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文这次生病,来得快,去得也快。病愈后的意文,变得越发的小心谨慎,逸南说什么,她都是一个好字。看着她与他说话时刻意堆起的笑容,有时不经意回首间会看到她脸上一闪而过的忧郁旋即又迅速掩饰着苍白的假笑,逸南心里总有着无力的感觉。
筹备工作进展顺利,有时候,忙碌可以让人逃避某些不想面对的东西。
“阿南啊,明天晚上你没有公事吧。”淑贞走进书房,虽然儿子人在香港,但是公事繁多,鲜少见得到人。家人难得能聚在一处吃饭。
逸南放下手头的工作,起身让母亲坐下。“明天有事么?”
淑贞笑道:“看你,都忙傻了,明天是你生日。好多年了,妈都没能给你过一次生日。明天要是空的话,就回来,妈给你做生日啊。”
逸南凝神想了一下,笑了:“您不说,我都忘了。好的,不过,妈,您可要做我爱吃的菜,不要一上桌,全是意文爱吃的。”
“看你说的,我哪有这样。”淑贞不承认。
逸南笑:“我估计啊,您心里记得的我爱吃的菜,和意文爱吃的菜是一样的。”
“去去去,就会拿妈说笑,不过你从小不挑食,我还真不知道你最爱吃什么。”淑贞说。逸南摇头:“妈,您就是真不知道,也别说出来,我听了会伤心的。”
淑贞笑:“好好,我一定挑你爱吃的做,从来是个大方孩子,这会心眼突然小起来了。意文是你老婆,我照顾她,你应该感激我。”
“感激,我感激了二十多年了。”逸南搂住母亲:“原来您早就知道意文会做我老婆,从小就偏心她,就想着我感激您呢。”
淑贞笑着拧他:“油嘴滑舌,我什么时候偏心过。你们俩个,手心手背都是肉,我都一样疼的。”
逸南笑着不再说什么,手心,手背,意文永远是手心,自己,永远是手背。哪能一样。
意文房里突然传出玛亚的尖叫声,逸南与淑贞对视一眼,同时冲了出去。
逸南呯地一声推开门,一下子愣在那里,淑贞冲到门边,向里看了一眼,立时也是一声惊呼:“天哪!意文!”
意文站在屋的中央,满脸是不可置信,听到淑贞的声音,忙转身,脚下一软打了个趔趄,身子猛地倾倒,逸南一个箭步冲上去抱住她,“小心。”
意文顾不得听他在说什么,一把抓住他,“阿南哥,你看到了没有,我站起来了!”声音透着狂喜。
“看到了。”逸南笑着揽紧她:“看到了。”意文喜极而泣,“妈,妈,您看到了?”她叫,淑贞上来握住意文的手,应了一声,眼泪也止不住往下流。逸南打趣道:“你们俩个,这是喜事啊,哭成这样,来来,坐下。意文,你说说,怎么突然就能站起来了?”
意文还没开口,一边的玛亚就说开了。“先生,真是神奇也。我刚才在和太太说手机的事,手机就响了起来,太太让不要接,直接关机,我问为什么,太太一急,就站起来了!”
逸南这才注意到玛亚手中那只暗红色的手机,笑容微微一滞,意文脸色便发了白,结结巴巴地说:“阿南哥,我,我,我是要关机的。”
逸南温和地说:“意文,能站起来是很高兴的事,玛亚,快去开瓶酒,为意文重新站起来,我们喝一杯。”
“好咧!”玛亚高兴地去拿酒了。意文还是有点忐忑不安,拉住逸南的衣角:“阿南哥,手机不是我拿出来的。是玛亚整理东西时发现的。她说她的手机坏了,我这只手机还很好,空着不用可惜,问能不能借给她用。”她解释得急切,一口气说完,微微喘着气。
逸南笑笑,拍拍她紧张得攥紧衣角的手:“没关系。”
意文声音里带着哭音:“我没有开机啊,是玛亚开的,我真的是去关机的。”逸南看着她,重新站起的兴奋与喜悦,已被惶恐与焦虑代替,他叹着气伸臂揽住她:“傻瓜,有的电话,想接就接,不想接就不接。回避,解决不了问题。”
意文低下头想了一会儿,仰起头来,认真地对着逸南:“我知道了。等想好了如何回答,我会接电话的。”
逸南看着她的脸,淡淡一笑,有句话没有问出口:“意文,到今天你都没有想好如何回答么?”拉起她的手,道:“我们去客厅,走着去,好不好?”
“好。”意文扬起笑脸,逸南看着这个由衷的笑,心里默然,好罢,意文,我们都需要时间来适应。我给你时间,也给我自己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