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忆慈见状，忙安抚地朝着林语一笑，然后对苏鸣纭淡淡道：“那身衣裳洗了还没晾干，自然不能上身了。”说着，林忆慈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苏鸣纭今日的衣着：一身火红如榴花色襦裙，毫无一丝褶皱地垂下，微微露出一抹缀了硕大圆润南珠的鞋尖，衣裳上则用深紫色的绣线成片绣了缕金富贵牡丹，立在午后的阳光下，只叫人觉得熠熠生辉光彩夺目。
林忆慈脸上的笑容又深了几分，嘴上赞道：“苏姐姐这身衣裳，怕是比起宫中娘娘们，都不遑多让呢！”
苏鸣纭自傲地一笑，道：“林妹妹的嘴巴可真甜，只是妹妹又没有见到宫里的娘娘们，如何这般言之凿凿呢？”
林忆慈掩唇一笑，这个苏鸣纭虽然张狂，却也不傻。林忆慈含笑道：“我只不过是打个比方，姐姐怎么如此多心呢？不过呀，太后娘娘可是十分节俭之人，最不喜欢人铺张浪费了。”
苏鸣缨淡淡一哼，将后面那句不太好接的话给省略过去，道：“妹妹七窍玲珑，我若不多点心窍，怕是更加要望尘莫及了。”
林忆慈暗自眯了眯眼睛，原以为只是个自大张狂的角色，没想到却有几分难缠呢看样子，以后她还真不能小觑宫里女人了。苏鸣纭见林忆慈不再言语，便笑着问：“妹妹怎么不说话了呢？“”
林忆慈含笑道：“姐姐口齿伶俐，妹妹自然是只能认输缄默了。”
“是吗？”苏鸣纭若有深意地笑了，“但愿吧——”
片刻后，只听得外头太监尖细的嗓音穿破云霄般响起：“太后娘娘驾到！皇后娘娘驾到！德妃妃娘娘到！淑妃娘娘到！”
声音未落，站在正殿廊下的所有秀女们已经敛衣蹲身跪了下来。皇太后其人，秀女们已经在殿选之日见过了，而略错后半步跟在太后身后的是一个身穿正红色绣五彩丹凤朝阳曲裾的端庄妇人，秀女们也是见过的，自然是皇后无疑了。跟在皇后身后的，是两个衣着华丽珠翠玲珑的宫妃，左边的容貌端庄，脸带着淡淡的自矜之色，身材微微有些发福，可见这就是生了清皇子的秦德妃了。右边那位，身穿娇艳的妃红色桃花缠枝留仙裙，一张瓜子脸甚是娇俏楚楚，身材也极为纤细袅娜，走起路，格外盈盈楚楚，这位想必就是如今最得平帝喜爱的淑妃高氏了。
而这一后二妃后头，还跟了一大群莺莺燕燕的嫔妃，年岁大的也不过二十来岁，年纪轻的也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个个精心打扮，春兰秋菊，各有其美。论容色，的确各有特色，可论最能惹男人怜爱，的确没哪个能比不过那位楚楚动人的淑妃娘娘了。
“太后娘娘万福金安，皇后娘娘金安。”一众伏跪在地的秀女齐刷刷请了安。
而林槿脚下半分不迟钝，甚至也不看跪了一地的秀女们，径直便被江嬷嬷搀扶着进了殿。倒是皇后略顿了顿脚步，面含端庄得体的微笑，微微颔首。待到太后皇后嫔妃们都入殿内入座了，只见太后身边的一个太监便走了出来，一甩手里拂尘，扬声道：“太后娘娘懿旨，众位秀女小主平身入座。”
“谢太后娘娘恩典。”足足跪了有一刻钟，此番起身，难免脚下有些发软。可正在林忆慈腿脚发软的片刻功夫，苏鸣纭已经飞快地坐在了距离殿门口最近的一张红木攒靠背玫瑰椅上，得意地冲着林忆慈挑了眉梢。
林忆慈只觉得无语凝噎，这有什么好争的？便也懒得理会她，与林语一起，选了个偏中央的位置，与苏鸣纭间隔了不少秀女的空位坐下。
琴音阁的戏台上已经咿咿呀呀唱起了林槿钦点的昆曲《鸣凤记》，那婉转的嗓音，只怕比许多女子都要细腻。而戏台上的花旦艳妆登场，腰肢灵活，俨然是一个音容生动的佳人。可这佳人，却是个太监。
林忆慈从小便对戏曲不感兴趣，那唱出来的一句句曲子，咿咿呀呀的，林忆慈是半句也听不懂，只是再怎么不爱听，都得端坐着，露出认真之色来。比起林忆慈的佯装，林语似乎是真的听得津津有味，一双盈盈美眸眨都不眨一下，耳朵都要竖起来了。
林语没有什么其他爱好，唯一算得上喜爱的，也就是昆曲了。廊下的一众秀女，倒是大半都认真听，不喜欢听戏的，大概就只有林忆慈一人了。
一晃便换了两三个昆曲，除了偶尔有秀女去更衣，嗯，也就是去恭房小解外，秀女们都乖乖坐在椅子上听戏。忽的，里头走出一位年纪不大的嬷嬷出来，就停步在苏鸣纭身边，那位嬷嬷客客气气道：“皇后娘娘请苏小主进去问话。”
苏鸣纭一听，娇媚的脸上满是欢喜之色，二话不说，便起身随那嬷嬷去了。只听得坐在苏鸣纭身边的一个秀女啐了一口，淡淡哼了一声，却没有说什么不客气的话。
可惜林语没注意到苏鸣纭被请进去，否则必然要是要讽刺两句的。
直到这一曲唱完，林语才察觉苏鸣纭不见了，问道：“咦？苏鸣纭哪儿去了？”林忆慈一笑，正要回答，林语却突然低声道，“姐姐快瞧，那个小太监，不就是咱们进北门初选时候的那位公公吗？”
林忆慈扭头一瞧，可不正是常青嘛！他穿着藏蓝色蟒缎太监服，头上戴着五品的顶戴，双手捧着一个圆形的龙纹锡罐，也不晓得里头盛放了什么东西，便那么一路端着进了里头正殿。瞧着，似乎是进献给太后的东西，想必应该是平帝吩咐的。
林忆慈低头提醒林语道：“那位是御前的副总管太监，叫常青。”
林忆慈露出诧异之色：“姐姐怎么知道的？”
林忆慈一呆，嘴上急忙含糊地道：“常青好像是姑母在皇上小时候派去照顾皇上的人。”
好在林语不是个刨根问底的人，她笑嘻嘻道：“也不知道那大罐子里放了什么好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