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不宜迟,第二天阿摹离果然一早就来找净同,两人悄悄离开悬光寺,向西南方向的蛰毒森林走去。
这是一片从山脉上蔓延而下的森林,浓荫遮天,繁枝蔽日,林中毒虫毒蛇异常多,因此人迹罕至。阿摹离是有备而来,随身携带了两瓶”驱毒露”。这是他从沙贝尔哪里学会配制的,是进入蛰毒森林必不可少的装备,将它涂抹在身上虫蛇不敢近身。二人在森林边缘将驱毒露涂于周身及衣服鞋袜上,这才踏入森林。
蛰毒森林果然名不虚传,进去仅十余米,一种潮湿的毒雾就开始浓重起来了。净同初次接触这种毒雾,身体一时不能适应,开始咳嗽。阿摹离便又拿出驱毒露倒在手帕上让净同吸入,过了一会儿咳嗽便止住了,二人又继续前行。越往前走,光线越暗,且地面上都是沉积了百十年腐叶,走在上面好似踩在棉絮上一般。
突然,净同只觉一脚落在了一个光滑坚硬的东西上,那东西力大矫捷,脚刚落上去便一下子反弹起来,迅速窜到两尺之外去了。净同吓了一跳,定睛一看,竟是一只硕大无朋的蝎子,那蝎子通体乌黑油亮,光胸腹便有人的手掌大,再加上头尾竟比一只鞋还长了!净同踩它那一脚令它十分生气,正抖着双钳和尾巴上的毒钩发出”沙沙”的声音对净同示威。阿摩离见状从地上捡了一节枯枝丢到蝎子身上,蝎子便扑到枯枝上又钳又蛰,大肆发威去了,二人趁机赶紧走开。
又向前走了一段,盘子大的蜘蛛、靴子长的蜈蚣、手腕粗的蚯蚓也不知见了多少,更别说那些劈头盖脸而来的大毒蚊子,小的体型和蜜蜂差不多,大的都快赶上蜻蜓了!幸亏二人涂了驱毒露,这些东西才都不敢靠近,否则后果可想而知。
阿摩离背上背着一个袋子,净同则捡了一片蒲扇大的落叶拿在手,边走边驱赶蚊虫。就这样一直向前走,直到山脚下,却有一块三人合围粗细的巨石在此,石上盘着一条青皮褐纹的巨蟒,净同和阿摩离的脚步声早就惊动了它,此时早已将木瓜大小的蛇头昂起,吐着深红色的信子左右摇摆着,一双冰冷黑亮的眼睛发出瘆人的寒光。
两人站定脚步,阿摩离缓缓放下背包,从里面掏出一个鸡蛋大的东西来,将口子咬在口中吹起来,净同只隐隐听到一种极低的声音响起,不料那蟒蛇听了这声音却从巨石上下来一路溜走了。
赶走了蟒蛇,阿摩离对净同道:“这里便是供奉仙师之处,这条蟒乃是仙师安放在此把守入口的。”说罢,便带净同转过巨石,只见石后的山体上竟有一道三尺来宽的裂缝,两人钻入裂缝中,里面越走越宽,前面又有幽光,地面上苔藓湿滑,阿摩离嘱咐道:“师兄小心脚下。”,便带净同一直走进去了。
行进了几十米,隧道已达尽头,前方豁然开朗起来,原来是进入了一处幽谷,其间竟如同仙境一般:净同只觉空气清凉,潮热全无,树木也全不似外面那种狼糠参天般地粗蠢,均是虬曲俊秀、枝叶扶疏,地上满是奇花异草,崖壁上又有飞泉流泻,潭水边几只五彩珍禽嬉水……真是亦真亦幻!
净同不由赞叹,问阿摹离这是什么去处。阿摹离道:”此间呼做'幻屏痴景',乃是仙師初到此地时一挥所造,其实是一副幻像。师兄若是不信时,可以采那地上的花草试试。
净同听说,甚为惊奇,果真弯腰去采一朵异卉,不想手到之处竟然捞了个空,定睛细看那朵花,金蕊娇艳,花瓣剔透,正随着微风轻轻摆动,不由得又以拇指和食指去摘,不想二指捏下去竟又空无一物!以手掌覆去,竟也穿花而过!至此净同方信此言不虚,心中不由得对这位素未谋面的仙师陡然而生一种敬畏。
净同又将这“幻屏痴景”观赏了一番,问阿摩离道:“贤弟,这幻境如此神妙,可见仙师法力无边。但不知仙师却在哪里修行,你我如何得见?”
阿摩离道:“师兄莫急,请随我来。”说罢,便和净同携手向那飞泉而去,那道飞泉有四五丈高,砸琼泄玉,银霰漫天,注入下面的水潭中隆隆作响,二人走至近前却又不曾有水气沁湿衣衫。
净同看那水潭边的禽鸟,大如孔雀,羽毛艳丽异常,仪态万方悠然自得,时而梳理羽毛,时而交颈和鸣,竟比画中的凤凰还好看些,只是对净同和阿摩离二人的到来毫无察觉一般。看了一会儿,阿摩离道:“师兄,随我进去吧。”
泉水之后又是一重景象,但见繁花锦簇,香雾缭绕,烟雾蒙蒙之中可见一座精巧的殿宇,通体都是白玉砌成,墙壁和宝顶上不知镶嵌了多少璀璨夺目的各色宝石,大门洞开,珠帘荡漾,仙乐飘飘,隐约可闻。
阿摹离携净同拾级而上,至殿宇门口,阿摹离高声道:”仙師在上,弟子阿摹离携东土僧人释净同前来拜见仙師!”俄而,只听里面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道:”进来。”二人揭帘而入。
只见里面乃是一进不大的殿堂,陈设奇异,墙上挂了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四周靠墙摆了一圈的围桌,上面均铺着西域风情的织锦桌围,桌上有各色精巧别致的器皿陈列。殿堂正中有一张宽大奢华的高背扶椅,椅上虎皮苫盖,正中一人盘膝而坐。只见此人满头花白的卷发松散蓬乱,将脸颊都遮住了,乱发中间露出巴掌大的一块面孔,肤色棕褐,上面密布着沟壑般的皱纹,两道眉不知是用什么颜料画上去的,显得十分突兀,双眉下两颗碧绿的眼珠射出幽深的光,一只鹰钩鼻子又高又尖,身量单薄,身上裹着一件十分繁复的米白色麻袍,胸前挂了很多饰物,两只苍老的手放在膝盖上。净同见了,只觉其周身散发出一种诡秘的气息,却辨不出他是男是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