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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老庄庙会二英夺枪 炮楼密谋群魔乱舞

四月十二一大早,天还黝黑黝黑的,张俊杰就喊醒了儿子贵宝,要他挑上准备好的药材,趁赶庙会的人少早早走,占个好摊位。宋雅琴也想出去走走,看看能不能在庙会上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老是这样躲着,非神经了不可。为了避人耳目,她和张玲玉也是早早动身上路。

赶到老庄村时,天已大亮,真是莫道君行早,更有早来人。宋雅琴张眼一望,好多人都占好了位置,把货物摆出来,悠闲地在等待买主。卖小吃的早已把火生着,擦抹收拾,准备开灶。趁这会儿没有生意,这些主儿都在做着准备,等待买主。有的抽着烟,有的吃着馍,有的和人磕着闲牙,消磨着时光。

“今年的麦子长势不错,老天爷开眼,看来是一个丰收年景。”

“怎么样啊?身子骨还行吧,我看你硬朗着哩。”

“日子苦甜倒没什么,就是这‘蝗虫’(指RB人)祸害人,让人不得安生。”

“听说犬养在后土岭让八路军给收拾了,灰头土脸,丢人现眼。我还听说在中条山阎老西的二战区和八路军合起伙来弄RB人,打得RB人真够呛。”

“我看呀,就RB人那个头,真的交起手来,他肯定不是对手,只是没人出头。”

“唉,弄不过人家呀,还是忍忍吧。”

“别说了,小心让狗腿子们听见,惹出麻烦来。”

大概是由于宋雅琴和张玲玉是女性的缘故,这些人并没有顾忌,尽管对话声音很低,但由于离得近,却是听的一清二楚。宋雅琴眼睛一亮,想上前询问,又怕暴露了身份。是啊,你一个女娃娃,问这干什么。再听,就是家长里短、油盐酱醋之类的话题。宋雅琴便挽着张玲玉的手往里面走去。

太阳有一竿子高了,赶庙会的人,三五成群,六七个结伙,潮水般的向老庄涌来。不宽的主街道上,各种货物摊子早已摆好,叫卖声,讨价还价声,说笑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靠村边的空地上是牲畜市场,有骡子、马、驴、牛等;紧接着是家禽市场,有山羊、绵羊、猪、鸡、兔子等;走过去是卖农具的,犁、耙、秣、耧、木铣、风车、簸箕、扫祩、麻绳、皮绳、马嚼子等,地里用的,车上使的,场院里用的应有尽有。百货日杂的货物摆了好长一溜,洋铁盆、洋碱、洋毛巾、洋布、洋袜子、热水瓶以及锅、碗、瓢、盆等。再往里走,是各色小吃,羊肉扁食、热锅的、油糕、炒粉、麻花、火烧的、醪糟、凉粉、饸饹等等,炒、煎、炸、煮,炉火通红,油锅翻滚。嘶嘶嘶,呲呲呲,天空中飘荡着诱人的肉味、葱花味以及各种调料味,招惹的人们谗言欲滴,食欲大增。商贩的叫卖声,人们的说笑声,锅碗瓢盆的磕碰声,拉风箱的啪啪声,交织在一起,汇聚在一起,为整个庙会增添了热烈的气氛。

对面就是太宗庙了。宋雅琴拉着张玲玉慢慢的走了进去。太宗庙占地约三亩左右,建于唐朝初年。大殿坐北朝南,门楣上有清朝乾隆皇帝的亲笔题词:大仁。笔力遒劲,刚柔相济。大殿两旁有一副对联:“渡黄河济苍生勋业彪炳千古,惠九州泽后世功绩永载史册。”其意略显平庸,想必是后人所拟。殿里供奉着李世民的塑像,两边是李世民身边的几员大将:李元霸、裴元庆、秦琼、程咬金、罗艺、尉迟敬德、薛仁贵、薛刚。有的塑像泥皮已经脱落,有的甚至缺胳膊断腿。进香的善男信女络绎不绝,求神的,算卦的,求子的,祈福的,个个神色庄重,虔诚肃穆。庙宇的院子里,有卖狗皮膏药的,有卖艺杂耍的,还有耍猴的。锣声、喊声、掌声、叫好声,夹杂在一起,显得噪杂凌乱。宋雅琴进去略看了看,便出来继续往里走。她无心观赏各种货物,用眼睛扫视着,看看贵宝和成宝在哪儿摆摊。玲玉还是个少女,好奇欣喜的不能自持,贪婪的目光看着花花绿绿的洋布、各色好看好玩的布艺、不时发出滋啦滋啦声响的小吃,只恨自己的眼睛不够用,几乎是被宋雅琴拉着走。

渐渐地,庙会上的人多起来。有的人直奔目标,细细的看过货之后,慢慢的同卖货人磨叽,希望价钱再低点;有的人漫无目标,百无聊赖的走到货摊前,随意的翻看翻看,有心无意的问上几句,磕磕闲牙。青年男女正是怀春时节,小伙儿大胆的利用各种眼光和角度欣赏着好看的姑娘,姑娘们则含蓄的飘着眼风扫一眼帅气的小伙儿。人们挤挤挨挨,摩肩接踵,把长久积郁的灰霾心情和焦虑的心绪在这儿忘情的消散。真是难得的机会,得过且过吧。

突然,伴随着噪杂的声音,前面的人群骚动起来,随着人流的波动,宋雅琴和张玲玉被挤到了墙根,中间让开一条道,似乎有什么大人物要经过。定睛看时,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姑娘,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脸上五麻六道,袒露出脏兮兮的胸脯,嘴里流着哈喇子,不时地发出瘆人的笑声和凄厉的喊声。

“疯子。”宋雅琴紧张的神经松弛下来,悄悄松了口气。

“这个姑娘是老庄村的,去年腊月让RB人给糟蹋了,后来就疯了。真是可怜呐。”张玲玉在旁说着,怜悯的叹息道。

疯子的走过,给一时祥和轻松地赶集人心中洒下了几道阴影。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孩子,就这样在RB人的手里香消玉殒,提起来无不痛恨怜惜。

“这娃可惜了,一辈子就毁啦。”

“唉,这他妈什么世道,没见过这些畜生!”

宋雅琴听到这些议论,心里沉痛的几乎不能自持,强忍着仇恨,咬住嘴唇,久久的不发一言。

眼看快走到边了,摆摊卖货的稀疏起来,还是不见贵宝和成宝的身影。正在焦急间,忽然发现旁边有几个人围在一起,觑着眼看,却见马成宝呆呆的站在一边,看着那几个人说话,并不言语。宋雅琴拉着张玲玉的手,急忙走上前去细看,只见张贵宝和一个人在草帽的掩盖下用手***两个人的嘴里不时发出“这个?不行,再加点。”“这个,再加我就没赚头了。”完毕,那个人又转身和另一个人以同样的姿势、语词、表情重复一番。宋雅琴看得如坠雾里云中,少顷,似乎有些明白,这大概就是民间在交易时一种讨价还价的方式。宋雅琴无心看下去,折到旁边,凑到马成宝跟前问道:“怎么把货摊摆在这儿,多偏僻呀。”

马成宝回道:“药材又不是大路货,摆到热闹地段也没人问。就得在这偏僻的地方。”

“刚才在那边听到中条山开战的消息,想必是**在那儿。”宋雅琴压低声音,凑近说。

“中条山离这儿有一百多里路。能靠实吗?”马成宝用手捻碎一点药材,吹了吹,伸到宋雅琴跟前说道:“上好的药材,货真价实。”

“靠不实。”宋雅琴失望地说。“让张贵宝出面再悄悄地打探打探。”

话音刚落,就听张贵宝大声说道:“好,成交!”

正当几个人验货、过称、算账之时,两个贼眉鼠眼的家伙围了上来,其中的小个子蛮横地说道:“不能成交。你们这药材是违禁货物,必须买给皇军。”

“为什么不能成交?”张贵宝大声质问道:“怎么就成了违禁货物,哪儿写着?”

“在我这嘴上写着。”另一个是个瘦子,个子高高的,脖子很长,有点驼背,走路脑袋一颠一颠的。“你识相点,让你卖给皇军是抬举你,不然的话,就没收!”

“大日头白天的,明抢啊。”马成宝气愤不过,顶撞说道。

“就******抢,咋的?”小个子见马成宝人高马大,知道瘦小的自己镇不住,就掏出枪来,语气更加蛮横。

交易的人还以为是本村的地痞来捣乱,诈几个小钱而已,在旁劝解,一看对方掏出枪来,知道来者不善,顿作鸟兽散,四散跑开,只远远地看。这是犬养新成立的特务队的特务,小个子叫田平刚,小名叫刚娃,王庄村人;大个子叫高万山,光华村人。两人刚加入特务队,想在老百姓面前耍一耍威风,不料碰见个硬茬茬,便无理搅三分。

张贵宝一看对方有枪,就知道遇上了RB人的狗腿子,今天还带着马成宝,不能惹事,遂赶紧陪笑道:“老总,我这几麻袋药材已经和人家说好了,不能反悔。这样吧,我家里还有一些,明儿我送到炮楼里,你看咋样。”

“不行。我这人就爱搬弄个梢子尖,非得剃剃你这刺儿头不可。”高个子上前,用枪点着马成宝的草帽檐,一副闹事的架势。

马成宝被指戳得火起,这些天窝在后土岭心里本就有气,被这两个狗特务欺负,顿时忘记了自己的处境,对RB鬼子的深仇大恨顷刻间火山般的爆发了。他用左手劈手夺下高万山的盒子枪,右手闪电般的一拳挥向他的脸部。高万山没有想到对方敢出手打他,枪被抢夺的刹那间,脸上挨了一拳,顿时像吃多了芥末,酸的、辣的、涩的,各种滋味涌向头顶,有点晕头转向。马成宝不容高万山反应过来,又是一记勾手拳,高万山就地磨旋般的打了个转儿,站在那儿直发楞,只见殷虹的鼻血淌了下来,眼睛乌兰灰青,“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随即便杀猪般的大叫起来。这几乎是一瞬间发生的事儿。马成宝的迅疾动作和连续击打的手法,一气呵成,看得人眼花缭乱,田平刚哪见过这个阵势,只是唬得拿着枪愣怔在那儿不知所措。马成宝自然也不能容得田成刚醒悟过来,一个鸽子翻身,左腿便呈凌空霹雳蹬了过去,田平刚的盒子枪飞出去丈把远,一个仰面八叉,重重的摔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直唤“哎哟”。

围观的众人看得真切,看得解气,不禁大叫一声好,噼里啪啦的鼓起掌来。他们还以为在看江湖艺人耍把戏呢。

张贵宝一看马成宝惹下祸端,顾不得多想,赶紧捡起田平刚的盒子枪,扔下药材,拉起马成宝,冲着发愣的宋雅琴和张玲玉吼道:“快跑!愣怔什么!”众人也清醒过来,“噢——”的发一声喊,四散跑开。

惊恐的气氛很快弥漫在庙会的上空。商贩们赶紧收拾摊子,卖东西的停止了交易,闲逛的呼喊亲人要远离这是非之地。一时间,大人叫,小孩哭,货摊子挤倒了,商贩咒骂起来;孩子挤丢了,急的大人大声呼叫。人们闹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急着挤着涌向村口。不到两袋烟的工夫,整个老庄村庙会赶会的人跑的没几个人了,会场上一片狼藉。丢弃的货物,跑丢的鞋子,乱七八糟,散落的到处都是。几个上了点年纪手脚慢一点的,货摊较大一时难以收拾的老人,一边在整理货物,一边嘴里骂骂道道的,诅咒这乱世,诅咒这倒灶鬼RB人。

张贵宝和马成宝早同宋雅琴和张玲玉跑散了。他俩都抢了枪,不敢从大路上回,怕RB人追来。跑出庙会后,一口气跑到沟边,想顺沟边跑回家。在沟边的一个小坑里,两人决定歇息一会。张贵宝从衣服里抽出枪,心还在“砰砰”直跳,手里像是捧了块火炭,猛地扔在地上,焦急地嚷道:“这可是闯了塌天大祸了。有人认得我,明天RB人肯定要逮我。这怎么办啊?啊?”他也不知道当时有那么大的胆子捡了枪就跑。

“这么好的枪不要摔坏了。”马成宝心疼的拿起枪,爱抚地擦擦,若无其事的说:“看把你给吓得。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呗。”

“你倒说得轻松。”张贵宝此时才觉得此举真是把天捅了个大窟窿。马成宝可以拍拍屁股一走了之,自己呢?就算自己跟着马成宝跑了,爸妈呢?妹妹呢?家里的财产呢?况且他一点儿思想上的准备都没有,急得都快哭了。

“贵宝,别急,听我说。”马成宝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话太简单了,对于这儿的老百姓来说,反抗RB人的残暴,和RB人对着干,他们连想也没有想过,提起RB人就从心底里害怕,所以,只是跑,真是跑得了和尚能跑了庙?到头来还得乖乖的听RB人的话。对于张贵宝的焦虑他完全理解,便耐心的做起思想工作来。“你想想,RB人在这儿做了多少坏事,干了多少丧尽天良的缺德事,两个RB人到了村里,想干啥就干啥,比在他家还随便。村里人为什么不敢反抗呢?就是怕,怕这怕那,使RB鬼子越发猖狂霸道。你想啊,他也是人么,也怕刀子捅,怕枪打,我们为什么就不能团结起来和他斗呢?怕他个毬!”

这话马成宝给他讲过好几次,他当时听了也觉得是这么回事。可现在,真的要和RB人弄事,他的心里还没有底,遂犹疑的问道:“我爸妈呢?财产呢?”

“都起来和鬼子弄事呗。不就那点家产么,就这么下去,也让RB人折腾光了,还不如****一家伙,不然,不要说家产,就是你的小命恐怕也保不住。”马成宝给张贵宝鼓劲打气。

张贵宝想想,觉得马成宝说的有道理,便默不作声。心想,先把眼下这个关口过了,再从长计议。

宋雅琴和张玲玉是伙着人流从大路上回的,一路上走走停停,不时地瞭望一番,看看马成宝和张贵宝跟上来没。说不定他俩都回去了呢,小伙子,这点路算什么,这么想着,心中虽然惦念,但却轻松一点了。过了“脖子路”,不远处就是一个十字路口,往南是南远停村,往西是西远停村,往东二里多路就是东远停村了。这时,在十字路口边的石头墩子上坐着的一个中年妇女引起了宋雅琴的注意,她哭得很伤心,声音不大但却甚是凄楚,抽抽搭搭只是压抑着自己内心的痛苦不敢放声儿。中年妇女的旁边,放着一架独轮架子车,上面还有绳子口袋之类,显然,这是刚从老庄庙会上回来。是卖了货物钱丢了?还是别的原因使她哭得这样恓惶。宋雅琴迟疑的停下脚步,和蔼的问道:“大嫂,为什么哭啊?”

“这是南远停村的,只是见过,不认得的。”张玲玉过来瞅了瞅,轻声说道。

宋雅琴见她只是哭,并不说话,也就不再追问,掏出手绢替她擦了擦眼泪,劝慰道:“不要哭了,都后晌了,快回家吧。”

“这叫人咋活呀,不如死了的好。”中年妇女停止哭泣,眼泪汪汪的看着宋雅琴,鼻涕掉下来老长,她用大拇指和食指一捏一甩,在鞋底上抹抹,又抽泣开了。

“那你就给我说说,什么事情让你这样伤心。”宋雅琴又问道。

“去年冬天,我男人到炮楼里干活,不知怎么就得罪了RB人,说是出工不出力,有意糊弄他们,应付他们,被RB人吊起来打,打折了一条腿。因为没有钱治疗,至今还躺在炕上。我琢磨着把家里那点谷子碾成米拉到会上卖了,好给他请大夫。谁知今儿在会上遇到了一个RB人,看我的小米好,就强行搬走了。我跟RB人要钱,钱没要着,还被打了一顿。你说,我回去怎么向我男人交代。原指望把小米卖了给他治病,现在啥都没了,我能不伤心么?这世道,真的不如死了痛快。”中年妇女见有人安慰她,便断断续续的说开了。说着说着也不哭了,只恨得RB人咬牙切齿,怨愤盈天。

宋雅琴一听,又是RB人在造孽,心猛地往下一沉,默默地掏出几块钱放在中年妇女的面前。她要急着回去。RB人肆无忌惮的欺压同胞,马成宝身份的可能暴露,都促使她要尽快作出决定,不能再耽搁下去了,马上就走。如论如何,不能在这儿呆下去了。如果能嗅到一点八路军伤病员的气味,以RB人的狠毒残忍,肯定会毫不手软的进行“扫荡”,进行抓捕,进行无情的镇压。因为自己的优柔寡断而给老百姓造成灾难,则是罪莫大焉,百身难赎。

宋雅琴回来一看,马成宝和张贵宝还没有回来,不祥的预感紧紧攫住了她的心,心绪更加烦乱。问舅妈舅舅去哪儿了,回答说是可能去找游子吟了。宋雅琴在屋子里踱来踱去,焦躁不安的情绪使她静不下心来,一腔心事,满腹忧愁,不知道如何倾诉;是走是留,必须要做出决断。张玲玉见她心神不定,也不敢多说话,只是默默地陪着她。

宋雅琴急得抓耳挠腮,等得焦急万分,张巧花几次叫吃饭都说“等一等”。待张俊杰回来已是傍晚时分,而张贵宝和马成宝二人均无踪影。张俊杰刚一落座,宋雅琴就急忙把在庙会上听到的信息、马成宝和张贵宝二人夺枪的事细细说了一遍。末了,担心地说:“他俩会不会被抓住啊?这都多半天了还不回来,我怕是凶多吉少。”

张俊杰听了也是心里一紧,当听到他俩都跑了时,便不在意的呵呵一笑,轻松地说道:“我看不要紧,这是在咱家门口,不管是大路小路,沟沟岔岔,贵宝肯定熟得很,迷不了路。至于你说的在中条山八路军同RB人打仗,我明天再到后土镇找个人问一问,你不能急啊。”

“不是我急,是事情紧急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宋雅琴见“舅舅”故作轻松,知道是在安慰她,遂忧虑地说。“他俩抢枪,此事非同小可,又是在庙会上,肯定有认识贵宝的人,马成宝肯定会暴露。鬼子顺藤摸瓜一定会找上门来,RB鬼子的残忍我们都领教过了,不能因为我们再给乡亲们添麻烦,招祸殃。”

“这事依我看还是不能急。即便是RB人要搞清楚夺枪的原因,也得有个时间吧,也得到明后天吧。再说,他两个没回来,情况咋样又不知道,不能太草率了。要走,也得等到他俩回来再走。”张俊杰慢悠悠的分析道,决绝的语气不容宋雅琴反驳。

想想也是,要走也等到马成宝回来一起走。宋雅琴开始后悔,不该大意上庙会,对敌斗争是你死我活的较量,任何麻痹思想都会带来难以估量的损失。

刚吃完饭,张贵宝和马成宝回来了。宋雅琴高兴地忙给他俩盛饭,这半天时间,她好像过了多半年,看到两人毫发未损,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竟然流出了两行热泪。

“我怕这两个家伙认识我,要是直接回来,万一RB人也来,那不是撞到枪口上了吗?我俩就在沟岔岔里睡了一觉,等天黑了再回来。”众人听了都对张贵宝虑事缜密、想事周全的心思予以肯定。

“你呀,就是个愣头青,二杆子,怎么好好的就夺枪,惹下祸事。”张巧花对儿子的行为感到后怕,见平安回来,便嗔怪起来。

“这事怪我。是我惹的祸,舅妈。”马成宝赶紧承担责任,免得贵宝挨骂。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就不要埋怨了,吃劲是赶紧补漏,不能吃了大亏。”张俊杰想了想,吩咐道:“雅琴、贵宝、成宝你们三个人今晚不能在家里住,暂时住到沟里,带足干粮。要是鬼子来,我来周旋。只要你们不在,我咋都好说。行吧?”

“只能这样了,马上行动。”宋雅琴果断的说,“把枪都带上,以防万一。”

张俊杰和老婆张巧花一夜未眠,一会儿侧耳听听外面的动静,一会儿又想着下一步该如何走。对此,两口子确实感到茫然,无所措手足。一个底层农民固有的宿命论观念使他坦然的面对这一切,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船到桥头自然直,车到山前必有路。着急上火于事无补,还不如静下心来好好琢磨一番,也许,老天爷睁着眼哩,好歹供奉了他几十年,吃紧时刻他总不能不管吧。刚刚睡着,又突然莫名的惊醒,翻来覆去,覆去翻来,直到鸡叫头遍夫妻俩才迷迷糊糊的进入了梦乡。

“他爸,快起。”张俊杰正徜徉在一个美丽的梦境里,沉浸其中,高兴得直咧嘴。突然老婆张巧花一声喊,不仅打断了他的好梦,而且使他浑身一个激灵,竟鲤鱼打挺般的坐起来。他四下里看看,揉揉惺忪的眼睛,嗔怪道:“失惊打怪的,吓我一跳,你不能小声点叫。”

“是你心里紧张,我哪里大声了。”张巧花不满的回敬道,端着盆喂猪去了。

张俊杰出屋一看,可不,日头都一丈多高了,外面传来牛羊的叫声,院子里喜虫(麻雀)在唧唧碴碴的觅食,村子里风平浪静。看到女儿已经起来,便说道:“到沟里给猪割点儿草,顺便给你哥他们报个平安。不管咋样都不要出来。”

到哪儿打听去啊?出得村来,张俊杰有点犯愁。这段时间以来,他是到处跑,四处打听,但能到哪儿呀,不要说后土岭,就是整个后土镇也是因为地理条件的限制,出行不便,信息闭塞,问来问去,哪能有个准信。想去找游子吟,一想到他是个近于残废之人,知道的未必比我多。可也得出去,说不定能听到什么传闻之类的。于是,便信马由缰,就这一条大路,走到哪儿算哪儿吧。他不由自主的拐到了老庄村。老庄村是事发地,也许能听到些啥。略一思考,就到了一个朋友家。闲聊起来,话题也就慢慢的转到了夺枪的事情上。

“那两个小伙子真是好样的,有血性,三把两下打得那狗特务哭爸喊妈。现在这样的人太少了。你不知道,那天庙会。前后有七八宗强占白拿的事儿,老百姓忍气吞声,受够了。”朋友的脸上放着光,也为有人替老百姓出了一口恶气而感到解恨。

“没听说是哪些人干的?”张俊杰关心的是这个,心里发急,但在面上表现的还是漫不经心。

“是个卖药材的,噢,你家不是也常买些药材么?不会是贵宝娃吧。”朋友担心的说。

“不会,贵宝是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哪能干出这样的事。再说,住在沟沿上有几十个村子哩,卖药材的人多了去啦,谁知道是谁干的。”张俊杰想把水搅浑,有意把话题扯的宽泛一点。

离了老庄村,张俊杰又来到了后土镇。到特务队找张全福,没有找到,可也没人拦他。到镇公所,李学友倒是见了,对他阴阳怪气的,也没有套出什么话来。到李大夫那儿坐了坐,提到了中条山,李大夫似乎知道他打问的目的,截住他的话头说:“不要说中条山,现在到处都在打仗,二战区的和RB人打,八路军也和RB人打,二战区的还和八路军打,这些谁能搞得清楚。以后最好别谈这些事儿,免得祸从口出。”张俊杰听了心里好不自在,干坐了一会,想想李大夫的话,顿觉后脊背上发凉,感到后怕。索性不打听了,要是节外生枝,惹上麻烦,那可就惨了。

那次同八路军交手吃了点亏,给犬养的心里留下了阴影,原本想着要挨处分,谁知因祸得福,竟然又升官又发财,主要的是,后土镇的治安得到了上司的重视,使他不论在军事控制上,还是行政管理上,都有了雄厚的本钱。遵照佐藤一郎少佐的指示,迅速强化了皇协军的装备,使之战斗力明显提高,在今后的扫荡或围剿敌人时发挥更大的作用。建立了特务队,加强情报搜集,同时在二十多个村庄建立隐蔽情报网的工作也在紧锣密鼓的进行。自从兵力增加后,犬养率领皇军、皇协军大队、新成立的特务队到后土岭的东远停村以及其他五个村进行了一次耀武扬威,之后,便蛰居起来,龟缩在炮楼里好些天没出来。一来是因为中条山战役打响,犬养的兵力被抽调一半去支援,佐藤一郎要求他暂缓清剿,守好后土镇这个战略要点。二来是犬养要借机整顿力量,对皇协军加强军事训练;对镇公所的行政系统进行整治;特别是对新成立的特务队队员进行筛选、甄别,要建立各个村庄的隐蔽情报人员队伍。这一系列事情,都使犬养的行为有所收敛。后土镇出现了短暂的宁静。

这天早上,镇公所所长李学友、皇协军大队长吴长顺、特务队队长张全福都接到了犬养太君要他们到炮楼里开会的通知。炮楼建在后土镇的东南方位,旁边一条大路是通往荣河县城的唯一通道,RB人在这儿修筑炮楼设立关卡,遇到紧急情况,一挺机枪就能封锁大路。镇公所也不在镇里,而是搬到了距离炮楼不远的镇子边,相距也就不到二里路,由镇公所的公务人员、皇协军大队和特务队驻守,和炮楼成掎角之势,哪边出现情况,都能得到有效支援。自增加兵力后,犬养曾带一个班的皇军驻扎镇公所,不知什么原因,这几天又搬到炮楼上住了。接到通知,三个后土镇的巨头便带着自己的警卫人员往炮楼里走去。

三个人各怀心思。吴长顺不是后土镇人,但也离这儿不远,算是个外乡人。这个人心狠手辣,原来是一家财主的看家护院的家丁头儿,因和掌柜的小老婆勾搭成奸被捉,索性杀了掌柜的,放了一把火,带着金银细软跑回老家。官府四处派人拘捕他,正没个出路时,恰巧阎锡山要扩充队伍,他便吃粮当兵。混了几年,RB人一来,又投靠了皇军。这一年多来还算不错,扩大了皇协军,又当上了队长,是犬养太君的心腹依靠。可如今,镇公所所长李学友和特务队队长张全福是一个村里的,明显的,今后在共事时自己肯定处于劣势,这恐怕是RB人制衡自己的阴险一招——深怕尾大不掉,受制于人。以后可要警惕点,这两个可不是省油的灯,决不能掉以轻心,陷于被动。

李学友的心里也不是个滋味。这个张全福原本是自己手下的一个跑腿的,不,可以说是一条狗,可现在,人家利用和他经常到炮楼里面见犬养的机会,攀上高枝,一跃和他平起平坐。当犬养就任命张全福为特务队队长征求他的意见时,他很爽快的推荐了,并说了不少张全福的好话。他深知这个任命不可逆转,所以就乐得做个顺水人情,一来显示自己容人大度,二是借此拉拢一下张全福,让他感激涕零,以后遇事能风雨同舟。在这个乱世,没有个同盟军那绝对是不能长久的。但也要看到,犬养也有牵制自己的心思,不能不防。

张全福是个破落户,有名的泼皮,原本不过一个跑腿的角色,咋然居上,真是叫花子赴宴——岔岔不惯。在李学友和吴长顺面前他只是个新手,是个小字辈,还没有改变当跑腿的角色,尽量少说话,就是走路也落在后边。他明白,独当一面也才刚刚开始,以后的路还很长,不能没有城府。他在心底里感谢犬养太君的知遇之恩,敬佩其不拘一格用人才的战略眼光,同时也感激李学友的提携之情,可以说,没有李学友,他不可能这么快成为人上人,吃香的喝辣的,睡个女人就更不在话下。所以,在二人面前,他依然是谦恭有加,温顺有余,不敢有丝毫的骄狂言行。

“长顺兄弟啊,今儿个开会是什么内容,透露一二,我们也好有个准备不是。”李学友拖着长腔,率先打破这尴尬的沉默,无话找话。那口气,那意蕴,分明是把张全福排除在外,似乎有两个大人在说事和小孩子无关的意思。

吴长顺打个哈哈,笑笑说:“我哪儿知道啊。犬养说什么事咱们就办什么事,操那么多心干什么。——哎,全福老弟现在是犬养最信得过的,恐怕知道会议内容,不妨给两个老哥先说说。”

张全福在心里暗笑,却不在脸上表示出来。他知道,犬养最近为成立特务队的事和他密谈过几次,惹得两个老痞子心中嫉妒,想借机敲打他。张全福想着,便顺杆儿爬,说道:“两个老哥不要这么看老弟,不论什么时候我都是小弟,都听从两位老哥的调遣,鞍前马后,在所不辞。至于会议内容,大概是整顿吧。现在人也多了,枪也多了,事也多了,各自的责任恐怕要明确。对吧?”

“你看你看,全福老弟知道的就是多。”吴长顺干笑两声,说道。“以后我这皇协军可要靠你这特务队了,希望老弟多多关照。你说呢?李所长。”

“我这镇公所其实就是个空架子,以后仰仗全福老弟的日子多着呢。都是侍候RB人,有啥就说啥,不要生分了呢。”李学友看似温语谆谆,其实在提醒张全福:别忘了是谁提携的你。

张全福心中雪亮,也不多说,只是点头称是:“那当然,那当然。只要是两个老哥的事,言语一声,我不周全效劳,爸妈生我没点灯。”

“小弟真是个聪明人,前途不可限量。”

说话间,已到了炮楼跟前。别看张全福面儿上镇静如常,心里可是打着鼓呢。昨天,也就是特务队成立不到半个月,就发生了被人抢枪的恶性事件,要不要报告犬养太君,怎样说辞,他夜晚想了一宿,始终拿不定主意。出师未捷就丢枪,犬养怎样看自己;如若照实说,又怕吴长顺和李学友落井下石,今天开会,肯定是和丢枪的事有关。想着,心里边慢慢的有了主意。

出乎意料之外,犬养太君带着龟田和小林觉两个小队长亲自到炮楼的吊桥边迎接,这使后土镇的三位巨头受宠若惊,忙行礼躬身,握住犬养太君的手,连称感谢。

会议内容果如张全福所言,整顿队伍,加强训练,加强各方的配合,各负其责。随后下发了整顿计划和纲要,整顿的指标要求和项目内容,训练的科目和责任范围,等等。犬养太君专门就此问题作了强调,严厉要求不得懈怠,如有违反,必定军法从事。会议时间不长,精干高效。散会后,犬养太君又是带领两个小队长把三位送到吊桥边,握手叮嘱,气氛融洽。就在三位转身要走之时,犬养太君叫住了张全福,说有事要谈。这一霎时,李学友和吴长顺的脸色陡变,微微的笑容凝固了。为了不致失态,别转脸赶紧走开了。

就在李学友和吴长顺嫉妒之时,张全福的腿不由得颤抖起来,心也扑扑直跳。挨了打,丢了枪,一顿臭骂是免不了了,说不定还要撤职。张全福忐忑不安的跟着犬养,战战兢兢来到了犬养的办公室。

“说,怎么回事?”犬养的双眼射出威严的光芒,声音不高,但却对张全福的心里压力很大。犬养其实是个很帅气的男人,白白净净,极修边幅,通常情况下说话都是语气平和,显示出了极高的文化修养和内涵,而就是这么一个看似书呆子的人发起怒来却是雷霆万钧,面目狰狞,下手极为凶残。张全福一看今儿是躲不过去了,心一横,反而平静了,遂把丢枪的事详细的进行了汇报。

“昨天中午丢枪后,下午我们就成立了专案组进行侦破。经查访,这一起丢枪事件是由抗日分子所为,极有可能是在此养伤的八路军伤病员所为。特务队建议,对老庄周边的村庄进行扫荡,彻底剿灭抗日分子,免除后患。当然,作为队长,我负有管教不严的责任,请犬养太君重重的处罚。”张全福把脏水往八路军身上泼,是想着犬养曾经吃过八路军的亏。试想,你犬养都弄不过八路军,我一个特务队的成员岂不是人家的小菜?如此一来,则能减轻自己的责任。

“何以见得就是八路军所为?”犬养曾为此事进行过清剿,连个毛都没找见,丢了枪再提及,显然是有推脱责任的嫌疑,他要追问下去,看看究竟是怎样的一个真相。

“零星的抗日分子没有形成气候,就是一时气急,打人尚可理解,抢枪可就不是一般人敢做的事了。唯有八路军敢这样,也需要枪支。”张全福分析得头头是道。想想也是很有道理的。

犬养觉得,说自己的辖区有八路军,可也不见有任何动静,敢情是自己吓唬自己;说没有八路军,这抢枪的事就解释不了。况且,铮亮瓦蓝的盒子枪到了特务们的手里连个烧火棍都不如,说出去特务队的脸面往哪儿摆,但又不能放过这个事情。他厉声对张全福说道:“这个事暂时不要声张,不能打草惊蛇,要暗中加紧侦破,锁定目标,抓住时机,斩草除根。”

犬养恶狠狠的说着,恨不得一个耳光掴过去,一群饭桶,窝囊废。他强忍着没有发作。他不能因小失大,他还要利用中国人统治中国人,对这点小事情都不能容忍,那还有谁愿意为皇军卖命呢?想着,口气慢慢的和缓下来,对特务队提出了严格要求:“特务队要严加整顿,宁缺毋滥。要制定严厉的制裁纪律,恪守职责,为皇军服务。”

张全福听得只有点头的份儿。“不要声张”正中下怀,他也不愿意丢人败兴,授人以柄;“加紧侦破”那是必须要做的事情,肯定要这么做;“严加整顿”也是他想说的和做的,他窝了一肚皮的气,不能没有撒处。此事可能就这样不了了之,但他的职责却是任重而道远。张全福不失时机地掏出制定好的《关于建立情报队伍的计划书》,双手呈送给犬养。

这正是犬养所关心的核心。犬养略略看了看,就高兴地心花怒放,满意有加。《计划书》提出:特务队的建立应分为两部分。一个是特务队,也可以叫执行队,人员编制二十五人。另一个叫情报队,也可以叫情报网,后土镇二十七个村庄,每村拟设1人,共27人;另外,在荣河县城设立一个情报点,具体方案再定;情报人员共约35人。下面是任务界定、工作流程、联系方式、经费预算,等等。既详尽细致,又切实可行。这个张全福,还真是个人才,真真令人刮目相看。犬养很是佩服自己的眼光。情报是军人的眼睛,眼睛不亮,岂不成了盲人骑瞎马。想到在不久的将来,自己坐在炮楼里,就能对辖区内各村的情况了若指掌,做到耳聪目明,什么八路军,二战区,抗日分子,尽在掌控之中,用中国的话讲叫“逃不出如来佛的手心”。犬养不由得呵呵笑着,亲昵的拍拍张全福的肩膀,鼓励道:“好,好。我再详细的看看。你大胆的干下去。皇军相信你,支持你。”

张全福从炮楼里出来,步履轻快,心情极好,嘴里哼着乱弹,喜滋滋的回到了特务队,一进门便拉下脸来,厉声吩咐道:“全体集合。”

特务队员们都是新选上来的,还没有经过严格的军事训练,懒懒散散的,有的躺在床上哼着淫调,自娱自乐,有的在聚众赌博,大呼小叫;有的在擦枪,嘻嘻哈哈的说笑。听说集合,忙穿戴整齐,拿上枪,稀稀拉拉的跑到院里站好队,听候队长训话。

张全福虎着脸,面目狰狞的瘆人。他不说话,用凶狠的目光在队员们的脸上身上扫过,全场寂静的咳痰不闻,只听粗细不匀的呼吸声。

“弟兄们,咱们特务队成立以来,还没有在皇军面前露过脸,这是实情。可有人却早早地露了,但露出的不是脸,而是屁股蛋。既败坏了特务队的名声,又给皇军丢人显眼,对这些窝囊废不严加惩处不足以激励士气,不足以以儆效尤。”张全福咬着细碎的白牙,强忍着心中的火气,一字一句的开始训话。突然,他猛的提高嗓门,喊道:“高万山!田平刚!”高万山和田平刚胆怯的应了声,战战兢兢的走出了队列。“破坏纪律,欺压百姓,挨打丢枪,罪不容赦!每人二十军棍。以后谁要是给我丢人现眼,这就是榜样!”

四个特务把高万山和田平刚拖了下去,不一会儿就后面就传出了两人的惨叫声,听得队员们个个心惊肉跳。但张全福不让解散,伴随着声声惨叫,他开始对特务队的整顿进行安排和布置。

这里是坐北朝南的一个大院。大门口是镇公所的办公场所,左边是特务队,右边是皇协军。大中午的休息时间,特务队居住的院子里传来嚎叫声,镇公所的人和皇协军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停了一会儿,才略略搞清楚是张全福在打人。吴长顺和李学友也从屋里出来,听着那边张全福张牙舞爪的训话和哭爸叫妈的求饶声,吴长顺幸灾乐祸的笑笑,说道:“行动真迅速啊,这就开始整顿了?”李学友酸溜溜的说道:“年轻人嘛,干劲足,火气大,先行一步,做个表率么。”

整个院子里一片肃静,只有那边特务队传过来的惨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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