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看看花灯吧,我这的花灯最是灵验的,买一盏赠给心上人?”
繁华喧闹的临安城内,街道两边皆是琳琅满目的花灯与面具。每个摊位都点着一盏长明灯,竟把这本该夜色正浓的临安城映照的宛若白昼。万物皆蒙上一层温暖的光辉,朦胧而又透着些许神秘。
过往行人皆戴着不尽相同的面具,其间的女子或与手帕之交结伴而行,或与亲昵恋人执手共立,便衬得街道中央一未戴面具的白衣女子格外显眼。
她肤如凝脂,双目犹似一潭清水,双眉修长如画,鼻梁纤巧,朱唇不点而红。不同于寻常女子的温婉,她眉宇间透着一股灵气,手中还执着一把银白色佩剑,如墨的秀发只用一根简单的发带束起,倒有一种别致的美。
她停在花灯摊前,低头看了看各色的花灯,又抬头看向方才与她搭话的商贩,笑了笑,道,“可我没有心上人。”
那商贩是个年轻的男子,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笑晃了一瞬,不觉一阵失神。方才只是看她未戴面具也应未买花灯,便叫了她一声,待走近才发现她生的如此标致。
“老板?”卿绾见他不说话,有些疑惑地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啊……瞧我这没出息的,见您生的美便失了神,真是不好意思啊姑娘!”那商贩颇有几分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然后指着面前的花灯赔笑道,“没有心上人也无妨,挑盏好看的花灯为亲人祈福也好呀。”
卿绾听他前一句说完,才猛然想起来今早匆忙启程来临安,竟忘了易容。只能等一会找到休息的客栈再赶紧易容了。
又听他后一句,心中藏了许久的思念被不经意触动。
亲人……
她眸光微沉,不由自主地伸手拿起面前的一盏花灯仔细端详。
自她有记忆起便从未见过父母,师父也并未向她提起过。在她的世界里,师父便是她唯一的亲人。虽然他并不常笑也不常说话,指导她修炼时还很严厉,但卿绾知道,师父对她是真的很好。他从来不会让她受委屈,也不会将她置于危险之中。
师父……
最后一次见他,已经是七年前了吧。
你怎么还不回来看看绾儿呢?
“姑娘,姑娘?”
商贩的声音将她从思绪中拉回,她看着手中的花灯,轻声道,“这花灯,可为亲人祈福?”
“是啊,姑娘可是看好这花灯了?我替您包起来?”商贩殷勤道。
卿绾点点头,将花灯递给他,“多少钱?”
商贩接过花灯包好,应道,“不贵不贵,只要十文。”
卿绾从钱袋中掏出钱付给他,然后把花灯拿在手里,顺口问道,“这花灯在哪里放?”
商贩笑道,“姑娘不是临安人吧?沿这条街直走,出了景深廊便是望月亭,再往前走便是锦风桥和瑶光湖了,您在瑶光湖放这花灯便好,想必此刻人还不多,到夜半时分便可能排不上喽。”
卿绾听着有些疑惑,接着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为何大家都戴着面具,还要放花灯?”
“姑娘刚来不熟悉,也是赶巧,正赶上今日我们南诏国一年一度的相思节呢!”商贩倒也热心,眉飞色舞地替她讲解起来,“这相思节呢,便是给南诏青年男女互相结识的机会。每当这日,未成亲的男女都会以面具遮面外出游历,若是有互相看得上的,得嘞,一对鸳鸯可就成喽。”
卿绾点点头,看着不远处一对牵着手的男女,道,“可是这发展的会不会太快了,刚认识就牵手,那再见面岂不就要成亲?”
那商贩听她这话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姑娘误会了!这些本就是恋人,只是借着今日的机会出来增进一下感情罢了!”
卿绾讪讪一笑,也觉得自己刚刚的话有些蠢了。
跟商贩道了别,她按着商贩说的方向缓步前行。路过一个面具摊时脚步顿了顿,想了下还是买了一个银色面具戴上。
正好省去了易容的功夫。
她走出主街,努力回想商贩刚刚说的路线。
出了主街,然后是什么廊?还是什么亭什么湖?好像还有什么桥?
“……”
卿绾有些郁闷地拍了拍脑袋,却怎么也回想不起来。
“走一步看一步吧,实在不行只能动用神念了。”卿绾小声嘟囔道,然后随意选了个方向继续走。
不远处,高大的梧桐木上,一道身影静静凝视着卿绾随处乱走的身形,眸中浮现出一抹兴味的流光。
卿绾的运气还是不错的,随意选的方向竟也顺利走到了瑶光湖。
此刻瑶光湖的人并不多,许是都在等着心上人再来一同放花灯吧。
她寻了个无人的地方,将包好的花灯打开,白皙修长的手指伸出,神念一动便祭出了一小簇魂火,瞬间将花灯间的烛芯引燃。
梧桐木上的人眼眸微眯,唇畔勾起一丝弧度。
卿绾俯身将花灯放入湖中,轻轻闭起双眼,双手在胸前合十,轻声道,“师父,绾儿想你了……”
眉心突然一热,卿绾猛然睁开眼睛,厉声喝道,“谁!”
她眉心的木槿泛红,可只是一瞬,便恢复如常,仿佛什么不曾发生过。
卿绾用神念环探四周,除了几个放花灯的凡人外却没再发现其他气息。
木槿泛红,应是有魔界之人在此。可她现在却什么都没发现……难道刚刚是错觉?
她皱了皱眉,有些不解。
再三确定没有其他气息后,她抬眸环顾四周,待看到不远处的那棵梧桐木时目光深沉几分。
天色有些昏暗,梧桐木的枝叶又太繁茂,她看不清树上究竟有没有人。
突然,她挥手向梧桐木挥出一道内力,树上一抹身影随之微微一动,轻松躲开了她的攻击。
“哎呀,居然被发现了。”一道戏谑的声音从树上传来,卿绾抬头望去。
一男子慵懒地坐在浓密的枝叶间,及腰墨发未绾未系,散落在两肩之前。一袭红衣张扬艳丽,袖口处绣着几朵曼珠沙华,腰间随意系着条黑色暗纹腰带,手中还轻摇着一把水墨折扇,一派翩翩公子的风度。
卿绾眼眸微眯,悄然握紧了腰间的月离剑。
这人绝不简单,虽然她刚刚试探只用了三分力道,但速度绝对不慢,世间也难逢几个对手。能如此轻松避掉她的招数,还能隐匿的如此完美,绝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她想着,看向男子的目光越发不善。他似乎在笑,只是天色昏暗,卿绾看不真切。
“你是魔界之人?”她问道。
那男子摇了摇手中的折扇,却并未答话,只兴味地看着她。卿绾也不恼,同样平静地回视着男子,虽然她其实看不清男子的面容。
那男子突然笑了起来,手中折扇一收,笑道,“小丫头不是凡人?凡人可没几个能如此轻松祭出魂火的。”
卿绾面色一寒,没想到他竟看到了。心里虽是一惊,但面上却没什么变化。她反驳道,“你说谁不是人呢?”
男子面上的笑意更甚,纵身从梧桐木上跃下,平稳落地后转过身面对着卿绾。
四目相对,二人皆是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