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王禹蹲在黑暗中的一角，眼睛看着那赵寡妇的小院，一个猥琐的黑影悄悄的攀进院墙，片刻后几声争吵和巴掌声传来，然后女人哽咽着哭诉着什么，男人劝解着什么。王禹也爬了进去，坐在窗户下面听着里面虚伪的对白。
“我今天又去找了那个有钱的傻子，并且骗他说有他朋友的消息，他说明天就给我钱让我去山里捞人，等到明天晚上我就有钱了。”
“就是那个外地来的人吗？今天他还在我的摊子上吃饼。”
“嗯，我看见了。”
女人顿了片刻问道：“那之后几个孩子砸我的摊子，你也看见了？”
“今天有人砸你的摊子？是谁？明天我帮你报仇。”男人信誓旦旦的说道，可是王禹却知道他当时是在场的。
“还能有谁？整个小镇除了那个无法无天的李家小子谁还敢做这么不要脸的事情，听说上个月他们带领着那群孩子将隔壁村的蔡癞子活活打死，然后他的里正老爹花了点钱就摆平了。”
“蔡癞子也是活该，整天无所事事，偷鸡摸狗被打死了正好。不过就算他是里正的儿子，我也要帮你出气，等着看我明天教训他。”男人的话虽如此，但是心里却想着糊弄过今晚让这个贱人好好服侍自己，明天随便找个理由就好了。
“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这时，传来一阵开门声，女人的儿子赵傻子浑身是水的走了进来，他今天晚上并没有去刮树皮。
“咦，大郎，你怎么回来了，明天不用学艺了吗？还不去刮树皮，院子里的木头可是娘亲好不容易换来的。”
赵大郎并没有回答，只是盯着经闭的房门问道：“娘里面还有谁？”
“没有谁了，娘一个人，还不去刮树皮，不然明天你又要挨骂了。”
赵大郎站在那里没动，犹豫着。
“怎么，不听娘的话了，非要娘拿着扫把赶你不成。”女人声音听起来气急败坏。
赵大郎没说话而是闯进了屋里，看着床上衣衫不整的母亲和正准备躲起来的男人，瘫坐在地上。
“他们说的都是真的，都是对的，娘亲果然是个贱人啊。”
癫狂的赵大郎像傻了一般在地上打滚，赵寡妇看着心疼连忙下地将自己的孩子抱了起来。
年轻的猎户看到这一幕反而不着急了，又坐回床上。
“我说你这个儿子是不是傻了，又是哭又是笑的，还不如弃了他跟我，至少不用这么劳累。”
赵寡妇突然想起今天发生的事情，心中居然有了离开的念头，但是看到怀里自己的儿子，那可是从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啊，怎么可能舍弃。
“你想过没有今天你儿子撞见了，以后你怎么跟你儿子解释啊，还不如跟我走了。”
王禹听着猎户劝解的声音心中瞬间明白了他的想法，把这软弱可欺的赵寡妇骗走然后买了又是一笔银子。
寡妇哭喊着要猎户滚，手中不停的抚摸着赵大郎的发烫的脑袋，就是不见大郎清醒。
“你这人怎么不停劝呢，老子好心好意为你着想，你却在这里发泼。你有没有想过你继续在这个小镇待下去的结果，儿子看不起你，其他人也轻视你，你在坚持什么？”
“今天你就在人群中，我看见你了，几个孩子欺负我你都不愿意帮我，你还是个男人吗？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
猎户哈哈一笑：“你一个婊子跟我讲是不是男人，问我有没有良心？来，我现在就在你儿子面前让你知道我是不是男人。”说着猎户就拽着赵寡妇往床上扔。
“你不是人，你不得好死，人在做，天在看。”可惜在猎户手下，声音渐渐低去。
蹲在窗外的王禹想着自己漠视很多事情的发生就跟很多人漠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一样，可是总有人知道的，看见的，明白的。人在做，不仅是天在看，人也在看着的。手摸到赵大郎那把很钝的柴刀，王禹走了进去，对着猎户的脑袋砍了一刀又一刀，直到房间里面这剩下三声粗壮的呼吸声，王禹才扔下手中的刀。
“小子，如果我是你就会拾起那把柴刀将你母亲杀了，然后推到我身上。”
说着又对床上的赵寡妇说道：“你儿子这么大了，能养活自己，你为什么不离开或者自杀啊，让你和你儿子都抬不起头来。”
两个人看着满身是血的王禹，噤若寒蝉。
“你们怕什么，我杀他是因为他该死。”
赵寡妇这才反应过来，嘴中不停的道谢着。
“大郎，如果你下不了手，我可以帮你杀了你母亲的。”
赵寡妇闻言不停的往后躲，可是这么小一间屋子又能躲到哪里去呢。
“不要杀我，大郎还小，我还想看着他长大娶妻生子的，我不能死。”
“有你这样的母亲，大郎怎么可能娶得到媳妇，还是去死吧，这样对你和大郎都好。”
就在王禹将柴刀举起的时候，大郎突然站起从后面把王禹抱住，嘴中不断的喊着让母亲快跑。
赵寡妇慌乱的夺门而出，王禹身体一摆，大郎就被扔在地上。
“为什么阻止我，大郎。”
“他是我母亲，不论做了什么都是我母亲。”
王禹笑着道：“既然你不愿意那我就不帮你了，对你母亲好一点，还有，快去帮你母亲，她在外面遇见了一些人，这把柴刀也给你。”
如王禹所想那群半大的小子的确没按好心，告诉赵大郎这一切也只是为了看一出好戏，等到戏快要落幕的时候便出来。
赵寡妇尽量的遮掩着身体，出来的太急并没有穿太多的衣服，而且面对一群和他儿子一样的大的孩子对她评头论足的，让她格外的羞愧难当。
那几个孩子开始还说着，慢慢的就开始毛手毛脚的，赵寡妇不断的躲闪着，但是他们人太多了，就在她准备咬舌自尽的时候，大郎拿着把柴刀跑了过来。领头的那孩子刚想吩咐其他人做些什么的时候，大郎将离他最近的那人的手砍了下来，接着是脖子。一个又一个，孩子们顿时慌了，想要逃跑，却发现小院的门被人锁死了。看着大郎浑身是血的冲了过来，有几个吓得尿裤子，有几个想要爬上墙头，领头的却是冲向大郎。
在将爬出来的孩子扔了进去后，王禹一直等到里面没有声音才打开门走了进去，满地的残肢断臂，血染红了这块土地，大郎抱着满背都是伤痕的母亲坐在那里疼哭着，其他的孩子则无力的躺在地上呻吟，王禹走上去一个一个的补刀，直到只剩下大郎母子还活着才停手。
“你母亲是为你挡才受得伤吧，不想她死快去找大夫。”
大郎悲愤的抬起头问道：“你为什么这样做？”
“因为我觉得有些人该死，有些人不该死，所以就做了。喧嚣尘土止于马前，恩怨情仇断于刀下，人生当是如此。”
赵大郎不是很明白王禹说的什么，只是听着母亲微弱恶呼吸声，背起她冲向外面，待他走后，一把火从自己家门燃起，滔天的大火将一切燃烧殆尽。
王禹乘着夜色踏上了回岳阳的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