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是十五,到了午膳时间,林忆慈便吩咐林谏身边的年嬷嬷抱着林谏,随她一起去了隔壁齐国公府的荣德堂。林忆慈到的时候荣德堂里已经摆了膳,除了怀孕八个月的三婶朱氏,国公府里的主子都到了,瞧见顾青未来了,一家人便欢欢喜喜的准备用膳。
林忆慈作为女儿,说不得要给狄氏这个名义上的母亲夹菜表示一下。看到自己的正前方摆了道清蒸鲈鱼,想着狄氏平日里最爱吃这道菜,首先便用公筷夹了给狄氏。
狄氏面上立即便露了笑颜,只不过真心有几分也只有她自己真的了,然后夹起碗里的鱼肉便要往嘴里送,但下一刻……
“呕!”
平时觉得鲜美的鱼肉,这时却只让狄氏闻到那忍无可忍的腥气,一时没压制住胃里的翻腾,侧过身子便对着空处干呕起来。这突来的变故让原本笑意盈盈的一家人顿时变色大变,林桓皱着眉头将狄氏扶到一旁坐着,又让人去请太医前来诊治。心里却想着狄氏是不是故意给林忆慈难堪,不止林桓,连老太太等人都是这样认为的。
狄氏被众人这一围着,那股子恶心感过去之后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想着请了太医来看看也好,便也没有阻止。
林忆慈递给狄氏一杯温水,看着狄氏的样子,心里却犯起了疑,难不成狄氏又在故意给她难堪?就在林忆慈暗自揣测时,太医已经被请进了荣德堂。
这位太医姓林,年过半百,须发皆是花白。林太医医术极为高明,因为擅长给妇人和孩童看病便被文帝派到了林忆慈的郡主府上,因此齐国公府上下、身体有个什么不妥都是请了林太医来诊治的。
齐国公夫人身体有恙,林太医自然不会怠慢,再加上他年事已高,替狄氏诊病时倒也不用那么多忌讳,取了脉枕让狄氏把手放上去,然后两指搭上狄氏的手腕。在狄氏自己紧张的注视下,片刻之后,林太医收回手,拈了拈胡须,却是笑着道:“国公爷放心,夫人并无大碍,不仅如此,老夫还得向国公爷道喜,夫人这是有了身孕了!”
对于黄氏几人来说,这一席话无异是在他们心里投下一颗惊雷。不仅他们,就连狄氏自己,也都有些怔愣地看着黄大夫,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及。狄氏如今不过刚刚二十出头,自打生了林诺之后,不管请了多少大夫都说她受孕艰难,却不想这突然就……
狄氏还在发愣的时候,黄氏就已经让人取了重重的诊金送林太医出去,对狄氏的这一胎,黄氏的心里十分复杂。但是对于林家这样的大家族来说,多子就是多福,更何况这还是嫡孙,黄氏还是很高兴的。
直到这时,狄氏才神色复杂的轻轻抚着自己的小腹:这里,又孕育了一个小生命呢!她缓缓露出笑容来。
然后,抬头间就看到林忆慈正凝眉看着她的小腹。狄氏心里一突,莫非,林忆慈,她不喜欢这个即将到来的弟弟或者妹妹?是了,这一胎生下来若是个儿子,可不就是能威胁到她的同胞兄长林谦的位置了?
狄氏是这样想的,也这样问了:“慈儿,你怎么了,不喜欢这个弟弟或者妹妹?”
听狄氏这样一问,黄氏和林桓也都缓了缓面上的喜色。林忆慈回过神来一笑,忙道:“母亲这说的哪里话,能再有一个弟弟或妹妹,我只有高兴的,又怎么会不喜欢,我只是,太意外了……”
可林忆慈如此说,狄氏却还是不放心,她的眼底仍旧闪过浓浓的戒备。只是这如何瞒得过老谋深算的黄氏和在官场上混得风生水起的林桓呢?一时之间,狄氏这一胎,黄氏和林桓都有些不那么期待了。
……齐国公夫人狄氏有了身孕!这个喜讯很快就传的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了。
狄氏有了身孕自然不能劳累,再加上她的身体本就比一般妇人柔弱了几分,自然不能再管府里的庶务,于是老太太作主让二房的小顾氏处理府里杂务,好让狄氏能安心养胎。
秦氏自这天起便在怡华院里养胎,因腹中胎儿尚不足三月,除了自家人,倒也没往外报信儿。
四月二十七是老国公的忌日,齐国公府在护国寺替已逝的老国公供了灯,每年这个时候府里的夫人们总会提前一天去拜祭,所以二十六一大早,小顾氏便去了护国寺。
狄氏和朱氏有孕在身,自然不宜出行。往年老太太也是要去的,只是这两日老太太受了些风寒,只好在荣德堂里好好养着。林忆慈这日一早先去了荣德堂里看望老太太,和林语一起服侍着老太太用了早膳,待老太太用了早膳又躺回床上歇着,林语这才出了荣德堂,照例去了荣清堂学习规矩,林忆慈则是继续在荣德堂里陪伴老太太。
在荣德堂里呆了一上午,待用过午膳狄氏犯了困,林忆慈才准备会郡主府。
只是,才走出荣德堂的院门,林忆慈就听得远处传来一阵喧哗声。
声音的来处,似是三房那边。
回头看了看荣德堂,林忆慈生恐吵到刚睡着的秦氏,忙叫守院门的婆子关了院门,嘱咐她们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让人扰了黄氏休息,然后才使了冰心去打听到底是出了何事。
冰心很快就打探了消息回来:出事的果然是七房!
一听到“三房”二字,林忆慈心里就是一咯噔:三婶朱氏如今正有着身孕,算起来已经有八个月,再过上两个月就要临盆。可三房有个生了庶长子的赵姨娘,林忆慈不认为朱氏可以平安等到足月再生产了。
至于那赵姨娘……选了今天,莫非是看准了府里管事的夫人们都不在,老太太和狄氏一个在病中,一个又有了身孕管不了这些事?若真是如此,那这赵姨娘心思也够深的。
历来都有早产七活八不活的说法,朱氏腹中的胎儿如今正是八个月上,这时候让朱氏早产,可不就应了那凶险万分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