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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陷绝境,慨当以慷

武当少侠鹿雪扉其实也只是随口一说,却没想到一语成箴了。

这个海岛地势颇为奇特,不但树木茂密,而且,还布满了高达数丈的石山石柱,加之天色晦暗,水行舟等人登上小岛之后,始终无法看清整个小岛的全貌。不但如此,水行舟派出去搜索的两队水手,一队很快发现简易码头回来,另一队却再也没有回来。大约过了一个时辰之后,水行舟带着其余的水手沿着前面那队水手搜索的路径,在一片稍微空阔一些的地方找到了那一队水手的尸体。

这一队水手共有八人,其中七人死在乱箭之下,从他们遇袭的情况看,完全是中了埋伏,根本就没有找到敌人就尽数中箭身亡了。

水行舟下令警戒,然后就地掩埋了七个水手。水行舟的这些部属不但身手够颇为不凡,而且携带的装备也颇为精良,既有近战的锋锐刀剑,也有防御力极强的精钢厚盾,还有可以连续发射的排弩。所以,他们人数虽少,水行舟却丝毫没有因为搜索小队的覆灭而惊慌失措。

宋希杰作为水行舟这里最得力的助手,检查了中箭身亡的水手之后向他汇报道:“箭身上刻有真田家的徽记,舵主,看来我们遇到是真田信繁的部曲,就是不知道他本人是不是也在这里。我们的兄弟至死未能还击,说明当时伏击他们的敌人至少十倍以上。”

对手,对手的大致兵力,一两句话就足以概括了。

鹿雪扉不禁问道:“这个真田信繁又是什么人?”

宋希杰代为答道:“倭国一个很有名的武士,剑术高明,所部武士皆凶悍善战。”

鹿雪扉看着宋希杰脸上那种十分凝重紧张的神情,心里冷冷的笑了一下。宋希杰看得出鹿雪扉那种不以为然,不过,他自也没有什么必要跟他解释什么。

继续前进,只是更加小心了。

当水行舟等人走到小岛的中心地带时,远远的看到了一片用岛上木料搭建的营地。约有木屋二十余间,排列成两个横排,前面是一片开阔地,其中修葺了道路,饮用水池,生火做饭的灶台,灶台中甚至还冒着炊烟。那些木屋每间至少可以住十到二十人,这么一算的话,即使是先前不以为然的鹿雪扉,心里也不禁咯噔了一下。

现在,贸然冲过去固然是不妥,但他们的侦查小队被歼灭,行踪也是暴露了,想退回海上,船还陷在暗礁之中。就在这进退两难之际,众人听到一阵狂笑之声,跟着,便是一个壮年男人用生硬的汉话讲道:“啊,水大公子真是守信之人,果然带着两个美丽无比的花姑娘前来拜见我家主公了。”

跟着这声音出现的,是一个全身披戴铠甲,只露出一双眼睛和嘴巴的倭人武士。他的周围并没有其他的人,不过,任谁都想得出,这周围肯定已经布满了杀机。

那武士这么一说,鹿雪扉只是冷笑了一声,看看水行舟,看到的只是一脸的平静。不但水行舟很平静,沐雨寒和赵雨淅看起来也很平静,只是,赵雨淅的右手手指,已经把手中的紫薇剑轻轻的推出了剑鞘几分。

水行舟静静的看着那武士道:“你不是真田信繁,不够格和本公子说话,去叫你家主公出来。”

那武士哈哈大笑,嘴里叽里呱啦的说了一通,又生硬的道:“水大公子,你应该也有必死的觉悟了吧?我们可是在此恭候多时了。”他说着话,从腰间拔出一把倭刀来,在空中虚劈了几下,口中发出呵呵之声,横刀喝道:“吾乃加藤十六将之天野助左卫门,今天特来送你上路!”

随着他的大喝,岛上的林木间顷刻箭如雨下。

水行舟也不多说,右臂一扬,左右的水手迅速的结成阵形。以十六个水手持钢盾在外,十六个水手持排弩反击,剩余十个水手,连同宋希杰、灵犀锦瑟青鸟三侍婢,以及沐雨寒、赵雨淅以及鹿雪扉和水行舟本人收拢脚跟,聚集在中间蓄势待发。

双方箭雨如织。岛上倭寇人数明显站着上风,但是水行舟部下的排弩威力十足,第一轮对射下来,水行舟的手下倒下四个弩手,远处则惨叫连连,倒下的倭寇不知多少。

天野助左卫门发现他们的远程火力在水行舟的钢盾和排弩面前并不能占什么优势,刀锋一指,四面便都有倭寇涌了出来。除去天野助左卫门之外,另外三个方向也各有一个头领武士走出来。那些士卒喊叫着向前冲锋,他们则都拄刀站在原地等候时机。

很快,水行舟就发现天野助左卫门说的话并不是恐吓他的,这伙倭寇确实在这里张开了一张网等他来钻。四面涌来的倭寇不下三百,而且纪律严明,武艺超凡。最重要的是,他们对水行舟部属所带的排弩早有准备,以一人持重盾在前,两人在后射箭还击,迅速的向他们靠近。他想象中在倭寇扑来时,他的手下以排弩迎击,第一波就至少能击灭半数。但实际上,他的手下虽然排弩射出的弩箭飞蝗一般,中箭倒下的人却极少。

而且很快,倭寇就已经逼到身前,排弩战士根本来不及再装上箭支,只能抛弃排弩,拔刀从钢盾战士身后杀出。

两边近战肉搏,人数的优劣之势就非常明显了。

一场血战在晦暗的天色下展开,水行舟的部下虽然勇武,但是人数相差太远,损失也就越来越大。而这个人数的劣势也正以更大的差距拉开。

水行舟拔剑出鞘,只见一片水银泻地一般的剑光,流水剑下,倭寇纷纷倒地。

此时,鹿雪扉、沐雨寒和赵雨淅几个人都已经拔剑加入战阵。鹿雪扉距离水行舟最近,看到水行舟剑光流动,不禁叫了一声好剑法,挥动手中的真武古剑,青光一片,也奋力杀入倭寇之中。

在水行舟等人的拼死击杀之下,倭寇的阵形有些松动,这时水行舟的部属只剩下不到十人,他便招呼着众人冲开倭寇,往西北角突围而去。西北角的地势复杂,倭寇人数施展不开,终于让水行舟等人杀开了一条血路。

等到水行舟收拾残缺不全的部下暂时摆脱了倭寇的追杀,依靠身后的绝壁,身前一条只能一两人并行的险路据守的时候。连同水行舟在内,剩下的人已经不到十人,而且或多或少的,都挂了彩。

其中,水行舟的侍婢锦瑟伤势最重,恐怕救不活的了。她们姐妹四人现在眼看着就要走掉两个,剩下的两人,莫不悲痛难当。而水行舟的得力助手宋希杰不知何时掉了队,现在是生是死,也无从知晓了。

一场血战下来,众人不但伤痕累累,而且都十分疲乏。天色已经渐黑,倭寇倒也没有立刻围上来硬冲,只是远远的把守要害,断绝了他们冲出去的道路。

水行舟安排轻伤的鹿雪扉和自己警戒,眉头紧紧的锁在了一起。

鹿雪扉一身血迹,眼看着前途凶险,命悬一线,反倒豪兴一发,宽慰水行舟道:“水舵主,咱们都是堂堂大明的好儿女,今日误入倭寇巢穴,击杀倭寇上百,人生自古,谁人无死?我真武剑下,倭寇的亡魂无数,可谓死得其所!你又何必愁眉不展?比之沐、赵两位女侠,尚缺些男儿气概呢!”

这时,沐雨寒走过来,道:“水公子是怕自己死得不明不白,死在自己人手里,对吧?”

水行舟苦笑,道:“沐姑娘可是明察秋毫。”

鹿雪扉有些不解的看了看沐雨寒,沐雨寒道:“出海之后我就发现,有人在船上动了手脚,并且于不知不觉之间,悄然更改了航向。我们会遭遇风暴,搁浅暗礁,都是有人设计好了的。”

赵雨淅便也走上来道:“四师姐,你说的是那位宋先生?”

沐雨寒看了看水行舟,道:“宋希杰,不过是个听命行事的小卒罢了。”

鹿雪扉不禁有些气恼的道:“沐女侠,你既然早已发现,为何不早说?鹿某不惧一死,却不愿死得不值。”他并不是心胸狭隘之人,这时也忍不住想,你们九鼎、桐柏既然已经联姻,大家一起死那也是理所当然,可这与我又有什么相关?看了一眼赵雨淅,又想,也罢,能陪赵姑娘战死于此,也算不枉。

沐雨寒依然是看着水行舟,道:“便是我早说,水公子也必不肯信。其实水公子未必就没有察觉,不过不肯信罢了。”

水行舟走叹了一口气道:“沐姑娘,赵姑娘,鹿少侠,是在下连累你们到此。实在是对不住你们了。”

鹿雪扉哂笑道:“说声对不住,又有何用?水舵主,我也不去计较被你连累一事,我看你也不必追究何人陷害于你了。事已至此,一切已经不必多说,我鹿雪扉堂堂男儿,此身能为抗倭死,已经不枉。更何况……水舵主,我看你还是打起精神来,那些是是非非,勾心斗角,便都算了吧!”

周围的人本来觉得必死无疑,难免也都有些戚戚惶惶,听到鹿雪扉这么一说,都不禁眼睛一亮。赵雨淅更道:“鹿大哥,你这话说得真好。水公子,你也不要说什么连累不连累了,就这样,大家轰轰烈烈的大战一场,死而无怨。”

她本来想问鹿雪扉那一句更何况是准备说什么的,突然心里亮了一下,暗地里轻叹一声,却没有去问。

水行舟被鹿雪扉和赵雨淅这么一说,不禁微微一笑,道:“原该如此,倒叫两位弟弟妹妹笑话了。”诚如鹿雪扉所说,此时再去追查是何人陷害他险此绝境已经不重要了。不要说他们剩下这点人,断不能从数百倭寇之中突围而出,就算冲出去了,面对一望无际的大海,又能往哪逃?倒不如慷慨一战,死而后快。

只不过,就像沐雨寒所说的那样,水行舟并不是完全没有察觉,而是不愿去深想。现在,尽管他不愿去深究,却不代表不管看到什么,他都能坦然面对。

尤其是,当天色又明,前方一条窈窕倩影步步生莲的走来之时。而就在那道倩影身边,俨然还走着一个他原本可以想到,却不愿去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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