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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月妖之森

更深雾罩,月色凄迷,被重重围困在莱克芬丁塔桥上的雷恩一行已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不能再拖延了,等到敌军驰援,我们所有的希望都将破灭。”雷恩焦急地冲凯恩道:“殿下先托付给你了,请务必守护殿下的生命。”没等凯恩冲他发问,雷恩已将熟睡中的小紫空转交给对方,独自一人冲杀进了敌阵中。

作为精灵一族的禁卫首领,精灵之王的贴身守卫,雷恩的实力岂可小觑。在先前与阿尔帕特的对阵中他便是一直隐忍不发,让对方掉以轻心,再于关键之时以雷霆万钧的一击将对手毁灭。时间已不容许他再做任何考虑,面对如野兽般汹涌聚集的敌人,他必需有所抉择。:“或许我无法选择死亡,但我却可以选择死亡的方式!该是让你们血债血偿的时刻了。”在急速的奔跑中雷恩猛喝一声,长剑在桥面上奋力一震,他便依靠着这股反弹之力纵身跃入高空。

尚在苦战的凯恩转过头来,雷恩匪夷所思的举动令他大吃一惊:“雷恩你在干什么?快回来,我们快支撑不住了。”但仅仅稍一分神,他便被身后的敌人刺了一剑,臂部鲜血长流。雷恩并没有搭理他,锐利的双目如雄鹰般死死盯住脚下的数千敌军,爆发在即,他已无力分心。数支铁戟擦着雷恩的身体飞过,孤悬高空的他成为了所有敌人的浮动标靶。:“杀了他,不惜一切代价杀了他!”敌人疯狂地叫嚣着,又一波箭雨已张开了它森冷的獠牙飞扑过来。

下一刻,一团绚丽夺目的火球在天际猛然爆裂开来。炽热的白焰四散纷飞,将临近它的人灼烧成灰烬。这是什么?所有人都惊呆了,悬浮在空中的火球急剧膨胀,灼热的温度烘烤着地表,将终年不化的积雪消融成水汽。:“射死他!他在不断异变,快射死他!”牧野流星军团的战士们奋力将手中的枪戟抛掷进白炽的火球中,但却如泥牛入海般杳无音讯。他们开始恐惧了,面对这一无所知的巨大物体,一股发自心底的颤栗油然而生。

这时一直停顿在高空中的火球突然动了,它在空中打了一个转后便急转直下向依旧停留在塔桥上的敌人们俯冲下来。:“它冲我们来了,快逃啊!”牧野流星军团慌乱起来,争相奔逃着赶往塔桥对岸,但却是迟了。

:“去死吧,狗崽子们。星矢·圣临之光!”火球骤然耀眼起来,宛如一颗璀璨的彗星猛然砸向地面,坠落进最密集的人群之中,一场骇人的大爆炸开始了。令人眼花目眩的强烈白色闪光照亮了整片夜空下的山谷,火球周围数米内的所有人瞬间失明。紧接着,桥面上竖起数百根火柱,靠近月妖之森的塔桥一侧马上便沦为灼热的火海。炙热的火焰与冲击波形成的狂风将所有人卷起,他们的下场不是被烈焰吞噬就是被飓风吹起坠入那深不见底的峡谷深渊。一团巨大蘑菇状的烟云缓缓在这寂寥的夜空中洇散开来。

待浓烟消散,炫目的白光渐渐褪却成原本的暗彩,一幅极端惨烈的画面逐渐呈现在人们的眼前。火焰与高温将坠星周边的所有人全部灭杀,处在爆心极点下的战士像原子分离那样分崩离析。目之所及,宽阔的桥面上只残留下一具具在一霎那间被烧焦的尸体,数百条生命转眼便已成为了无生息的灰黑残骸。在这场极端的破坏中,桥梁一侧的基座与石墩完全崩塌,屹立千年不倒的莱克芬丁塔桥最终也因为这次攻击而彻底毁坏。

在依旧不断扩散龟裂的陨坑中走出一个上身****的人,夺目的炙热白焰缓缓从他的体表熄灭显现出了他原本的形态,竟是先前跃入空中的雷恩。只见他的一只左臂已经完全消失了,浓郁的白光从他的体内散发出来,令人不忍直视。他跪伏在那里不断地喘息着,身上无数细小的创口流淌着鲜血,显得狰狞可怖。

:“雷恩,你疯了吗?难道你想杀死所有人吗?”隔岸的敌人愤怒地叫喊着,先前的攻击已经让这群幸存下来的人心惊胆裂,再也不敢抛头露面去触碰这悍不畏死的男人的威严。:“疯了?是的我疯了!对付你们这群为虎作伥的狗腿子还需要什么仁义道德吗?只可惜了与我冒死前来的弟兄,要与我一同葬身于此了。”不再去管对面敌人的咒骂与嘶嚎,雷恩转头看向身后仅存的三名禁卫。

:“雷恩!”手托婴儿的凯恩大踏步地跑来,一把托住了即将昏迷的雷恩。数口脓血夺口喷出,雷恩萎顿在凯恩的怀中苦笑道:“兄弟,我已经尽了力却仍旧无法带领你们冲出去。”

:“不要说了。”凯恩用手捂住雷恩流血不止的伤口道:“希望总会有的,为了精灵的荣誉,为了紫空殿下,你一定要撑住。”凯恩将雷恩从地上拉起,捡起他掉落在一旁断裂了的长剑重新放入雷恩的怀抱里道:“短剑会有重铸日,月缺终有月圆时。我们必将死战到底,去捍卫精灵仅存的尊严!雷恩,捡起你的剑,精灵族的男人只能死在敌人的手中。”

雷恩站起身来,眼角无声的泪痕已被火焰烘干,一切尽在不言中,自从拿起武器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局。四周阒寂无音,唯有呼啸的风夹杂着猛烈的火势翻卷向远方。怀中的紫空不知何时已经醒了,声声凄厉的啼哭刺痛心扉,似乎他也在为这群勇士最终的命运而悲哀。然而雷恩并未注意到,一抹浓重的暮光在紫空的眉心一点一闪即逝。

杀!!悲壮的呐喊声中,四个孤独的身影向着隔岸的敌人发起了最后一次冲锋。滴血的剑刃,映红了四颗不屈而勇敢的心。在惨淡的月光下,他们将用自己的鲜血来谱写一曲生命的挽歌。此刻他们已抛却了一切,死亡对于他们来说或许是最好的归宿。:“射死他们,快点射死他们。”吓破胆的牧野流星军团蜷缩在一起,只敢用弓箭来招呼这群已必死无疑的人。

冲锋中的凯恩突然转过头来冲雷恩微笑道:“照顾好殿下,这样才算对得起我们这帮兄弟!”没等雷恩反应过来,凯恩已一脚飞踹向他的臀部。一股大力传来,始料不及的雷恩被这股力量带起,侧身从莱克芬丁塔桥上坠落,翻入了深不可测的峡谷深渊中。:“不!”雷恩惊吼道,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凯恩竟会作出如此出人意料的举动。

:“快走!”这是凯恩在他的生命中所说的最后两个字,下一刻他就被一支飞射而来的箭镞深深刺穿了喉管。鲜血飚射在他身后禁卫们的脸上,破碎的身体被接踵而至的箭矢贯穿,他就这样默默地离去了。无情的利刃扎入禁卫们的身体,践踏着他们的灵魂,弥漫的血雾中他们一个个缓缓倒下,将自己的生命永远留在了这块满怀热忱的土地上。雷恩仰面飞坠,看着桥面上倒卧在血泊中逐渐冰冷的尸体,他的心如同被撕裂般绞痛着。凯恩用生命换来的不仅仅是时间,还是一名勇士最后的承诺。

深邃的峡谷眨眼间便已到底,谷底湍急的水流声已清晰可辨。紧紧将小紫空搂抱在怀中,在急遽的坠落中雷恩暗暗发誓就算自己粉身碎骨也要保全这幼小的生命。然而就在此时,一丝微弱的淡蓝色印记蓦地映现在紫空的额头,紧接着下坠的雷恩便被一道庞大的水泡包裹起来。砰,黑黢的水面溅起偌大的水花,雷恩两人如同巨石般重重砸进水中。剧烈的震荡下,柔弱的水泡应声破裂,但它却在危急关头拯救了雷恩的性命。冰凉刺骨的河水汹涌地灌来,淹没了二人的身躯,雷恩只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已快要移位,体能的快速流失已令他即将昏厥。他下意识地将小紫空守护在怀抱中,在湍急无比的水流中不断找寻支撑点,但独木难支,在撞上河岸边的一块礁石后他最终失去了最后一丝知觉。

就这样,肩负着精灵之王使命与希望的两人在付出了巨大的牺牲后终于逃离了精灵族,他们以后的命运将会如何?顺着水流他们将会漂流到何处?这一切都还只是个未知数……

淙淙流水越过山脊,划过草甸,欢快地拍击在岩石上,溅起朵朵白色的水花。惠风和煦,沁人心脾的芬芳在暖风的吹拂下四散飘逸,星星点点的花朵点缀在白草丛中,摇摆着她那婀娜的身姿;树林阴翳,斑驳的光点在林中来回晃荡;鸣声上下,嬉戏的禽鸟在枝头欢鸣喧哗。这里便是月妖之森,由圣元大陆四方吹袭而来的寒风被重峦叠嶂的艾斯拉雪峰阻隔,来到这里时只剩下令人迷醉的暖风,低洼的地势与肥沃的泥土滋润着这里的万千生灵,因而也孕育了大陆上最富有智慧与秀美的种族——月妖族。

月妖族身材小巧,容貌娇美,有着丝毫不逊色于传说中美人鱼的姣好姿容。族人的平均身长只有二三十厘米,在他们的背后生长有一双七彩的透明羽翼,并依据羽翼的不同色泽来划分等级。他们以晨露为饮,依花蜜为食,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般清丽脱俗,因此他们也通常被人类冠以花仙子的称号。月妖族同他们的近邻精灵族一样世代居住在月妖之森中,与厄尔墨尼芬那如梦似幻的城堡不同,他们只喜爱居住在自然生成的树洞中。每当黎明过后的清晨,勤劳的他们便从树洞中探出头来扑扇着翅膀四处收集朝露,沐浴在晨曦下的彩翼所折射出的七彩光华无疑已成为月妖之森中最亮丽的一道风景线。

清澈的水流带着雷恩的身体顺着山势一直向下,直到触碰到一片平缓的河岸礁石才停顿下来。荡漾的水波将他推上河岸,不断拍打的浪花逐渐清理掉他身上的污渍与泥淖。小紫空安恬地躺在雷恩紧握的怀抱里熟睡着,一道肉眼依稀可见的淡蓝色光屏保护着他,似乎先前的震荡并未丝毫影响到他的睡眠。在水流的拖动下他们早已脱身离开了艾斯拉山脉那连绵不绝的雪峰,抵达了位于月妖之森中的一处浅滩旁。

和煦温暖的阳光照射在雷恩的脸上,暖洋洋的十分舒服,一只调皮的仓鼠钻入他的裤管中寻觅食物,惊醒了昏迷中的雷恩。雷恩渐渐睁开了双眼,先前的一幕幕场景飞快地在他的脑海中闪现。:“这是在哪里?我,我死了吗?”浑浑噩噩的脑袋令他还未完全清醒过来。:“不好!”忽然想起一件事,雷恩惊恐地低头看去,当发现小紫空依旧安详地酣睡在他的怀中时他才宽慰地长舒口气。

:“或许这便是天意吧。”雷恩踉跄地站起身来环顾四周,潺潺河水弯曲着延伸向远方,游鱼欢快地在水中追逐嬉戏,荡起层层涟漪。在婆娑茂密的树林中不时有小动物探出头来,紧张地观察着雷恩的举动。:“呵呵,看来我们已经安全了。”在这绿荫环抱的森林中,雷恩终于首次安下心来,连日来的奔波与厮杀已快要拖垮这位久经沙场的莽汉。神色一黯,他忽然想起了沦陷了的故乡,想起了垂死的精灵之王,想起了与他一同突围的众禁卫,想起了凯恩临死前的决绝。这些人都已经去了,为了使命与希望他们不惜抛洒热血,只为换来自己与殿下的生命。

趿拉着步伐向前走去,雷恩决心在这宛若世外桃源般的山谷中定居,直到抚育紫空成人。精灵一族的血海深仇不能不报,或许这一切都将完全依托在幼小孱弱的紫空身上。雷恩眼中噙满泪水看向怀抱中的婴儿,此时的他似乎早已忘记了伊狄修斯当初的嘱托。

朦胧的月光挥洒大地,给黯淡的厄尔墨尼芬铺撒上一层莹润的绿光。针对王都中前任精灵之王伊狄修斯余党的镇压已经持续了三周了,但却依旧在残忍地进行着。在月光堡的最高处玄月大殿中,达图仁斯正一脸慵懒地半躺在紫水晶雕镂的御座上聆听着属下的汇报,低垂的双目中偶尔电射出一道冷芒。

:“主上,牧野流星军团的人回来了。”御阶下的一名军士禀告道。:“嗯,召他进来。”达图仁斯架势十足地摆了摆手,目空一切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期待与喜悦。

不一会儿,一名身着重铠的战士便排众走进了大殿。:“战况如何?我要的人都给我带回来了吗?”达图仁斯目光灼灼地注视着躬身伫立的战士道:“怎么阿尔帕特没有来?他的人呢?”沉默了很久后,那名战士才慢慢吞吞地道:“禀告主上,阿尔帕特大人于艾斯拉雪峰一役中身受重伤,肋骨断裂、腿部受创、深度昏迷,如今仍然在紧急的治疗之中。”:“什么?!”达图仁斯猛然从王座上站起身来,疾步走到那名战士的身边一把拎起了他的衣领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这怎么可能?数千精锐竟连一个婴儿都抓不到吗?阿尔帕特那个蠢货是干什么吃的?该死的废物。”达图仁斯疯狂地咆哮着,狂暴的血色星力四处肆虐着,将大殿上方装饰精帧的雕塑一举摧毁。

大殿中的众人立刻俯下身躯,不敢直视处于爆发边缘的达图仁斯的双眼。良久后,达图仁斯才怒气稍平地道:“那雷恩与那个小孽畜在哪?难道他们也从你们数千大军的眼皮底下溜走了不成?”那名早已惊吓过度的战士战战兢兢地道:“虽然我们损失惨重,但雷恩等人也在我们的围攻下付出了生命的代价,禁卫军团在莱克芬丁塔桥上全军覆没,而雷恩也在我们的弩箭攻击下坠入深谷、生死未卜。依我估计,他与那个婴儿铁定是活不成了。”

:“哼哼…”达图仁斯冷哼道:“这么说你们还是没有抓到他们是吗?废物,一群没用的废物!快滚吧,无论如何也要找到雷恩与那个孽障,我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否则下场你是知道的。”在达图仁斯一阵威严的怒吼声中,那名战士屁滚尿流地离开了宫殿。宽阔的大殿沉浸在一阵压抑的无声沉默中,没有人胆敢在此刻触碰殿上之人的威严。

然而在沉默的人群中却有一人此时的心情与他人截然相反,她就是此前曾一同追击过雷恩的龙骑鹰军团首领紫殇·夜雨。雷恩,你终于不孚众望将殿下带离了此地,伊狄修斯的在天之灵也算瞑目了。夜雨内心中这样想着,直到此时此刻她才开始真正审视自己当初仓促间所作出的决定,或许将自己的族人置身在如此危险之人的手中本身就是一个错误而又愚蠢的决定。

位于远古之森的战乱已经暂且告一段落,虽然反抗的战火还会一直延绵下去,但在达图仁斯的血腥统治下,这些都只如水面的涟漪般永远都翻不起多大的风浪。叛乱很快便平静下来,处于水深火热中的精灵族人们麻木地生活着,他们将为达图仁斯的又一次疯狂埋下更深重的苦果。

然而在月妖之森的一处不知名的谷底中,一个顽强的柔弱生命正不屈的成长着,他见证着精灵一族的衰弱,也见证着一股力量的重新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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