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之前所有时候一样,面对时间无能为力的我们,静默的等待会成为一种强大而温柔的力量,它在静默中给你结果,你期望的,或者是恐惧的,但是总会有结果。第三天,赵然还是没回来。电表上面显示的数字已经变成了12.00。无论是余额也好还是剩余电量也好,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我看着芭蕾,芭蕾用它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我。芭蕾,如果数字变成0.00,妈妈就带你离开这里,带你去看你从未见过的大雪,带你在月光散落下耀眼的雪原里奔跑。雪是水的另一种形态,你一定会喜欢的,对吧,即使你生长在从不下雪的禧城,但是你仍然会喜欢妈妈的家乡,对吗。你喜欢水的,你是一只水猎犬,你会喜欢。
必须要出门了,桌子上有变成褐色的果核,上面的果肉散发出熟透了的熟过劲的奇怪的味道,水瓶是空的,碗里还有干掉的饭粒和油渍,书籍和各种食品的包装袋滚落了一地。忘了是哪首歌的MV,我不能等到踩在蟑螂身体上行走时候才进行清理。没办法把生活过成电影,我得适应一下生活。说实话,不是说我就确定赵然不会回来了,他每次都会回来,带着很多很多的热量回到我身边,继续把我照顾的像是一个毫无生活能力的宠物。我需要见见阳光,消毒杀菌,然后继续等待。
芭蕾在旁边叹了一口气,那种缓慢的冗长的充满无奈和可怜的气息,从她湿润的鼻孔里发出来,我忽然很气愤,气愤的想笑。不愁吃喝的,有人给洗澡刷牙掏耳朵剃脚毛的一条狗,你凭什么还在叹气,该叹气的是我。该死的,我受够了。桌子上的杯子遥遥欲坠,不如就掉了算了。
五分钟之后,我看着一地碎掉的玻璃碴和垃圾,还有趴在一边吐着舌头看着我的芭蕾,悲从心来。软糯的委屈和恐慌一点一点的从脚底板开始上升起来,水银一样灌入血管顺着身体内的枝杈向胸口聚集,挥发成迷迷蒙蒙的雾气压在眼底,我哭了起来。赵然啊,四周的安静就像潮水一样堵住我的耳朵,浸满我的鼻孔,我好害怕,你在哪。
还是大晴天,芭蕾像只脱缰的小马驹一样冲进了小区的草坪,四脚微蹲尾巴高高翘起。作为一只讲卫生讲礼貌讲文明的狗,在草坪上小便可以避免温热的液体从体内释放出来时候碰到可爱的脚掌,她最喜欢这样。我叼着烟看着她,她一边便便一边回头看着叼着烟的我,路过的大妈大爷一脸的鄙夷,菊花一样的脸上写满了对现在年青一代的不屑和怀疑,带点儿对自己当年奋斗的矜持的骄傲。我冲他们咧嘴笑了笑顺便儿吐了一口烟,用一种毫无尊重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他们,芭蕾解决完生理问题撒着欢儿冲我跑过来,大妈大爷们把脸上皱起的菊花变成了一朵朵炸开的菊花。
啊呀呀,你这个狗子要咬人了啦,你这个小妹子快牵好好吧。
大妈,我狗不咬人的,要是咬了人,我自然会赔的。
芭蕾不明所以的蹲在我身边,扮演一个小可爱的角色,并不知道因为她即将要起的一场争吵。我摸摸她的头,大妈总是吓到我的宝宝。带点儿恶意的,不管不顾的从他们面前招摇的走过去,天气这么好,短裙这么美,看腿的大爷被大妈怎么着了,就不关我的事了。
以往赵然很少陪我出来带芭蕾玩儿,他总说很累,不是一般男人用来推诿不耐的样子,他会软软的,把嘴巴和鼻子皱在一起咬着我的脖子跟我讲,小耳朵,我真的好累呢,你陪我睡一下好不好。对于这种变相的撒娇和胁迫,我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只能乖乖缴械跟他上床,然后上床。
人要是倒霉呢,什么都跟你作对,天气就像是过山车,出来时候艳阳高照,现在呢,我抬头看着变成奶奶灰的天空,芭蕾抬头看着我。
章珥,好久不见。
看,我说什么来着,人要是倒了霉,喝凉水都会塞牙缝儿的,对我说这句话的这个坐在驾驶位的小哥儿,看起来就是这么像大雾里禧城火车站说好老死不相往来相忘于江湖的子羊。
不见你,我才好。
我听到我上下相碰在瑟瑟发抖中一字一顿挤出来的六个字。子羊,你知道的,不见你,我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