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国皇宫,简珩被安置在听雨轩,那是个极为幽静的地方,偏僻,人少。
简珩躺在床上,手腕缠着白纱布,不顾疼痛,她努力抬手,终于动了一下。望着窗外日暮余晖,心如死灰。
李姑姑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一碗汤药,“简姑娘,您醒了?”
简珩看见了她,没有说话。
李姑姑将手中汤药放到床头柜上,扶着简珩坐起来,“皇上已经让御医看过,姑娘伤势过重,暂时不能下地。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老奴。”
简珩低头看腹部,这里是寒翊的唯一血脉,为了它,她不能死。
“简姑娘,您说句话啊?这样看着让人心疼。”李姑姑递过来药碗儿。
简珩闻了闻,知道是补身子用的,一饮而尽。仍然是不说话。
李姑姑终于叹息一声,离开了房间。
楚轩每天都会来看望简珩,跟她说话,提及以前的美好时光,希望他们可以回到过去。可是简珩没有吐过一个字。她的脑子里只有寒翊,只有他的音容笑貌,以及那纵身一跃……
简珩经常会在梦里惊醒,一个人睁眼躺到天明……
如果,没有带走三十万大军,如果,留在御龙城,这一切都不会发生,至少寒翊不用死。是自己害了他啊……
简珩在床上躺了十天,终于可以下地行走,只是手腕儿脚腕儿处使不上劲儿,再也不能驰骋沙场。
这一日,李姑姑扶着简珩散步,远远望见一树雪白花朵盛开,简珩的眼眸动了一下,李姑姑十分擅长察言观色,注意到这一点,“简姑娘,我扶你过去看看。”
绕到了近前,简珩才意识到这里是东宫,昔日楚轩的住所。刚要掉头走,身后清朗声音,“简珩,难得你出来走走,我陪你。”
听声音,便知道是楚轩。简珩不予理睬。可是,那原本扶着自己的一双手由李姑姑换成了楚轩。
李姑姑识趣儿退下。楚轩扶着简珩到了树下,折下一枝花,“还记得当初你送楚霖去匈国做人质,我送你到城外,给你一枚玉坠儿,而你还给我一个树枝。我种到这里,如今已经长大开花。”
简珩没有说话,楚轩将花递到她手中,“这是梨花。你小名段梨,离开的时候送给我的又是梨枝,你不觉得冥冥中我们很有缘分吗?”
“简珩,无论经历了什么,你就像这梨花,在我心里永远是最美好的。”楚轩动情,将简珩搂在怀里。
“人怎能跟花比呢?花谢了来年还会开,可是人死了,就再也活不过来了。”这是简珩回来后,说的第一句话。
楚轩愣住,看到简珩从自己怀里离开,她蹒跚而去。想要去追她,眼角余光瞧见地上梨枝,她拒绝了他的心意……
望着简珩的手保护腹部,楚轩心中一痛……
御医来报:“简姑娘的身子已经调理好,可以用药。”
楚轩点头,“那就明日吧,交给李姑姑去办。”怅然转身。
简珩啊,我只想让你忘记寒翊……
次日夜晚,简珩吃过晚饭,和平日一样喝药。习惯性闻了闻,皱起眉头,抬眼看李姑姑。
李姑姑挤出一抹笑容,“御医换了药。”
捕捉到她脸上的不自然,简珩将汤药放到一旁,不肯喝。
李姑姑有些难堪,“简姑娘,皇上有意封你为贵妃,为了在宫中立足,你必须喝下去。”
这根本不是补身子的汤药,而是打胎药!
简珩心知肚明,凌厉扫了一眼李姑姑,上床睡觉。
李姑姑苦口婆心,“你刚回来时,身子差极了,皇上心疼,当时并没有给你喝这种药。一直让御医调理,等你的身子能承受住了,才给你喝。简姑娘,只是疼一阵子,就好。”
简珩用双手护住了腹部,这里是寒翊的血脉,豁出去性命也要保住这个孩子。
李姑姑看简珩不搭理自己,冲着两旁侍女使眼色,侍女上前按住了简珩。
“放开我!”简珩挣扎,无奈手脚无力,挣不脱。
李姑姑端着药碗儿往她嘴里灌,“简姑娘,不要怪老奴心狠,老奴是为了你和皇上的幸福啊!”
“不……”简珩的嘴巴被掰开,根本阻止不了浓汤灌入。
等侍女松开了手,简珩立即将手指探入喉咙处,想要吐出来,李姑姑拦住她,“皇宫里容不下这个孩子,靖国容不下这个孩子。即便是他出生了,也活不过几日。”
简珩使劲儿推开李姑姑,“我从未想过要你们容下,我离开靖国,从此不踏入一步,我只要孩子活命,我只想要这个孩子啊……”脚底未站稳,摔在地上。
李姑姑没有说话。
简珩双目染血丝,怒视她,“早知道今日你会害了我的孩子,当年就不该为你求情!”
李姑姑扑通跪地,“简姑娘,老奴真心为了你好啊。”
“要是为了我好,就杀了我!”简珩感觉到腹部疼痛,知道这个孩子真的保不住了。
须臾工夫,疼痛厉害起来,简珩大口喘气儿,瘫软地上。
李姑姑想要扶她上床,被她推开,咬牙切齿,“不要碰我,谁也不要过来!”
侍女们早已经下傻眼,李姑姑着急,“快去准备热水,叫御医过来!”
“滚,都给我滚!”简珩踉跄起身,到了兵器架,取下银枪,“谁若是敢靠近,我杀了她!”
这回,连李姑姑都不敢动了。
缓缓坐在地上,靠着冰冷墙壁,简珩一手拿银枪,一手抚摸腹部,泪流满面,“寒翊,你若是在天有灵,就保住我们的骨肉……”
疼了整整一夜,简珩冷汗涔涔,早已湿透衣服,望着身下血水不断,她终于相信这个孩子没了,瘫软在地上,一动不动……
李姑姑急忙带人来抬她上床,处理血污。
听到李姑姑低声说:“快点拿走扔掉。”简珩的眼睛蓦然睁大,“留下,我要看看。”
“简姑娘,还是不要看的好,免得落下心病。”李姑姑冲那人摆摆手。
那是自己的骨肉啊!
简珩不顾一切扑了过去,夺过那婆子手中的脸盆,她看到一个巴掌大的成型胎儿蜷缩在血淋淋之中,那是一个男婴……
李姑姑上前夺过脸盆,递给婆子,呵斥道:“快点处理掉!”
“那是我的孩子,还给我,还给我啊……”简珩伸手去夺,却是扑了空,浑身无力摔在地上。
李姑姑急忙和侍女扶她上床休息。
简珩强撑着一口气,拿起床头银枪,“还我骨肉!”冲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