这睡觉第一天晚上,打死了一只老鼠。他当时没有在意,可见,第一个晚上杀生,显然不是什么好兆头。
两天以后,高杉师父圆寂。朱重八征求师娘的意见还是找人做了一个棺材,在后山把师父埋了。朱重八虽然再三挽留师娘就在弥勒寺住着,只要有他在保证不能把师娘饿着。师娘见自己男人升天了他去了极乐世界。她哭了几天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在冥冥之中与丈夫再次相逢。她对朱重八说,她娘家还有人哭着告别了弥勒寺带着小儿子下了山坡。朱重八送走了师娘,他又稀里糊涂地莫名其妙成了主持。
天下乱了,各地战火硝烟不断。弥勒寺却很安静。他带几个小和尚把弥勒寺打扫一遍,把寺里杂草除干净。他尽管没能力把弥勒寺焕然一新,但似乎觉得可以重打鼓另开张了。
这天,徐达跑来弥勒寺,找到朱重八一脸兴奋,手摸着朱重八身上袈裟:“我刚听说,大哥当主持了。”
朱重八欣喜异常地看着自己老朋友:“刚回来,师父就圆寂了。这不,山中无老虎,猴子当大王。”
徐达把朱重八撤到一边,眼光扫着对方:“告诉你一件事儿,你可别伤心。”
朱重八什么大事儿没经过:“你说,什么事儿,别吞吞吐吐的?”
徐达若有所思地告诉说:“其实,汪芹没跑多远,你走了以后,她没几天就回来了。”
“她在哪儿?”
“慢慢听我说呀,为了躲避刘财主,她去一个远亲家躲了一阵,就三四个月吧。她挺着肚子回来。我告诉她,你杀了刘财主跑了。她说等你回来,谁知,她生孩子难产,大人孩子都死了。”
朱重八一听疯了一样跑出了弥勒寺,在山坳里停下来,在这儿,有他对汪芹的誓言,有过爱……“天哪!我老婆、孩子!”他捶胸顿足坐在一块草地上,嚎啕起来:“找你四年,你却还在孤庄村!”
朱重八太悲催、悔恨地看着追来的徐达嚷着:“我就一个丧门星!”是呀,他的女人,心爱的女人一个个都死了!只剩下娜仁也是病魔缠身在遥远他乡。
“大哥,还是想开一点。”徐达也是很伤心:“生孩子那天,我也在,几个接生婆子……没法子呀!”
朱重八嚎哭一阵抹抹眼泪站起来对徐达说:“和我一起,去看看她!”
朱重八和徐达去了村南,在一坡荒地乱草丛生山丘。那几棵山枣树还歪巴着长着。在汪婶的坟堆不远的地方多了一个坟茔。她们娘俩似乎在相隔着野草、荒凉地相望着。
四年前,朱重八也曾默默无语站在汪婶坟前,对汪婶发誓,要找到汪芹!他走了上千里,汪芹与他世隔绝却睡在这儿。
弥勒佛啊,不是一直在保佑我吗?怎么我亲人都一个个死去!朱重八回到弥勒寺跪在弥勒寺塑像前,内心几乎崩溃,痛苦到了极点……我活着,活受罪,还不如与道心和塔娜一块淹死……绝望中,他似乎看不到希望,哪个大神可以帮他?他想着荷花和草原,一切美的东西都没了,他像一只找不到巢穴的鸟一样在黑夜里飞,再也看不到涓涓溪流,还有洁白无瑕的云朵,身上像被什么割着肉,剜着心……
过了两天,汤和从濠州给他捎来一封信,劝他投到郭子兴红军队伍。朱重八看了满腹惆怅,他万念俱灰,哪还有心思去打仗!要打仗他与紫香在固始城,自己起码是一个军师。
朱重八一直琢磨,始清道人送给他的一个晦字。他认为这字关乎未来命运,他甚至感觉之所以后来走了背字,是自己过于张扬乱了方寸。他在寺庙里走来走去拿不定主意。他心里笼罩的阴云越来越浓挥之不去。
房漏偏遇连绵雨,一小和尚跑来告诉他,有人把汤和来信要他去濠州的信向官府告发了。朱重八琢磨着,弥勒寺就这么几个秃和尚,是谁告密了呢?他在心中把一个个人过了一遍,谁都像又不像,到底是谁也无凭证。
朱重八万般无奈地回村找到徐达。徐达他是兄弟,一向是对朱重八言听计从。二人商量很久,他依然是一团雾水。徐达留下他吃饭,少许,喝了一点酒。二人推心置腹,叙说一番兄弟情义。
朱重八穿着袈裟走在回弥勒寺的路上,似乎感觉自己忽然高大起来。袈裟比僧服高一个等级,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朱重八是一个师父。酒在他脑袋里发挥着作用,弥勒佛祖啊……这个晦字实在难解!你老人家别总坐着笑啊?给我一点启示也好啊!
朱重八踉跄地拐向弥勒寺,一抬头,见弥勒寺上空飘起了浓烟。浓烟卷着火星冲到半空钻进了云彩。他心里一惊脑袋清醒起来,躲在一块石头下边观察,弥勒寺变成了一片废墟。
他看了一会儿见没什么动静,轻咳了一声,回过神来时,从古树走到寺庙前,弥勒寺燃烧着闻到了一股浓烈的烟焰味,大殿只剩一片残垣断壁,僧房斋堂全烧光了,小和尚和众僧不知去向。……弥勒佛从坍塌屋顶,它钻出了半个烟熏火燎的脑袋。
无论怎样,他朱重八最终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人!他愤怒起来,下了山,在路上一打听,才知道,官府认为起义红巾军中有许多和尚,所以,下令把濠州寺庙全部烧光,弥勒寺自然也难逃一劫。
一时间,朱重八认为穿着袈裟大摇大摆不再是什么好事!物极必反,他找徐达又要了一身衣服换上,把袈裟往地上一扔:“老子从今天起,不当和尚了!”
徐达问:“你去哪儿?”
朱重八似乎迷茫但很坚定告诉徐达:“走为上!”他不舍地与徐达告别,离开了弥勒寺。远离了庇护他的神仙!
而此时,民间流传着弥勒降生和小明王出世,徐寿辉起兵称王。另一个人是韩山童他宣传明教,也是天下大乱弥勒佛就要降生,明王出世。两派起兵以后,因目标大致相同,都要推翻元朝反对蒙古人统治,乱糟糟的天下,看似很混乱,而他们二人合二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