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惊恐地睁开双眼,只见眼前一颗光头晃动。
“他醒了!他醒了!”还没待他看清,光头便一叠声喊着跑了出去。吃惊之余,他又听见那个女孩的声音响了起来,她也格外吃惊地在问:“这是哪儿?”
他左右看了看,只见自己躺在床上,旁边并无一人。奇怪!这女孩明明就在耳边说话,怎么没看见人呢?还没搞清楚,门外连连进来几个和尚。只见打头的和尚单掌稽首念着:“阿弥陀佛!”一面快步走来。到了床前,和尚双掌合十,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满面慈祥地看了看他,关心地说:“你终于醒了!你已经昏睡三天了,感觉好些了吗?”。
他愣愣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只见这个和尚大约三十多岁,光头上有九个烟头烫伤一样的圆疤,眉目祥和,面含微笑。身上穿着件土黄色僧衣,斜披一领袈裟,手上持一串念珠。他身后,是几个十几岁模样的小和尚,规矩地排成一排,不做声,但都伸着脖子关切兴奋地朝这边张望。
“和尚!?”女孩的声音又出现了。
他纳闷地拧起眉头。比起眼前的和尚,让他更奇怪的是这个始终不知道从哪儿来的说话声。他看了看眼前的和尚,和尚全无反应,好像根本没听见女孩说话。他心里想:这女孩儿在哪儿呢?和尚好像没听见她说话!只听女孩又说道:“我怎么躺在这里?你是谁?你在哪儿说话呢?我怎么看不到你呀?”
她也看不到我?!这更让他百思不得其解了。
“你是谁?”他开口问女孩。
女孩还没回答,只见后面走上一名小和尚施礼答道:“这位是本寺云水堂的寮元永明禅师。”原来和尚们真的听不见这女孩说话!那自己是怎么听见的呢?他愈加大惑不解。
小和尚话音已落,几个僧人都盯着他看,等他答话。可他还是呆呆地躺在床上,现在的情况太诡异,他脑袋里转不过弯来。一大堆的疑问正在他脑子里盘旋:那个只有自己听得到的说话声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自己现在好像是躺在一座寺庙里?现在的情况和车祸根本衔接不起来啊!凯哥哪里去了?还有,刚才小和尚说的那句话自己有一半没听懂,什么叫云水堂?什么寮元?
因为脑子在混乱地飞速思索着,他脸上现出一片茫然。这时,女孩的声音又响起来了:“云水堂是寺庙接待云游僧人的部门,寮元是云水堂负责人。”
嗯?!她是在告诉我吗?我心里想什么她怎么知道?
和尚们不知道此刻他内心正进行着复杂的心理活动,只看到他呆着一张脸对问话毫无反应,以为他还没有恢复过来,意识有点不清楚,于是永明禅师示意让他继续修养两日,嘱咐照料他的小和尚好生看护,便带着一众人出去了。
见僧人们走了,他就集中精力研究起这个说话的声音来。这个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声音不仅只有他自己听得见,而且好像还能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女孩的声音又来了,“看来你也不知道……要不然,咱们两个聊聊,说不定能弄清楚点现在的情况。你说行吗?”女孩问他。
看来除此之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他想了一下便说“好吧!”。
“那咱们俩先认识一下吧。我叫付小春,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贺秋皓。”
“你觉得咱俩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觉得你好像是个隐身人,在我身边,不对,离我非常近!而且你说话只有我能听得见。你说你也看不见我?你还能知道我心里的想法?是吗?”
“差不多……不过,有一点,我的看法跟你不同。”
“哪一点?”
“我觉得我不是离你很近,也不是隐身。”
“那是什么?”
“好像,咱俩现在是共用一个身体。”
啊!?女孩这句话像个炸雷,吓得贺秋皓头皮发炸。要不是他的头发在化疗过程中掉光了,估计现在真的全会竖起来。他下意识地赶紧抬起双手左右看了看,又瘦又苍白,指甲修得很平整,手背上很多打点滴留下的针眼。没错,还是自己的那双手啊!只是皮肤上多了些擦伤。
“你怎么这么瘦呢?”女孩问。
“我……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看你这手啊,简直是皮包骨。”
“你干嘛盯着我的手看?”
“是你抬起手来看的啊。我跟你说了,咱俩现在好像是共用一个身体。你抬起手来看,我自然也就看到了。”女孩说。
天啊!难道这是真的吗?她在共用我的身体!?
“你意思是你在我身体里???”
“应该是这样的。”现在这个自称叫付小春的女孩似乎倒是比他淡定多了。
“这怎么可能呢?!你是怎么跑到我身体里来的?”
“这我也不清楚。不过这也正是我想搞清楚的。”
“怎么能搞清楚?”贺秋皓感觉自己可能是因为紧张,思维都短路了。
“咱俩讨论一下说不定就能弄清楚了。”女孩倒是比较冷静。
“行。那你说怎么讨论?”
“你没什么想法吗?那我来问你吧”女孩继续道,“刚才那和尚说咱俩已经昏睡三天了。”
咱俩?女孩这话让贺秋皓听着感觉很别扭,但想想也没什么不对,俩人现在不是共用一个身体么。“好像是。”贺秋皓应道。
“咱俩很有必要讨论一下昏睡前的情况。你昏过去之前的最后记忆是什么?”
“昏过去前……”贺秋皓回想着,最后的记忆是凯哥带自己上五台山进香。天一直在下雨,拜完两座庙自己体力不支,要求下山。路上刹车失灵,车速越来越快……在转过一道山弯时,迎面撞上了一辆白色的车!记忆到这就戛然而止了。
他把自己想起的情况给女孩描述了一遍。
“原来撞我们的那辆车就是你们开的!”女孩情绪突然非常激动。
“你在那辆白色车里?!”贺秋皓吃了一惊。
“没错!我、我妈妈还有爸爸,我们全家人都在那辆车里!”女孩的声音激动得都颤抖了。想起了车祸的瞬间,惊恐和悲伤几乎让她难以自持。
原来这个女孩是他跟凯哥出事的受害者。强烈的内疚感一下子灌满了胸膛,贺秋皓突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叫做付小春的女孩。想说对不起,可对不起的分量实在太轻,在这种情况下用一句对不起来表达愧疚恐怕只会触怒对方吧……憋了半天,贺秋皓才讷讷地吐出一句:“我很愧疚……”这是此时此刻他能想得出的最合适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