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烟要嫁了。可她却要嫁给文远。
我知道这不是轻烟想要的，可是，她却因为为了赎罪，答应了出嫁。
不，轻烟，这并不是我所想要的。我是那么地希望你幸福，只是，你再无法听见。
时间对于我来说再没有意义。然而，它消磨了我曾存在这世间的所有恨意。
我不恨任何人。即使是我曾经伤害过的文苑。
他，轻烟和我，或许，我们才是一样的。同样努力，却与幸福擦肩。
所以现在，我想做的，只有祝福。不只是轻烟，祝愿我所有的亲人，哪怕我们之间曾有过隔阂，如今的我，也都希望你们可以过得幸福。
也许，我真的是个愚笨的人。
那么久过去，当恨消失，我才终于明白，爱，可以比恨持久。』
婚嫁的日子将近，比起清闲的叶家少爷，叶小姐则显得十分的忙碌。
“……你，竟然还在这里沏茶？”看着依旧天天坐在院中沏茶的叶尽尘，郇临风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叶尽尘有些无言地望向他：“……我也不想啊。小烟揽下了配发请贴的事务，这几天忙得都见不到人影，她又不让我帮忙……”而有些奇怪的是，爹娘竟然也不曾过问此事。
叶尽尘为郇临风斟了杯茶，有些哀怨地看着他。言下之意就是——我好委屈啊。
“……收起你的目光。”
闻言，叶尽尘还当真把哀怨的目光收了回来，继续沏自己的茶，有些无奈地道：“事到如今，即便我不希望小烟嫁，大概也没有办法了。”
郇临风沉默地端起茶，苦笑。
“……我原以为，轻烟喜欢的是文远。”然而，并不是这样。只是，即便知道了她的想法，自己仍是……负了她。
“很多人都这么想。”叶尽尘将茶杯拿在指间把玩，又成了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话说，那位古小姐怎么样了？据说，哭到眼睛都肿了？”
“……我不清楚。”郇临风笑了笑，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听说……文远的妥协是因为，夫人答应他此后可以娶古碧为侧妻。”他顿了顿，“很像爹的做法。”
叶尽尘蓦地笑了，道：“那……萧伯父还真是不怕悲剧重演。”
“你……”明白叶尽尘指的是什么，郇临风的心中一痛，却没有多说什么。
察觉到郇临风的异样，叶尽尘却只是笑道：“不过，我想小烟，不会和萧夫人一样的。”
萧夫人。
叶尽尘会这么称呼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骄傲沉静得对任何人都表现得十分疏离的萧家大夫人——萧文苑的母亲。
“恩……我并不希望看见……另一个母亲。”
叶尽尘将郇临风已经空了的茶杯斟满，笃定地说道：“放心，你不会看见的。”
深夜，叶尽尘独自一人坐在院中出神。
这样清闲的日子……还真是不习惯。
他并不是不担心叶轻烟。
只是，爹娘对这件事表现得太平静。平静到……诡异。小烟不让过问就不过问，根本不像那两人会做出的事情。分明是已经知道了小烟的打算。
他隐隐觉得，事情说不定会变得有趣。
大婚当天，叶尽尘仍坐在院中，平静地沏着茶。
“……尽尘？”郇临风遥遥地望见他还坐在院中，显得无比的惊异，他上前，不可思议地道，“尽尘，你怎么还在这……”
他的话没有说完，因为他看见了一个女子坐在一旁，沉静地喝着叶尽尘沏的茶。
“文苑哥哥。”那女子对着他笑了笑，继续品手中的茶。
“轻……轻烟……您怎么会在这里？”萧家迎亲的花轿才刚刚离开。
“恩？”叶轻烟晃着手中的茶杯，煞有介事地想了想，然后无辜地回答道，“因为……这里是我家啊，我当然在这。”
“……”郇临风刚刚想说什么，却被叶尽尘拉着坐下，“来来来，反正你的身份也瞒不过我们，呐，文苑，坐下来一起喝茶。”顺势还递了一杯茶过去。
郇临风无奈地笑了笑，不知道还可以说些什么。
叶轻烟将已经空了的茶杯放下，道：“我知道文苑哥哥想问什么。”她停下来看他，有些苦涩地笑了笑，“我之所以还在这里，是因为……今天出嫁的人……不是我。”她扭头去看叶家大门的方向，此刻传来的奏乐声越来越小，想必，是萧家的人已经抬着花轿，逐渐远去了吧。“坐上花轿的人，其实是……古碧。”
察觉到郇临风端起茶杯的手有一瞬间的僵硬，叶轻烟还想说的话语，也梗在了喉头。
许久，叶轻烟再次开口，一字一句，仿佛说完这一句话就需要耗费很大的力气：“我这么做……文苑哥哥，你……会伤心吗？”
郇临风垂首，叶轻烟看不清他的表情。然而，他的声音却在下一刻响起，很轻很轻：“不，这……是最好的结局。”
他平静地抬头，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
“哎，文苑……你是不是从小被文远那小子荼毒啊，不要把茶当酒喝……”
郇临风笑着，手在茶杯上握紧又放松：“恩……或许吧。”
这……或许真的就是，最好的结局。
深夜。叶家庭院。
“小烟，这么做，真的不要紧吗？”
“恩？”正在独自出神的女子回过神来，望向自己的哥哥。
叶尽尘对叶轻烟的分神十分不满：“小烟，你就不怕今天这样做会让大家很难堪吗？”
“……不会。”叶轻烟抬头仰望天际，“发出去的请贴上写着的就是萧家的公子迎娶古小姐，而古小姐不过是暂住在叶家而已。”
“这就是小烟当时要求派发请贴的原因？”叶尽尘笑了笑，似乎觉得很有趣。
“……是。所以，我想并不会闹得很难堪。”叶轻烟似乎笑了一下，然而，在深夜中，夜色淹没了她的表情。
“……萧伯父竟然会答应？”
“我想……不会。所以，在请贴上，我写的是侧妻。这是他答应文远的，我想……他应该不会拒绝。而且，我事先知会了萧伯父。”
“哦？小烟你怎么说的？”
“我只是请求萧伯父让文远先娶古小姐，因为是侧妻，萧伯父并没有十分地推却。”
“那小烟的意思是……先让那个古小姐嫁过去，让萧伯父和萧伯母慢慢地接受她，由于文远是萧家唯一的儿子，所以，伯父伯母为了不把关系闹僵，并不会特别为难她。说不定，他们就会这样生活下去。不过……娶一门侧妻办这么隆重的婚礼？”
“那显得萧家与普通人家不同不是吗？何况，哥哥你说得很对，伯父伯母他们会慢慢地接受这个媳妇，若是古小姐为萧家产下一儿半女，从侧妻转正也是很自然的事情。伯父不会再坚持让我嫁过去。他们会就这样生活下去……而我才是，陌路人。”
“那……想必爹娘也是老早就知道小烟的打算了吧？”
“恩。为了不让他们担心，我告诉了他们。”
“果然。”叶尽尘挑了挑眉，问道，“那……小烟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恩？”叶轻烟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自己的哥哥，笑道，“我认为哥哥会知道我想做什么。”
“我是猜到了一点，不过，小烟，你认为这样妥当吗？”
“……不妥。”叶轻烟继续仰望着天际，“一点都不妥。可是……这已经是我可以想出来的最好的办法。我一直在想，我究竟还可以为文渊，为他所重视的人，为萧家做些什么。我什么都做不了，只是，我嫁过去，会令很多人都不快乐，包括我自己。或许是自私和逃避，我所能做的，也只是这样而已。若是可以使文远和萧伯父的关系缓解，那是再好不过。只是……”只是我不知道，我这么做，文苑哥哥是不是会心痛呢？
今夜的月亮很圆，只可惜有很多事情，却不能像月亮一样圆满。
月色中，似乎有泪自叶轻烟的眼中划落，没入发中，泯灭不见。
叶尽尘沉默很久，只说了一句：“天晚了，小烟，该睡了。”
“恩，好。”叶轻烟应着，“哥哥，你先去睡吧，我一会就回房。”
叶尽尘看了她许久，终是没有多说什么：“……好。”
他转身离开。
身后，是开始肆无忌惮哭泣的叶轻烟。
眼角划落的泪水很快不见，却依旧残留着满心的伤悲。
微良的轻风吹过，风干了带有悲伤的泪水。
庭院中发生的一切，湮没在夜色里，不曾留下太多的痕迹。
有些呢喃，有些哭泣，都只有夜风听见。
有些事，终是不得圆满，于是，有很多人在夜间叹息哭泣。
然而，所发生的这一切，也都只有夜风知道而已。
（THE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