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你大哥下山虎和那个叫白狐的呢？”李回随口问道。
虽说他挺讨厌那两只妖怪的，但此刻竟然没有看到下山虎和白狐，他不禁觉得有些奇怪。
画眉沉默了下来，没有回答他。她面无表情，看上去无悲无喜，与以往活泼的形象相去甚远。
“他们死了。”
终于，过了许久，画眉平静地说道。仿佛用尽了力气一般。
下山虎和白狐在她眼中坠落的那一幕，再次浮现在她脑海里。让她心痛不已。
她和下山虎还有白狐并非亲兄妹，但却胜似亲兄妹。那是许久许久之前的事了，那时他们还在山中修行，还未脱去兽形。下山虎还是一头在山涧跳跃的猛虎，白狐还只会简单的幻术，而她还是一只飞舞在树梢的画眉鸟。
有一天，一头虎、一只白狐还有一只画眉鸟在山中相遇了。他们结为兄妹，约定共同修行。从那以后，数百年的时光如流水般哗哗而过，他们历经万千艰险，终是获得了一身修行。
可还是敌不过众妖的围捕夹攻。
李回看着画眉伤心的模样，意识到刚才的问题触到了画眉的痛处。可他真没想到下山虎和白狐竟死了，下山虎看起来那么霸气，也会死吗？
他开口说道：“我了解你的心情，我有个朋友，他叫乐师门，他是第一次来长安……在昨天的战乱中，我看着他死在了我面前。”
画眉说道：“不，你不会懂的。那是我相识了几百年的大哥和二哥啊，问世间，又有多少人能相识百年之久呢？即使是在妖怪中，也没有。”
李回沉默片刻，接着说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回哀牢山吗？”
“也许吧。”
这时，陵鲤妖从旁边蹦了出来，打断了李回和画眉之间的谈话。
“喂，喂，你说够了吗！让开点，离画眉姑娘这么近干吗！”
“你谁啊！关你什么事啊！”李回毫不示弱。
“还挺狂的，刚才是谁被我捆在地上打来着。要不是看在画眉姑娘的面子上，信不信我现在弄死你。”
“来啊，来啊，谁怕谁啊！”
李回的怒火被点燃，顿时怒不可遏。
“好了，你们别吵了。陵鲤，你是妖怪，欺负一个凡人不算什么本事。”画眉在一旁说道。
“本族长不跟你这个凡人计较。”，陵鲤妖哼了一声，没有真的动手，吊着眼睛斜瞄着李回，以此表达对李回的蔑视。
事实上，打倒一个凡人还真是没有什么成就感。
“说得自己多厉害似的。”
同样的，李回也斜瞅着陵鲤妖，脸上满是不在乎的神情，以此表达出对陵鲤妖的藐视……
小小的地窖内，一人，一妖，各站半边，冷冷的对视着。仿佛是想要用眼神杀死对方。
画眉看着李回和陵鲤妖，突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接着，李回的肚子不争气的咕咕叫了起来。
画眉终于笑出了声，这还是今天以来她第一次笑。
“饿了?”画眉冲着李回说道。
“嗯。”李回点点头。他折腾一整天没吃饭了。
“正好，我也有些饿了。这里刚好有粮食和腊肉，我们煮来吃了吧。”
李回走到角落，将那袋大米和几块腊肉搬了出来。他还从角落里找到了锅碗瓢盆，只是没有木柴。想到这，他向地窖入口走去。他费力的将堵在入口的石头推开了。
正要出去时，陵鲤妖挡在了他面前。
“你出去干什么？”陵鲤妖质问道。
“找柴火。怎么，你会生火啊！用你的法术生个火我看看！”
“你不能出去，万一你出去报信，把长安司的人引来怎么办。”
“让开。”
“不让！”
李回与陵鲤妖僵持在地窖入口。
画眉在他们身后说道:“让他出去吧，我相信他不会去报信的。”
“可是……”陵鲤妖犹豫不决。
“相信我，他不会的。”
陵鲤妖瞟了李回一眼，丢给出一个凶狠的眼神。大许是说胆敢报信的话就弄死你的意思，然后让开了路。
李回直接跃出了地窖，又从外面搬动石头将入口堵住了。
他并没走出多远，只是在附近寻了些木柴，还从不远处的井里打了一桶水。然后将木柴和水都拎回地窖旁。他谨慎的望着四周，确定了四周没人后，才又回到地窖里。也就用了半个时辰而已。
接着，他开始生火造饭。
突然，画眉似是想到了一件事，她说道：“炊烟会不会将其他人引来？”
李回笑了笑，说道：“不会的，我找的基本上都是干柴，不会有多少炊烟的。再说，我们是在地窖里，别人也看不见我们生火。”
“那就好。”画眉说道。
李回架起木柴，又搭了个简易的灶，将一口铁锅架了上去。然后加水，放米，饭熟后又将腊肉放了进去。焖了一会儿后，饭就基本上做好了。
李回取出从地窖中找到的碗筷，用水洗净后，递给了画眉一副。饭菜虽然简单，但也算是可口。
“你做饭挺熟练的嘛。”画眉边吃边说。
“哦，以前在客栈后厨帮过厨。”李回说道，他饿极了，大口大口的扒饭。
“我还以为你们妖怪都是不用吃饭的呢，都不会饿的。”李回又说道。
“那你认为我们妖怪该吃什么？”
“吸风饮露啊。”
“那有，其实对我们妖怪来说，如果修为高的话，过很长时间不吃饭的确没事，也不会饿。但我们还是要吃东西的。”
“而且我修为低，我也会饿，也要吃饭。”画眉笑着说。
正说着，陵鲤妖端着个碗从一旁走了过来。然后，盛了一大碗饭给自己，吃了起来。
他本来打定主意不吃李回做的饭，但看着李回和画眉边吃边聊，很开心的样子。而他却站在一旁，倒像是个放哨的。这种感觉很不好。而且他也有些饿了，修为低没办法啊。
李回没有说什么。
“陵鲤，你哥哥呢？”画眉看着他说。
“我们逃出来后，我就让他先回去了。”
“这样啊……对了，还没谢谢你救了我呢，真是没想到你能回来救我。”
“救美人于水火之间，本族长责无旁贷。”
“你的伤要不要紧？”
“伤倒没什么事，我们陵鲤妖虽然妖力低弱，但是自愈能力还是挺强的。过十几个时辰就会好起来的，不过暂时是无法施展钻地术，离开不了长安了。”陵鲤妖说道。
“嗯，那就在长安再多留一天吧。等你伤好的差不多了，我们就走。”
李回默默地听着画眉与陵鲤妖之间的对话，继续大口大口的扒饭。片刻后，一锅饭被他们吃了个干干净净。
渐渐地，日已西沉。半边月孤单单的悬在天上，几颗星黯淡的闪烁着。不过他们在地窖里也没有白天黑夜的概念了。地窖中央升起一堆火来，三个围坐在火堆边。李回与陵鲤妖互相看不顺眼，互不搭理。画眉坐在二人中间，和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陵鲤妖看着李回，没好气的说道：“我都答应放你走了，你还留在这干嘛！”
“我愿意待在哪，就待在哪。还有，这个地窖还是我先发现的，你凭什么让我走啊。”李回也同样不客气的说。
“好了，你们能不能别吵了。”画眉无奈的说道。她觉得自己简直已经受够了这两个家伙，这几个时辰内，李回和陵鲤妖已经有了不下百次的交锋。不过不是动手，而是动嘴。从相互人身攻击到问及对方先祖的都有。
画眉有种错觉，自己旁边坐着两个孩子，正在幼稚的吵架。
“算了，我要休息了，你们继续吵吧。”画眉说完后，退到了靠墙的角落里，坐了下来背倚着墙，闭上了眼睛。似是要睡着了。
李回看了看画眉，也同样在地窖里找了个干净的角落，休息了下来。再看陵鲤妖，早已四仰八叉的躺在了火堆旁。一阵疲惫感袭来，李回合上了眼，沉沉睡去。
次日，李回醒来时，刚好看到画眉和陵鲤妖正站在地窖的一面石壁前。画眉看着李回醒来，打了个招呼。
李回顿时明白过来，他们这是要离开了。
“你们是要走了吗？”李回问道。
画眉点点头，说道：“嗯。留在长安对我们来说太危险了，每多留片刻，长安司和修道之士们都可能找我们。你知道的，在他们眼里，我们都是妖孽……多了片刻都是危险，所以，我想越快走越好。本来想趁你睡着的时候走的，这一次分别后，以后恐怕再也不会见了。”
李回看着画眉的眼睛，依然还是那么灵动，他平静的说道：“一路顺风。”
画眉转过身去，陵鲤妖已经半个身子都没入了石壁中，正等待着画眉。画眉跟着陵鲤妖，也同样走入石壁中。身形渐渐的消失在石壁里，就在完全要融入石壁时，她突然回过头来，大声喊道：“你还没告诉那头应龙有没有找到自己的龙角呢？”
“它找到了。”
李回说道。不过此时画眉已经完全消失在了石壁中，随陵鲤妖远去了，也不知有没有听见。
画眉和陵鲤妖走后，地窖里又寂静了下来。李回看着还未完全熄灭的火堆，还有空荡荡的地窖，静默了一会。然后迈步走出了地窖。
正是清晨，太阳从东方缓缓升起。晨曦中，一缕日光照在还是废墟的长安城中，远处的树木葱茏，空气中还有露水的气息。
李回深吸了一口气，迎着日光，向远处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