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窗外婉转悠扬的鸟鸣高高低低的传了进来,春秋被声音吵醒,睁开惺忪的睡眼,只见一片和煦的晨光正从掀开一半的窗户上洒落进来,窗台上摆着一只小小的白瓷瓶,瓶中斜插一剪白梅……他才发觉,自己竟在金缘的禅房中睡了一夜。
禅房内并不见金缘的身影,春秋赶紧起身,出了禅房,亦不见惠明等人,直走至外厅,才见惠海一人拿着个掸子在掸灰。惠海听见脚步声,回头见是春秋从里面出来,便迎上来道:“春秋哥哥,你醒了!长老吩咐过,你起来了先把这个药给你吃了,快随我来。”说着便拉起春秋的手到八仙桌前坐下道:“你在这里等一等”便转到里间去了。不一时,惠海用茶盘托着一只白瓷盏、一壶热水并一个小锦盒出来,放在八仙桌上,先将锦盒打开,只见里面是一丸丹药,大如梧桐子,色如翡翠。惠海用银挑子将那丸丹药戳起,置于白瓷盏中,提起壶儿倾了半盏热水进去,只见那丹药遇水便如同流沙一般散在碗底,同时随着氤氲的蒸汽,一股透入脑髓的异香扑面而来。惠海将银挑子伸进盏中搅拌了两下,又倾了半盏水进去,一盏碧油油、清亮亮的药汤便好了。
春秋不禁问道:“这是何物?”惠海道:“长老说这叫碧髓丹,昨夜他以内功将你脏腑里残余的病邪全都清除了,现在你再将这碧髓丹服下,便可将病根收了。”春秋听了,心内暗道:原来长老均已安排好了。便接过磁盏,举在鼻下闻了闻道:“好香!只是还有些烫。”惠海道:“长老吩咐了,这药不可一饮而尽,需是趁热徐徐服下,若是喝到一半药汤冷了些,便要再加热水,直至饮尽。”春秋道:“原来如此。”于是便吹了吹,小啜了一口轻轻咽下,只觉一股温热清凉顺喉而下,甚是舒服;再啜一口,顿觉神清气爽,通体舒泰,如是再三,便喝下了小半盏。惠海见药汤已温凉,便又提壶添了些热水,春秋再喝,渐觉周身毛孔大开,温汗轻表,全身的筋络脏腑、四肢百骸都如同笼屉里的热包子一般通透,待将药汤饮尽,整个人已是筋骨舒畅,气血充盈,精神清爽振奋了。春秋将盏放下道:“多谢师弟照料。”
惠海一向难得有时间去找春秋玩,这会儿好容易得了机会,自然缠着春秋在寮内攀谈,别无他话。只说此时云顶寺中依旧是人人心忧,为的是度尘依旧踪迹全无,摩崖寺所失佛宝无处着落。议事厅中,金缘正在给四大班首、八大执事开会,气氛十分沉闷。只见金缘端然坐在上首,开口道:“前日摩崖寺追索之佛宝,我寺中已经搜寻两日了,依旧不见踪迹,可见并不在本寺之中。从今天起本寺便不必再搜寻了,各寮依旧恢复常务,此外继续派人探寻度尘下落便是。两日之后摩崖寺若再来追讨索要,我自有理会,你等不必担忧。”众人听了均感吃惊,面面相觑,不知金缘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只得齐道一声是。金缘道:“无念留下,其余人自去忙吧。”便将会议散了。众人也无他话,各自散去,唯有无执临出门时回头深深看了一眼金缘与无念。
议事厅里,金缘命无念至自己对面坐下。金缘道:“无念,你出家在云顶寺如今已多少年头了?”
无念道:“回禀长老,弟子未满两岁便被送入云顶寺,如今已二十四个年头了。”
金缘点点头道:“刚好二十四年,祖师所说果然不错。”
金缘所说祖师,乃是金藏的师傅,无念不解地望着金缘,不知此话何意。只听金缘又兀自继续说道:“想当年圣上将你送入寺中时,祖师曾说过,他夜梦墨池神龙飞来我寺,二十四载之后有魔道将天冲破,那神龙并一只白鸾飞天降魔,想必那神龙必定是你。祖师临终之时亦留下遗言,特嘱神龙之梦乃是天机,现今神龙天目尚未开启,还处于沉睡之中,要我在魔道现身之后为神龙开启天目,将其唤醒,看来现在时机已到。”
无念闻听,甚为惊异,问道:“长老之言是说无念乃是神龙化生,如今要为无念开天目?!”
金缘点了点头。
无念平日乃是一个不羁之人,虽然身在禅林,但却向来对这些迷信故事不以为然,因此心中对金缘的话不甚相信,问道:“不知长老如何为无念开天目,无念愿闻其详。”
金缘道:“无念,不必疑虑,待你天目打开,一切自然明了,且随我来便是。”说罢便起身向后门走去。无念只得随行。
金缘带着无念出了议事厅,穿过中庭,直至后院佛塔前。这座佛塔名宏安塔,乃是云顶寺安放历任住持及高僧佛骨之处,塔共有九层,平日都是锁着的,今日金缘却随身带了钥匙。金缘将大锁打开,咿呀一声将塔门推开,塔内一股阴凉的空气扑面而来,金缘带无念进去,又将塔门关好,将里面门栓销住。
宏安塔里除了供奉佛骨之处和祭拜的仪堂外,还有一间书记室及一间密室。金缘带无念进入密室之中,只见室内四壁光洁,亦无任何桌椅箱笼,只有地面上与众不同。无念仔细看时,只见那地面乃是一块完整的大玉石磨制而成,上面凿刻着鎏金图案,那图案中心是一个圆圈,从中心向外乃是周天星象图叠加着伏羲八卦,十分精美。
金缘带无念走至图案中间,命无念在那圆圈中坐下,然后自己与无念对面而坐,命其与自己一同打坐调息。二人共同调息了一刻,无念感到自己的气息脉数渐渐与金缘同步,直至完全被金缘引领,原来金缘已带无念一同进入了禅定。禅定之中,金缘将自己的内力集中,引导着无念的周身气血共同汇聚到无念的泥丸宫,无念只觉印堂之内、脑海之中似被开辟了一个空间,然后迅速地膨胀到无边无垠,将时间与空间全部包容了进去。瞬间,宇宙之中过去未来的所有信息如同八面来风一般灌注进了无念的脑海,这种认知不需要时间,只通过那一瞬,无念已感觉到自己可以知晓想要知晓的任何事情。无念随着金缘的引导,用天目去看现在需要”看到”的事情:只见五彩祥云之上,乃是如来道场西天大雷音寺,雷音寺录经阁前有一个形状如砚的池子,池水漆黑如墨,水面上笼罩着一层瑞霭,忽然,从大雷音寺正殿之上走下一位侍者,向池水内丢下一道符旨去,过了片刻,只见池水翻搅,从水花中飞出一条碧绿色的龙来。碧龙伏在侍者面前,侍者道:”传如来法旨,我佛因见世间百恶丛生,乃设三劫于我教内,着录经阁涤墨池碧龙下界应劫,务要借此三劫将我教我法在世间传扬光大,涤荡世间罪恶,功成之后赐汝金身证果。”
碧龙闻旨,伏拜叩谢,果然飞走了。碧龙自天宇之中投生至皇宫,不满两年便被送入云顶寺……原来那碧龙真的便是自己!
无念从禅定中出来,只见金缘已经出定,正闭目养神,脸上略显疲惫。
无念开了天目,始信金缘所言不虚,便拜倒在金缘面前道:”多谢恩师为弟子指点迷津,开启天目。”
金缘道:”不必多礼。这也是老衲份内之事,如今大劫已至,老衲能做的也仅有这么多了,剩下的便都要靠你和那白鸾了。”
无念道:“恩师可知白鸾是谁?”
金缘道:“便是你藏经阁中的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