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柳妈妈秦玉梅收拾了八仙桌上的碗筷去洗碗，柳志强拿个小板凳坐在大门外悠闲的抽着饭后烟。
三付碗筷，又都吃的是泡饭咸菜，根本没啥油水，柳妈妈洗碗的速度极快，捎带手又把桌子给抹了一遍。
柳云飞从毛巾架上重又取过一块白净的抹布，在次将八仙桌给仔仔细细的抹了一遍。
柳妈妈知道儿子又要开始每日一练，这样的动作已经不知重复了多少回，可她还是看不惯儿子的这个类似洁癖的坏习惯
薄怒道：“小子还嫌你妈擦的不干净？”
柳云飞手里捧着练字用的笔墨纸砚：＂不是，桌子上还有水迹。”
“你个小神经，都养成洁癖了”柳妈妈薄怒道。
铺好毛毡摊开纸笔，便心无旁骛的开始汪砚池里加水，转着圈的磨墨，一副泰山崩语面而不变的稳重。
那架势，犹如一个浸／***海多年的老者，全身心的投入其中。
看到儿子如此投入，柳爸柳妈会心一笑都悄悄的走了，免得还会打扰儿子的功课。
砚池中墨色由淡转浓，直到墨色黑的发亮浓稠，随后提笔，蘸墨，书写。
“日照香炉生紫烟。。。。。。”
一首李白的《望庐山瀑布》写完，柳云飞放下手上的上等羊毫，看着纸上的２８个字，每一个都具备了十足的气韵和美感。
自己也很满意的说：“功夫不负有心人呐，不错，又有长进了。”
认认真真的写一首绝句，柳体，颜体，欧体每日轮流，再画一张一尺方的小画。这是柳云飞每天必修的功课，不管寒冬酷暑，一天没断过。
这都是他的近邻，也是他的启蒙老师李文华教的。
李文华是个孤老头子，今年５９了，今年年底就将退休。这是个身具旧传统的老海归，目前在浦西GD路的文物商店工作。
一天的功课做完，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柳云飞收拾了文房四宝。习惯性照了照镜子整理下衣冠形象，尽管他干净整洁的形象一直都很被人所称赞。
出门必须照镜子，这也是他的李老师教的。
便出门寻觅肉票去了。“哎；真是的，后世多少人吃肉吃出三高，现在还要为一块肉伤脑筋。”
这年头物资匮乏到了极点，每人每月半斤肉票，吃完了你便只能看着菜市场的大肉而无法购买，哪怕你是个大款也不行。
再说了，这年头讲究的是平均主义，基本上每个家庭收入都差不离。万元户这个说法，也只是刚刚开始，尚属凤毛麟角。
出门直奔街上，那里有他的同学杨勇，他的老爸就是菜市场卖肉的。这小子因为近水楼台，是塘渡镇小学屈指可数的小胖子。
有一回柳云飞去他家办事，看到杨勇正在抱着一根猪大骨在猛啃，柳云飞一下子口水长流，差点就出洋相了。
“找个什么借口呢？”柳云飞犯了难。
“对，辅导作业。”
杨勇这人贪吃好睡，读书成绩嘛一向很一般，让他望子成龙的他老爸杨大块头很不满意，据说每回杨勇的成绩报告单拿回家，轻者一顿训斥，重者小竹板伺候。
小竹板打屁股，在浦江还有个笑称，竹笋烤肉。
半道上正好遇上了袁盛杰周雪晔，这两小子正无聊的和几个小女孩在跳橡皮筋。
看到柳云飞来了，周雪晔还颇为奇怪，“你不是说在家看书吗，怎么跑这里来了？”
柳云飞解释：“我妈想吃菜肉馄饨，要我搞些肉票回去。”
“那只有去找杨胖子了，他家是专门卖肉的。”袁盛杰还自荐；＂我去帮你把他叫出来，你和他说说。”
片刻，一个迈着小短腿的胖墩，便出现在柳云飞的面前，“难得，你找我有啥事？”
柳云飞心里莫名的泛出一阵苦涩，“那么大个人了，还要欺骗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孩子，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啪”柳云飞一拍杨勇的肩膀，“杨勇，咱们是好同学，好兄弟不？”
杨勇脸上的肉一紧，“当然是，怎么要我帮你一起去和人打架？”
“没有的事，请你帮我和你爸爸搞几张肉票来，我想吃肉。”
“肉票啊，这事我不管的，只要有的吃就行了。”杨勇也一脸为难的说。
周雪晔大骂：“你小子还是不是兄弟，不过是要你搞几张肉票而已，还没要你两肋插刀呢，你就缩手缩脚的，真不够义气。”
“就是，你也不能只顾自己吃肉，把兄弟给忘了，太不够意思了。”袁盛杰也机智的压上一句。
周雪晔捏捏杨勇肥嘟嘟的脸蛋，：“你看看，你多胖，”又一指柳云飞：“你看，他多廋，哪有这样的兄弟。”
被两个同学这么一激，杨同学被挑动了，“好，现在正是下午开市的时候，我带你去找我爸爸，这回非要讨到三斤肉票不可。”
柳云飞大喜，“好，这才是好兄弟。”
说完，立马觉得得脸上热乎乎的发烫。“以后必须再想个长久的办法，不然这张老脸都快没处放了。”
下午的菜市场人流并不多，肉摊在石子路的最西面，边上就是一家酱油店。据说这家酱油店过去时私人的夫妻老婆店，后来公私合营，夫妻两便成了国营的营业员。
肉摊还是个两开间的门面，一根手臂粗的大铁棍横挂在肉案半人高的地方，铁棍上用大铁钩子悬挂着一块块的大肉，很是吸引人的眼球。
这年头的猪肉绝对是原生态养猪法，全是吃草吃麸皮长大的，至于瘦肉精之类的，还没发明出来。
一家烧红烧肉，那香味，至少能有三五家街坊邻居都能闻到味道。要是炖个鸡汤，那诱人香味，还要翻倍。
要是放在三十多年以后，谁要是送人一只真正的农家散养鸡，那决对对是一份很大的人情，比送人五百块还要体面。
杨大块头，杨勇的父亲，借用后世的网络语言来说，“一看就知道是亲生的。”
这父子两活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唯一的区别那就是，一个是放大版一个是缩小版。
按照事前说好的，柳云飞他们三个躲在角落，杨勇一个人去肉摊。
看见儿子来了，杨大块头眼睛一瞪，恰是半空中打了个旱天雷；“小赤佬，不在家看书到这里做啥？”
“好足的中气，那么远都能听得到，绝对是肉吃多了”袁盛杰小声的嘀咕着。
“阿爸，我同学馋肉馋的厉害，求您给点肉票尝尝肉味”杨勇怯生生的回答道。
杨大块头；”小赤佬多管闲事，没肉票怎么买肉？你老是结交不三不四的朋友，被人骗了该不知道，快回家看书去。”
杨勇被他老爸的呵斥给吓傻了，一时间楞的不知所措。
“还不走，你要是有你们同学高鼻头阿四的好成绩，老子每天给你三斤不用票的好肉也行。”
这是上班时间，看到儿子还不走，杨大块头真的生气了，“快滚，晚上请你吃竹笋烤肉。”
一看没戏，杨勇哭丧着脸伤心失望的走了。
回到街角，柳云飞一看杨勇的脸色，就知道事情没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