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翟家村的几户人家去了巡捕房认领了各自的财物,唯有那紫檀盒子没有去处,被退回了铁道局,局长觉得好玩就扣下放在自己的办公室,还在这盒子案头贴了张百无禁忌的黄符。处仁自那之后始终觉得后怕,便辞了职继续做他的木匠,袁萍被当时已是粤昌线副线长的钱立群安排进局里做文案,翟家村坟地的仙人疼也被村民铲除干净,那廿九道班也补充了几个新人,继续做长夜班。
处仁母亲自去了松江后,各地频发起义和革命,各国列强加紧分割清朝的国土疆域,由于列强的割据,地方与地方之间的货物和人员的流动每况愈下,火车经常停摆,马贼山匪又是群雄并起,连差邮也非常困难,邮件断邮是常事,能送达目的地已是万幸,处仁也就没法照王母的吩咐等她回来,半年后便和袁萍结婚,大姑母过世。周祖母依旧能做做针线活换点油钱。
处仁读着处忠的来信,潸然泪下,原来母亲已于一个月前绞肠痧去世了,伏在袁萍的怀里痛哭流涕,玉凤和二凤也先后知道了丧事,不禁感慨万千。处仁决意去松江奔丧,可是还要等到西番巷那案子破了才能走,于是便想去找林杰克请个假,不料林杰克光火异常,不知是何事触了他的心境,把处仁骂了回去,说再等几天调查准许下来马上开始。
处仁没有办法,只能先让二凤代表全家去奔丧,待这里的事情完结后立刻动身赶过去。母亲的离世,处仁一连几天都神忧思郁,也没心情出工。曹舅爷的下人都来催过工好几次了,处仁都是敷衍了事。周祖母看不下去了,那天周祖母一跛一跛的走到处仁面前,说:“处仁,还在想娘呢?”
“恩。”
周祖母坐了下来,从衣兜内拿出一个荷包说:“呐,这是你娘嫁进王府的陪嫁之一,她去松江前交给我的,现在我把它转交给你。”
处仁接过荷包,泪悬眼眶,这荷包的刺绣是胡氏亲手绣的两只鸳鸯,在处仁看来就好是母亲犹在身边,不禁哭出声来。
祖母说:“我是老了,不中用了,现在眼睛花,头也晕,针线活不能做了,袁萍也在坐月子,日子还要过啊,心里不能没娘,家中不能断粮,我们都指望你了啊!”
处仁点点头,摩挲着荷包,一不小心把荷包里的东西撵了出来掉到地上,他捡起来一看,“咦?”这是一块何府令牌,而且是紫檀料。那阳文和西番巷那块一模一样,“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令牌在我母亲身上?我母亲和何家又有什么关系?”处仁诧异的思索这一连串疑问。他抬头看着祖母说:“这令牌是怎么回事?”
周祖母也莫名的看着处仁手中举着的令牌,回答说:“你母亲交给我这个荷包我打开看过,这令牌怎么了?”
于是处仁把前几天在张老爷家如何得到一块和母亲生前所有的令牌一模一样的来历说了一遍。周祖母听完也觉得非常惊奇,不过对于胡君兰为何也持有这块令牌无法理解,不知道这令牌是谁给的,还是母亲莫非是何府的人?自胡君兰嫁进王家,从来没有把这块令牌拿出来过,不知道王父是否清楚有这块令牌的存在。处仁对于母亲的过往其实知道个大概,也是个平常人家庶出的没有名分的姑娘。母亲曾在处仁年幼时,睡前会提些她家人的故事。也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家庭琐事。
周祖母听完处仁的叙述,开口说:“对于你母亲的身世,我只能说,你太爷爷最清楚,毕竟你父亲的姻缘是他办的,我们几个偏房也就私下走走流言。不过有些故事还是有点根据的。”
处仁瞪大眼睛说:“祖母,什么故事?”
“我想袁萍也应该知道这些事。”
“那去我屋说话。”
周祖母坐在袁萍的床前,勾了勾安睡中延平的鼻子,接过玉凤泡的茶,泯了口,说:“太平天国那会,我们XT县有一家逃难来的父女,她父亲叫胡寅,那女儿就是胡君兰,这你应该是知道的。”
“恩”处仁点了点头。
“哎呀,来的时候就在巷口人家屋檐边支了片油毛毡,就那么过着夏天如蒸笼冬天过堂风的日子,你太爷爷,也就是我公公看他姑娘长得尊儿,便招了做过房女儿,在城外给他们寻了片地,盖了两间屋子,等则悭大了就娶了过来。”
祖母顿了顿说“有时候公公请他们来王府玩,你外公老实敦厚,而且感觉很有文化,经常和太公下围棋,喝喝茶,谈天说地,很是投机。胡寅那闺女模样乖巧,我们偏房都喜欢她,你三娘有一次想让她做她的干女儿,便问了问她母亲的事,她就闭口不谈,眼泪汪汪的,胡寅也是一脸阴郁,我们也就不敢提了。不过她是个坚韧的女子,家里大大小小的琐事都是你娘打点的,有时候我和你老姑母吵个架都会找君兰倾诉。”
“这些我都知道啊”处仁怪无趣的说。
“恩,你不知道的是她母亲的事。”
“她母亲?”
“是的,那件事是三娘有次去城外送糕点时撞见的。”
“那撞见的就是我外婆吗?”
“你外婆?哎呀,我到现在还不能确认是不是你外婆。”
“不是外婆是什么?难道是胡寅外面养的女人?”
“我只能说那肯定不是胡寅的老婆,因为那根本就不是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