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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偿夙愿终入琅琊

或许是因为之前陌野提醒那童子小心的缘故,他对陌野态度倒是十分和善,两人一前一后在铁索上徐徐前行,那童子一边走,一边与陌野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

“你是叫陌野吗?”那童子问道。

“是。”陌野回道:“不知这位……师兄怎么称呼?”

“师兄?你叫我师兄?”那童子指着自己的鼻子哈哈大笑道:“你高抬了,我不过是个守山的童子,你叫我松竹好了,另外,你已经拜入山门了吗,为什么要叫我师兄?”

“这……”陌野有点儿尴尬,实际上,他加入琅琊山的心思十分迫切,所以之前甚至连诸葛亮都被他叫做了师兄,只是诸葛亮没搞明白他和司马徽之间的关系,还以为他拜的是水镜山庄,所以没有反驳他。

哪知这叫做松竹的童子却十分较真,非要在这个称呼上问个清楚。

陌野略有些狼狈,抹了把汗道:“其实是这样的,我奉言仙师的遗命来琅琊山,言仙师答应过我,只要我把太平要术带回来,就可以拜入琅琊山门下,成为一名修行者。”

“哦。”松竹点点头,随即又好奇的问道:“那你把太平要术带回来了吗?”

“……”陌野抬起头,仔细打量松竹的脸色,发现他好像并不是在讽刺自己,满脸的好奇,似乎真的只是单纯想问这个问题,心里不由得更尴尬了。

若是真把《太平要术》带回来了,那我用得着如此心虚吗?

陌野心里一阵腹诽,脸上却流露出一丝无奈的神色,说道:“出了点儿问题,天书被人给抢走了。”

“啊?”松竹惊讶的转过身来,在万丈深渊之上,他这一顿,立刻让整条铁索都跟着抖了两下,陌野站在铁索上,差点儿一个身形不稳,掉了下去,急忙拽住他的手,拼命让自己平稳下来。

“啊,抱歉。”松竹赶紧拉住他,一脸歉意的说道:“我太吃惊了,所以没注意到你,非常抱歉。”

陌野摆摆手,苦笑道:“你们平时进出琅琊山,都是走这条路的吗?”

松竹笑道:“对,如果有人想要进出山门,一般都是走这条路,其他方向虽然也有两条路,但那要翻越重重山岭,没有三五天是走不出去的。”

陌野暗自心惊,同时不由想到一个有趣的问题,无论是青衣门,还是琅琊山,似乎都把自己掩藏在一片崇山峻岭之中,这些修行门派,难道都喜欢这样的调调吗?

正胡思乱想之间,那松竹突然又把话题扯了回去,回首问道:“对了,你刚才说太平要术被人抢了,是谁这么大胆,连我琅琊山的东西都敢抢?”

陌野心想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于是老老实实的对他说道:“是青衣门的燕三娘。”

“青衣门?”松竹挠了挠头,似乎是在努力回想这个明子,隔了好一阵,他才喃喃的说道:“我似乎听说过这个门派,不过他们只是一个小门派,怎么敢做这样的事?”

陌野摇头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太平要术如此厉害的天书,他们为此拼命抢夺也是很正常的。”

松竹点了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不过我相信墨师叔他们得到这个消息,一定会很快把书给抢回来的。”

两人就这样一路走一路聊着,竟然足足走了一炷香的功夫,才完全通过了那条横跨在两座山峰只见的铁索。

陌野站在铁索一段往后回望,放眼看去,只见到一片白茫茫的云雾,哪里还能看得见来时的路?

怪不得这琅琊山在修行界中如此大的名头,可是对于普通人来说却几乎一无所知,光是他们隐匿的地方,一般人就根本不可能找得到。

渡过铁索之后,有一道羊肠小道沿山而上,只是这山势非常陡峭,那小道延伸到远方,很快又没入了重重山林和缭绕的云雾之间,远远望去,就好似一条通往天庭的小路一般。

陌野张大了嘴仰望那小道的尽头,不由自主的叹道:“这山可真高啊。”

松竹得意的介绍道:“那可不,而且这座山,只是琅琊山五峰之一,真正的主峰,还要在这座山的后面呢。”

“啊?”陌野吃惊的望着他:“咱们还要翻一座山?”

“不用。”松竹摆摆手解释到:“山腰有条小道,可以直接通向主峰,琅琊五峰,这里只是其中之一的龙盘峰,翻过龙盘峰,后面的白鹭峰,才是我们要去的地方。”

陌野眨了眨眼,松竹说的这些,他基本听不懂,只知道还要走很长一截路,才能见到隐居在琅琊山的那些修行者。

“哦,对了。”松竹突然指了指上方被云雾遮掩的峰顶,对陌野说道:“龙盘峰是墨师叔的地方,他老人家就住在那上面。”

墨师叔,陌野曾听言君子说过,正是与他齐名的琅琊四君子之一的墨君子,而且按照言君子的遗言,似乎有意让他拜入的,就是墨君子的门下。

如此说来,自己以后很有可能就在这里修行了?

陌野忍不住用复杂的眼光看了看那云雾缭绕的山顶,突然生出了一丝悠然的神往。

在松竹的带领下,两人沿着山腰的小道,又不知走了多久,终于穿过盘龙峰,来到了松竹口中的白鹭峰。

琅琊五峰,盘龙白鹭,蔚然摩陀,以及位于最后方的重熙,正是琅琊山真正的宗门所在。五峰之上,又有五峰之主,五人并非统属,却是合流,五人组成了琅琊山的最高议事机构,其中领头的,便是白鹭峰的峰主。

当今白鹭峰的峰主是清源真人,他乃是南华真人的师兄,比琅琊四君子的辈分还要高一辈,据说他已经有一百四十余岁,是个不折不扣的修心境强者。

两人沿山而上,沿途看到不少的茅庐,星罗棋布般分布在幽静葱郁的树林之中,据松竹介绍,琅琊山修行的弟子,大多都是结庐而居,因为道家崇尚自然,讲究无为而治,所以别以为琅琊山是一个宗门,对弟子的约束规矩就十分繁多,实际上,琅琊山的弟子们除了有什么重大事件发生外,其他时候都是独自修行,只有山门发出召唤,或是有事情寻求其他人帮忙解决,他们才会出来相互交流。

这简直就是个活脱脱的自由世界。

陌野对此十分向往,可是同时又在想,若是独自修行,像我这样资质不够的,找谁来帮我指导呢?

带着一丝担忧,他随着松竹来到一座大殿之外。

这应该是他来到琅琊山之后看到的第一座由石头砌成的房屋,而且盘踞在白鹭峰峰顶,气势十分磅礴,光是大殿外那片广场,就足足有上百亩地之广。大殿外端,白玉雕栏,青石铺地,古色古香,壮阔雄浑。

此刻在那广场之上,还星星点点站了好几十人,看到松竹和陌野过来,那群人立刻停止讨论,纷纷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陌野,其中几人还冲他指指点点,似乎在争论着什么。

松竹沿途不停冲那些人鞠躬行礼,左一个师兄,右一个师叔,陌野这才知道,感情这些人都是琅琊山的弟子。

可看起来,琅琊山的人丁似乎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兴旺,难道声名赫赫的琅琊派,就只有这么几十个人?

怀着疑惑,他被松竹带进了大殿之内,一进门,就有一个浓浓的威压突然笼罩到头上,陌野顿时感到身上似乎被套了一层无形的枷锁,连扭动一下脖子都变得分外吃力。

他大吃一惊,急忙往殿内打量,这才发现大殿之内气氛十分肃穆,不光是因为分坐在四周的那五个威严的身影,还因为在大殿的内端,有一个巨大的灵台,灵台上密密麻麻摆放着数十排灵牌,每一块灵牌上,都有一串用朱砂写就的鲜红名字,原来这座大殿,竟然是琅琊山的宗门祠堂。

在宗门的祠堂里召见陌野,可见琅琊山的这些长者对言君子的事有多么重视了!

陌野带着一点淡淡的忐忑,抢先冲那几个跪坐在地上的长者行礼道:“晚辈陌野,见过各位仙师。”

“你就是陌野?”坐在最当中那个长须及胸的老者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带回来的消息,我已经听司马徽禀报了,不过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问你,可否?”

陌野急忙低头道:“仙师请问。”

老者点点头,又道:“你说言师侄已经过世,可是当真?”

陌野点头道:“千真万确,言仙师去世前将他的法剑交给我,让我当做信物带回琅琊山,就是为了证明我不会说谎。”

“嗯。”那老者的声音似乎带上了一点淡淡的哀伤,不过并没有持续太久,接着问道:“那此事的具体经过,你可否再详细向我们解说一遍?”

陌野没有迟疑,将言君子在村子里如何救了他和滑漪,又如何被张梁暗算,最终舍生取义,牺牲自己成全他和滑漪的事细细说了一遍。

在座的五个人都没有说话,陌野发现,左手边第二个位置上坐的,似乎是个女子,听到言君子过世的消息,她的表情比别的人都更加哀婉一些。

一直到他把整件事从头到尾全都讲完,坐在老者右手边第一个位置上的男子才发话问道:“你刚才说言师弟是中毒而死,那毒叫什么名字?”

陌野想了想,记得张梁曾经说过,这毒叫“三步倒”,而且还出自一个叫做“白骨门”的邪恶门派,当时言君子对这件事似乎十分在意,还曾叹息过“这些人终于按捺不住了”,他不知道“这些人”指的是哪些人,不过他把这件事悄悄记了下来。

于是他回答道:“毒药叫做三步倒,好像是一个叫做白骨门的门派交给张梁的。”

“三步倒?”那中年男子面色一肃,喃喃自语道:“百步倒,十步倒,三步倒,一步倒,还真是白骨门的风格,简单直接,真是没想到,背后居然还有这群家伙的影子。”

又是这句话,这彻底勾起了陌野的好奇心,“这群家伙”到底是群什么人?

然而中年男子没有给他提问的机会,接着问道:“你说太平要术在半路上被抢走了,这又是怎么回事?”

陌野又把燕三娘和青衣门的事对五人讲了一遍,五人皆是皱着眉头沉默下来。

半晌之后,中年男子无奈地说道:“青衣门向来神秘莫测,江湖上无人知道他们的老巢在何处,这该如何是好?”

那一直没说话的女子突然指着陌野说道:“这孩子不是说他正是从青衣门逃出来的吗,何不问问他?”

中年男子眼神一亮,朝陌野问道:“你既然能从青衣门逃出来,那想必也能找到回青衣门的路了?”

哪知陌野摇摇头,苦涩地说道:“不行,我之前已经试过回去找我妹妹了,可是那条河支流众多,我根本没办法分辨自己是从哪条支流走出来的,所以我也没办法找到回去的路。”

众人再度陷入沉默,显然对这件事束手无策。

又过了好一阵,才听那坐在中央的老者说道:“行了,既然没办法找到青衣门,那太平要术的事,咱们日后再议吧,反正这卷书已经被带出本门十多年了,也不在乎再多等一年半载,现在我们先来议议言师侄的后事。”

其他几人立刻收敛心神,开始讨论起关于言君子的后事来。

讨论的主要内容,是要不要把言君子的尸骨移回琅琊山,让他安葬在故里。

这件事没有费太大的功夫,言君子在琅琊山修行近百年,让他的尸骨落叶归根,几乎是天经地义的事,所以几人都赞同派人将言君子的尸骨找回来。

议论完毕之后,那中年男子一脸诚恳的对陌野说道:“派人去寻回我言师弟的尸骨,恐怕还要劳烦小友带路,不知小友是否会介意?”

陌野赶紧摇摇头,诚心道:“言仙师是我和我妹妹的救命恩人,将他的尸骨接回来葬在琅琊山,晚辈义不容辞,只是……”说到这里,他犹豫了一下,有些忐忑的看向那个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眉头微皱,不解地问道:“只是什么?”

陌野定了定心神,鼓起勇气问道:“我想知道,这里哪位是墨君子墨仙师?”

中年男子眉头微挑,似乎有些吃惊,不过还是回答道:“我就是墨君子,你问我有何事?”

陌野赶紧躬身冲他行礼道:“言仙师曾经答应过我,只要我把天书和消息带回琅琊山,就允我拜在墨仙师门下,留在琅琊山修行,不知道墨仙师肯不肯答应?”

墨君子微微一愣,忍不住细细打量了他两眼。

不过很快,他脸上就泛起一丝失望的神色,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叹道:“原本言师弟应承了你,那我自该秉承他的遗愿,但我观你资质,十分平庸,或许你并不适合修道。须知修行一途,若无天资,就算是后天再如何努力也是枉然,也许你终其一生都无法踏入炼气境,你确定你要留在琅琊山上赌这虚无缥缈的希望吗?”

陌野闻言,如遭雷亟,原来不止是燕三娘觉得我资质平庸,就连琅琊山上的墨仙师也觉得我没有这个天分!

可是我费了那么多辛苦,忍了那么多的侮辱,拼死拼活来到琅琊山,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就是为了听别人否定我的一句话,然后失魂落魄的离开,从此像一个普通人一样,平平淡淡的过一生,默默无闻的死在兵荒马乱之中吗?

不,我不要!陌野在心里呐喊:哪怕是所有人都看清我,否定我,我也决不放弃,我不要做个普通人,任由别人欺负,任由别人用白眼看我,蹂躏我,践踏我!

“我愿意赌!”他紧咬着牙根,一字一句地回答道:“哪怕希望只有一层,我也愿意付出一切!”

“哦?”墨君子惊讶地望着他,眼中突然泛起了一丝奇异的神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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