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鄙视嘲讽一番,又让小姑娘扎了臀部,萧辰心情很不爽,负气似地将他那家传神剑拽了下来,往地上狠狠地一拄。这玩意儿如婴儿手臂般大小,长短适中,正好当拐杖使用。
萧辰将家传神剑拄在地上,向着蛮荒森林方向走去,越来越荒芜,终于来到一处悬崖跟前。
那悬崖拔地而起,也不知是什么山石,黝黑如墨,半截耸入云中,高有千仞,飞鸟难渡,甚是险峻。
悬崖前方有条狭长的沟壑,像是被人一剑劈开,端是鬼斧神工。其间遍布着杂乱无章的乱石堆,地气升腾间,形成一丝丝的雾气,瘴气缭绕,叫人看不清石堆内的情景。倒是石堆边上的几架白骨,看出此地的凶险。
萧辰面色一整,不敢冒冒失失地往里闯了。他在石堆前顿了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往嘴里塞了颗火红色的避瘴药丸,摒住了呼吸,歪歪扭扭地一步踏出,闪身就进了石堆。
入了内,白雾弥漫,看不清身前三尺,他用一种奇特的韵律扭动着身体,左扭扭右扭扭,脖子扭扭,双脚扭扭,如同灵蛇跳舞一般,在石隙之间婀娜而行。
这地方瘴气弥漫,凶险异常,被视为纳兰家族绝地,进入者有死无生,极少有人到来。萧战天生前苦寻得避瘴妙药,将这里辟为习练之地。
萧辰随父亲来过数次,对这乱石堆摆成的阵法熟悉之极,进退颠倒,遇死则生,东走西蹦地绕了数个大圈子,眼前景象一变,已踏进了一个小小的山谷。
萧辰的脸已憋得通红,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将吸入的几丝瘴气吐出,又急吸两口,终于缓过劲来。
山谷里竟然别有天地,遍地黑色焦土,入眼是漆黑的墨色。一条白练似的山溪,自悬崖落下,在山崖下汇成一个丈余方圆的水潭。水边的几株翠绿的席草,总算为这个死寂的小山谷凭添了些许生气。
水潭边上的石壁上有几个黑黝黝的大窟窿,隐约可见刀劈斧凿的痕迹,似是人工开凿而成的石室,也不知是什么人费了这么大的力气。
萧辰径直往其中一个石室走了去,里面极为空旷,却也像极了居家之所,锅碗瓢盆样样俱全,角落里还有一张用山石垫成的简易石榻,只是经年未打理,落了厚厚的一层灰尘。
将背上的包袱往石榻上一放,萧辰无奈地摇了摇头,满脸凄苦之色,看来自己又得在这穷山恶水的地方躲上一阵子了。
这山谷藏匿在悬崖之下,隐秘之极,又有谷口的瘴气阵法防御,一般人不知道门路,还真进不来。清静倒是清静了,却连只鸟儿都没有,真是孤苦零丁,何其凄凉啊。
他天生喜欢热闹,向来和人耍嘴皮子为乐,若是有嘴却没个说话的地儿,真比杀了他还难受。
今天的事情真多,真够折腾的,讹了婉儿小丫鬟五个紫铜币,被二小姐收拾一顿,逃了半天的命,半路遇到了加列氏那帮人,还被宫南玉小姑娘扎了臀,身心俱疲,还真是累惨了。
萧辰倒在冰凉的石榻上,四仰八叉地躺着歇了会儿气,坐起身打开包袱,在父亲的遗物里翻了翻,竟然找出一张按着血手印的契书来,自家父子的大名赫然在列,上面一行大字让他眼前发黑:“一入纳兰家族,萧氏父子终生奉主……”
顶你个肺啊,竟然是生死印契,而且还是终身制的,都按了血手魂印,想逃都没门。
护卫一族,血脉相传。父亲为纳兰家族的嫡系护卫,自己的骨子里也就烙下纳兰家族的魂印,生是纳兰家族的人,死是纳兰家族的鬼,想跑都跑不了。
魂印乃是苍域最强大的魂契力量,冥冥天意,可开不得玩笑,天谴这玩意儿虽说虚无缥缈,但若是应证了,可就是神魂俱灭,万死不能超生,想想都怕怕。
这就是命啊。萧辰苦叹一声:“爹啊,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你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把你自已陷进去不算,还连累到了我。陪着笑脸伺候人,太为难我了。从小你就教导我,做人要讲信义,要对家族忠心,保护好两位小姐,可是,你看二小姐现在的模样,张牙舞爪极其凶残,活脱脱就是一只小母老虎,还需要人保护么?我不被她打得满地找牙已经是万幸了……”
不过仔细想了想,除了这纳兰府大院,自己孤苦零丁,举目无亲,还真没有别的去处了。
他自怨自艾了一阵子,突然想起再过一年,自己就年满十六岁,也就到了行冠配剑的年龄。纳兰家族的护卫挑选,这可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了。如果这回通不过,人生就算是彻底没念想了,是被下贬当家丁杂役,还是被赶出家族,都是个未知之数。到时候萧氏护卫的名声不保,纳兰家族的铁饭碗没了,自己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啊。想想自己青衣小帽,被人呼来喝去,卑躬屈膝地伺候夫人小姐,或是衣衫褴褛地流落街头,受尽世人的冷嘲热讽,萧辰就禁不住出了一身冷汗,做人混到这个地步,真是太惨了。
神技!必须苦练家传神技!萧辰恶狠狠地咬着牙,强打起精神,在水潭边找了块大石盘腿坐下,准备开始习练家传魂技。
萧辰将那家传神剑横在膝上,深吸了几口气,好不容易才将那些杂七杂八的想法赶走,心境逐渐平稳下来,默默地感应着周围的天地魂气。
万物皆生灵,天地有魂气!
萧辰凝神而坐,身上缓缓呈现几丝道青色的魂气,形成一个若有若无的晕圈。可怜是可怜了一点,但也显示着他已是一名真正的修魂者,成功跨入了苍域修魂界,身份之尊贵,绝不是凡人俗子可以比拟的。
强大的魂念之力展开了去,方圆数丈的魂气一扫而空,悉数往他身前涌来,形成一个氤氲气茧。萧辰感受着四周充盈的魂气波动,面色一喜,嘴唇一张一吸,已将身前的魂气吸入几丝。
世人所练魂诀,大同小异,都是将天地魂气奇经八脉中炼化精纯,滤除杂质,去异存同,贮于冥海,留为己用。
按照父亲生前亲授的修习之法,萧辰将魂气导入经脉,运行一周天炼化精纯,刚欲纳入冥海,便觉胸腹间一震,魂诀顿失章法。魂气还未曾回行至冥海,便已感后继无力,像是经脉中有只顽皮的小老鼠在偷吃,越来越少,不知不觉之间,就全部都不见了。
萧辰突然睁开眼睛,响起一声悲愤的大吼:“我顶你个肺啊!老天啊,你不是在玩我吧?”
难不成自己的家传魂技修习之道有差池?为什么每次练到这里都是魂气不聚呢?萧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嗯,我萧辰一向治学严谨,是该参阅萧氏三十六式家传秘笈的时候了。”
他从怀里摸出一本小册子,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按照萧氏祖法,规规矩矩地行礼拜祭。这可是前两天翻箱倒柜,好不容易才从父亲榻下的石砖下找出的遗物,正宗的萧氏魂诀武技秘笈原版,独家所有,弥足珍贵。可惜父亲生前收得极其隐秘,向来口传心授,自己一直无缘一见。
那秘笈颇为古旧,颜色斑驳,像是用什么魂兽之皮揉制而成,一看就有些年头了,书角已有些破损,品相难看之极。
萧辰将书册放在膝上,只见外皮封页上写着八个正气凛然的大字:“萧氏家传三十六式”。下方还有一行朱砂小字重点标注:“萧氏独家秘技,非萧氏嫡传子孙不得习练”。
这些字迹铁勾银戟,虎虎生威,一股凶悍惨烈之气扑面而来。
萧辰顿时心生仰慕,小心翼翼地翻开这神奇的小秘笈,只看了两眼,呼吸都摒住了,瞳孔猛地一缩,又不断地放大,瞬间就瞪得滚圆,像是牛犊子眼睛似的。脸上白里透着红,红里又透着白,额头汗珠滚滚而下,惊呼一声:“忒娘啊,好多的圈圈叉叉!”
只见那家传秘笈的第一页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蝇楷小字,一看就是萧氏魂诀的总纲。其间却是间杂着许许多多的圆圈和叉叉,像是故意隐去了其中关键之处,让人看得云里雾里,不知所言。
萧氏家传三十六式果然博大精深!萧辰心中疑窦丛生,好奇地仔细看了下去。
这萧氏魂诀总纲晦涩难懂,字字珠玑,看似熟悉,仔细琢磨,竟然和父亲生前所传授自己的魂诀似是而非,他越看越是惊诧,不禁头大如斗。最让人恼火的是,十个字中竟然有四个是圈圈叉叉,让人怎么也猜不中其中的含义,更别说参透其奥秘了。
“我圈圈你个叉叉!”萧辰耐着性子看了半天,愤怒地将小册子一扔。
也真难为父亲了,竟然想出这么个空前绝后的法子来保密,以防绝技泄露。这玩意儿如此深奥,堪比天书,若不是口传心授,别人就算得了这秘笈也毫无用处。萧辰对父亲的智慧佩服得五体投地,仰天苦叹,不禁泪流满面,爹啊,你这不是故意为难我么?萧氏三十六式从此失传,你的罪过可大了。
空有绝世秘笈却不得其门而入,萧辰气急生怒,将那书册抖得哗哗乱响,不经意间,眼睛余光一扫,突然发现那秘笈里面花花绿绿,似是另有机玄。
咦,这又是什么东西?他心里一阵急跳,忐忐忑忑地将秘笈又翻开几页,顿觉眼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