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退回到二十年前,时值壮年的净同为精进佛法,独自踏上了西去天竺的游学之路。说不尽那一路风尘仆仆,担风历雪,单说净同终于到得天竺,身至佛国之域,但见此地风物人情与中土特殊其异,真是人人学佛个个向善,潜心苦修者随处可见。净同大受震撼,赶紧净手焚香,就地礼拜,又依天竺风俗入恒河浴洗全身,而后在街市间游历三天,体会风土人情。
天竺人口繁密,气候炎热,净同见天竺人多惯于在路边树荫下席地坐卧,并不勤于劳作,所食之物亦十分简单,唯将米饭加点辛辣之酱汁拌合,很多人亦没有特定的餐具,只将食物覆于一块芭蕉叶之上,以右手三指捏取食用,简单至极。净同托钵化缘,所见之人均乐于施舍,只是人们都缺衣少食,能供给给净同的都十分有限,如此,每餐须有十几人布施净同方能得一餐之食。
净同游历街市,见许多孩童赤身裸足,成年人亦多有衣衫不周的,至其家中,真是家徒四壁,一无所有。又见街上常有苦修者,长发蓬乱,枯瘦如柴,以种种苦行自虐,更有以致残疾者。这些修行者并不化缘,终日很少进食,有些甚至以河中浮尸为食,净同见了大吐不止……
这些见闻给净同的内心造成了强烈的震撼,同时也在他心中掀起了疑惑。原以为灵山脚下没有苦难,为何真实的天竺却远比万里之外的中土苦难更深?原以为天竺国里满是香烛梵音,为何真实的这里触目尽有病躯饿殍……在抵达天竺的第三个夜晚,净同仰望着与故国不一样的星空,直面着内心的疑虑与困惑。苦思了一夜,却没有找到答案。清晨,他决定启程向天竺最著名的佛寺悬光寺进发。
这一日,骄阳如火,大地在烈日的炙烤下散发着腾腾的焰气,仿佛要将地面上的生灵烤熟。无论是人或动物,能找到避暑去处的都去避暑了,只有净同独自在路上艰难地跋涉,时近正午,气温更是攀升到令人无法忍受的程度,净同见前方不远处有个山洞,于是便加紧脚步赶到山洞中去休息纳凉。
净同浑身是汗,更兼饥渴难耐,双腿都有些打抖了。眼见着离山洞越来越近,净同却隐隐听见洞中传出断断续续的哭喊声,净同站定身侧耳细听,那声音确实是从洞中传出,走得越近,声音越清晰,且能分辨出是一个女子的哭喊声,此外还有一些男人肆无忌惮的笑闹声。净同走进山洞,顿觉一阵清凉扑面而来,全不似洞外酷热难当。净同顾不得休息,快步循声而入,转过两道弯,眼前豁然开朗,只见一个阔十余丈的大洞赫然在目,洞顶通天,其上又有草木遮蔽,因此洞中明亮清凉,洞底是一块巨大的磐石,中有一根丈许高天然立柱,石下又有流水淙淙,实在是一个好去处!那哭声便是从那石柱后发出。净同施展轻功几步便攀至柱头,站在上面向下看,不禁大吃一惊!
原来石柱之后乃是几个男子在淫掠一个少女,那少女百般挣扎不脱,又遭打骂,其状惨不忍睹。净同一见,怒发冲冠,大喝一声从柱头飞身而下,一掌先将正对少女施淫的恶徒打飞出去,又随手拾起地上的衣裙丢给那少女遮掩身体。净同的从天而降将这伙恶徒吓了一大跳,乱窜了一阵,待到看清净同只是一个和尚,且单身一人又无兵器,便都聚拢上来,将净同和那少女围在当中,那个被净同打飞的家伙惊魂甫定,也叫嚣着要同伙们围殴净同。一群恶徒见净同势单力薄,便凶相毕露一拥而上,企图至净同于死地。殊不知净同本是摩崖寺第一武僧,在五台山大小三百余座寺庙中尚且没有敌手,收拾这几个恶徒简直如同吹灰一般。
须臾之间,只见净同身形略有晃动,身前一片光影虚移,却根本看不清他是如何出手的,蜂拥而上的恶徒像一片片落叶一般四下飞了出去。转眼之间,六七个身强力壮的恶汉便散落在四处倒地呻吟。净同示意少女穿好衣服跟自己走,他对那几个恶汉并未下死手,净同虽然武功高强,然而却时刻谨记少林弟子习武仅为强身护体之用,不可杀生伤人,因此这几个恶徒并未意识到净同的厉害,竟然不知好歹地再度围拢过来。
恶徒们似乎认为刚才的战败是因为自己准备不够充分,因此这一番上来围着净同前后乱转,企图分散净同的注意力,趁他不备寻找破绽进攻。然而净同怎会把这些下三滥的伎俩放在眼中,就当根本看不见一样地护送着女孩往外走。一个恶徒见状大叫一声轮拳扑了上来,不料还未来到净同身前,面门上突然着了一下,痛得一头栽倒,只见门牙崩落,满嘴流血,张开口,却从嘴里吐出些被打碎的门牙并一颗鸟卵大的石子来。原来是净同随脚踢起地上一个石子,打崩了那人的门牙,又直打进他口里去了。
接着又有一人持刀从净同背后偷袭,净同也不回头,只抬腿向后踢了一脚,正中那人小腹,那人闷哼一声向后飞出几米去,跌落在地,匕首也丢在一旁,只双手抱着小腹在地上痛苦地扭动,再挣扎不起来了。其他人见状方意识到眼前这个异域来的僧人不同寻常,都不敢再轻举妄动了,互相使了个眼色,都从腰间将匕首拔了出来,聚拢到净同一侧,净同依旧视而不见,只带着那少女大步向洞外走。突然,一道寒光飞来,接着几名恶徒几乎是同时将手中匕首飞向净同和少女。
净同连看也没看一下,随手将手臂上的念珠一挥,一股内力从净同的手腕直贯到念珠之上,顿时,这串普通的黄柏念珠变得如同精钢铸就的哨棒一般,只听噼里啪啦几声脆响,恶徒们掷来的匕首一瞬间全部被念珠打飞,而净同连脚步都不曾放缓一丝。
这一幕将在场的几个恶汉彻底镇住了,再没有一个人敢轻举妄动,唯有以惊恐和难以置信的目光目送着净同将少女带走。净同将少女送至洞外,对她说:”你的家在哪里?快点会去吧。不要害怕,佛祖会保佑你的。”少女忍泪伏拜再三方去。
净同回身看看洞里,几个歹人正在转弯处探头缩脑。净同心中气愤难平,不知为何修行多年的他此刻胸口中竟涌动着一股强劲的杀意,他几度试图将之驱散,那杀意却依旧顽固地盘踞在胸口。他想离开这是非地,但那种愤怒不平的情绪又锁住了他的脚步,他实在不甘心就这样轻饶了这伙恶徒。无奈,净同便在洞中席地打坐,要将杀念驱散,首先要控制自己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