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副我见犹怜的美人颦眉之态,看得实在让人心疼不已。不过可惜,这里没有男人,而且蒋美人这番姿态,男人看着会心疼,女人看着会心恨。林忆慈低下头,看着眼前的云纹盖碗,瞧这釉质,透明如水,素雅清新,果然是难得的精品,真不愧是进献到宫里的东西。
就在一片沉默中,亭外忽然传来了平帝的声音:“爱妃今日出来赏荷,怎么也不通知朕一声?”
林忆慈吃惊地看过去,只见一身明黄软绸乡双龙戏珠常服的皇帝正徐徐向她走来,迎着阳光,英俊的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妾见过皇上。”心中思绪翻转,林忆慈连忙适时地露出了一抹欣喜的笑容,率先走上前,仪态万千地在皇帝面前屈膝行礼。
“爱妃免礼。”平帝牵起那双娇嫩的小手,正想问话,却被另一道请安声打断了。
“妾见过皇上。”蒋美人原本的冰冷神情此时柔如一汪春水,眸中泪光点点地看着皇帝,透出喜悦和欢欣,身形微微颤抖,看着就能想让人呵护不已。
“起吧。”平帝随意地看了蒋才人一眼,想也不想地挥手让她起身,跟对林忆慈刚才的态度,差别何止一点半点?
“妾见过瑞贵妃姐姐。”伴在平帝身边的宫装丽人秦贵人对林忆慈依礼拜下,然后对失魂落魄站起身的蒋美人则是轻轻点了点头,两人同是正五品,照例贵人还在美人前头,就像贵妃是四妃之首一般,她自是不用向蒋美人行礼。
“刚才听见你们在说什么请罪,发生什么事了?”平帝一看还跪在地上的紫藤,一挑眉,转过头看向林忆慈,意思很明白,是让林忆慈来回答。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伺候蒋妹妹的宫女不精心,明知道蒋妹妹身体抱恙,还不晓得规劝,还让她出来御花园里瞎逛。妾适才已跟她说过,伺候主子不力,要她一会儿就去坤宁宫向皇后娘娘请罪。”林忆慈淡淡地说道,语气平缓,措辞不偏不倚。
“不过一件小事,没必要特地惊动皇后。送回尚宫局,再让他们挑两个好的过来吧。”平帝不甚在意地说着,然后看向蒋美人,细细一瞧,不意有些惊讶,“朕瞧着,蒋美人似乎瘦了许多。”蒋美人瘦了,瘦得很明显。就连林忆慈这个不久前才见过一面的人都看得出来,蒋美人瘦得就不是一星半点了。裙裾飞场,薄纱笼袖,再配上那冰冷孤傲的神情,看上去还真如快要羽化登仙的仙子一样飘飘然。
蒋美人本想为自已的贴身宫女求情,被平帝这一问,原本失神的大眼顿时有了光彩,面上不禁一喜,低下头道:“蒙皇上挂心,前些日子太医来请脉时说妾肝胃不合,体有涨气,需得少食静养,故而才消瘦下来。”
平帝微微点头:“不是生病就好。”
至于宫女紫藤早就脸色惨白地软倒在地,一旦被送回尚宫局,她的下场可想而知,指不定以后就得在浣衣局等地方挨日子。她原先还指望蒋美人帮自已求个情,哪怕是挨打掌嘴也好,却没想到自家主子只顾着跟皇上说话,完全忘了她的存在。红汐见紫藤情况不对,忙对常青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合力,合作无间地将人拖出了凉亭,不让她可能会有突然失态的情况发生,因而扰了平帝和后妃的谈话。
秦贵人此时却插嘴道:“这么看来,瑞贵妃姐姐斥责那个不会伺候主子的宫女,可是一点都没做错。皇上您看,蒋妹妹的脸色可是越来越难看了,肯定是刚才吹风受寒所致。”秦贵人可没忘记,当初平帝召她去养心殿侍寝时,她人都走到一半了,却被内侍给拦了下来,说是平帝已经点了蒋美人的牌子,让她请回,气得她当场就撕裂一条帕子,还让人闲话了几天。林忆慈是瑞贵妃,家世不俗,她得罪不起,但是蒋贵人……她眯了眯眼,跟她一样,只是个正五品,难道她还不敢下点绊子?真以为她会咽下这口气不成!
这可真是睁眼说瞎话,六月伏天哪来的受寒。林忆慈心想,这蒋美人得罪的人可真多,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平帝道:“你既然身体不适,就早点回去歇息,别到处乱走。”
听到这话,蒋美人好不容易才有点红晕的脸颊当即比刚才更白了,她嚅嚅地开口:“妾,妾只是觉得待在房里无聊,又无人可以说话,才……才出来随便走走。而且,而且,太医也说了,妾应该多出来御花园走动走动……”说到最后,眼眶眨红,语调开始慌乱起来了。
平帝原本觉得蒋美人那副冰冷孤高的神态挺新鲜的,毕竟他的周围几乎全是对他奉承讨好的女子,突然间看到一个冷冰冰不假辞色的美人,多少勾起了他心中的征服欲。本来以为会是一个挺有趣的游戏,结果还不到一个月,原本的冰山美人也变得跟平常宫妃没什么两样,开始耍各种手段在他面前讨恩典,那副庸俗的面孔,实在是让他心生乏味。
后宫里面的美人极多,蒋美人容貌才艺并不算特别,又没了吸引平帝的特色,很快就被帝王抛到了脑后。要不是今儿看到她,平帝还真的差点忘了这个前些日子颇受他恩宠的女人。
只听得秦人又道:“蒋妹妹这话说得可真是矛盾,你刚刚才说太医要你静养,现在又说太医要你多出来走动走动。这是哪位太医帮姐姐你请的脉,竟然如此敷衍了事?连有病的宫妃也敢不用心治理?”她又转身皇帝,行礼道,“皇上,瑞贵妃姐姐,恕妾无礼,妾觉得,还是召那位帮蒋姐姐看病的大医过来问清楚比较好。皇后娘娘一向宽和,对待宫里姐妹全部一视同仁,从不亏待,如今竟敢有人敢欺上瞒下,此事还是得好好的彻查才行。”
“哦?”平帝不喜不怒地应了一声,眼光若有若无地扫了一下秦贵人,看得后者背部一凉,不敢再多话地退了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