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柳尘望来,他面容僵硬地笑了笑,用着嘶哑的嗓音,继续问道:“你......你是古月......弟子?”
“嗤!原来是道快要消散的阴魂!”
柳尘还未开口,狼妖嗤笑一声,冷冷说道:“小贼!今天就算南宫老贼亲临,也救不回你的小命!”
“南宫......南宫......”
那人听闻“南宫”二字,顿时眉头拧起,喃喃念道,似乎想要忆起什么。
“你,你是古月剑派的前辈?”
见到阴魂这副模样,柳尘连忙说道:“在下柳尘,乃是古月外门弟子,这头狼妖在落英峰为害多日,已有多名师兄遭其毒手,还望前辈出手助我,诛灭此獠!”
“落英峰”三字甫一入耳,阴魂神色一震,目中迷茫之色渐散,竟是露出了几分清醒。
“你......胆敢杀......我古月弟子?”
转头望向狼妖,他神色冰冷,寒声说道:“区区一只......半化形妖物,也敢上古月放肆!”
说到最后,语气已是连贯许多。
“嘿嘿,自身都难保,还想多管闲事?”
狼妖不屑地嘲讽道。
阴魂不答,骈起右手食、中二指,骤然往前一刺!
柳尘目光一呆,不由想起那日孙仲川一剑斩敌之威,顿时有些激动起来。
嗖!
一道灰白气息自阴魂指尖窜出,破开虚空,猛然袭向狼妖!
这是......剑气!
见鬼!一道阴魂怎能发出剑气?!
狼妖脸色大变,望着瞬息而至的灰色剑气,再也顾不得多想。
他双爪紧竖,拼命想要护住周身要害之处。
“嗤!”
血花溅起,意料中的剧痛并未传来,狼妖心有余悸地放下狼爪。
愕然望着仅有铜钱大小的伤口,它愣了愣,随即却是狂喜万分!
这阴魂,不过是外强中干!
“哈哈哈!就这点能耐!还想杀老子!看你还能装到什么时候!”
狼妖狂笑说道,赤红双目中的嗜血之意,越来越浓。
柳尘瞪着眼睛,心中亦是诧异万分。
他满以为这道声势惊人的剑气,就算斩杀不了狼妖,至少也能将其重创。
可谁知,居然是风声大雨点小!
他忍不住望向阴魂,却见其神色萎靡,面容更是模糊,原本还算清楚的身形,都开始朦胧起来。
“修为倒退太多,让师弟见笑了。”
阴魂惨然笑了笑,嗓音像是风中灯火,忽高忽低,仿佛下一刻,便会突然熄灭掉。
他扫了一眼柳尘手中断剑,目光中透出了几分决然。
“师弟,借剑一用。”
柳尘一怔,还未开口,手中断剑却是猛然脱手,游离而上,浮于阴魂身前。
原本锈迹斑驳的剑身,隐隐腾起了丝丝瑞气,仿若神兵降临!
“此人居然领悟了剑心!真是可惜啊!”
识海之内,斩老头冷不丁冒出了一句。
剑心?
柳尘哑然,却是听到斩老头继续说道:“凡人用剑,不过用其形;剑修用剑,则寻其意;而剑意之上,便是剑心!”
“唉,和你这臭小子一比......唉,真是太可惜了......”
言毕,不胜惋惜。
什么叫和我一比?!这死老头!
柳尘听得他最后扯到自己身上,脸色不由一黑。
“嘿嘿,拿着柄破铜烂铁,又能如何?”
狼妖怀抱双爪,好整以暇地戏谑说道。
“一入剑道,沧海成空。”
阴魂喃喃念道,神色复杂,似喜似悲。
“纵然身死,此生不悔!哈哈哈哈!”
他张狂一笑,朗声喝道:“这一剑是我古月绝学!师弟看好!”
话音甫落,他手中剑指一引,身前断剑顿时青光大盛,急速旋转!
庞大无匹的剑意贯穿了整座洞室,剑光纵横缭绕,隐隐化为一道剑轮!
阴暗洞内,仿若骤然升起一轮天青色圆月!
难以抗拒的可怖气息四散开来,柳尘脸色惨白,不禁踉跄连连倒退,最终被死死逼在石壁之上,动弹不得!
“青!月!破!天!”
阴魂面无表情,一字一顿,仿佛要用尽体内最后一丝力气。
下一刻,那轮青月,轰然坠下!
“啊啊啊!”
狼妖凄厉大吼,身形陡胀,瞬间化作丈高血狼,爪牙森然如刀!
眸中青月之影越来越近,它目露绝望,不甘地仰头怒嚎,愤然挥爪拍去!
血狼青月,骤然相逢。
“轰!”
青月破碎,血狼身影一僵,随即轰然炸开,化作一地血雾!
强烈的波动四射而开,整座火磷洞,都被震得摇晃起来!
一剑之威,竟然可怖如斯!
浓烈的血腥味袭上鼻尖,柳尘死死瞪着眼睛,脸上深深震撼之色,久久未消。
“哐当。”
断剑跌落坠地,柳尘方才惊醒。
茫然抬眼四顾,偌大的洞室之内,却是只剩下了自己。
血狼身死,阴魂消散,场中冷寂空荡,如同什么都未曾发生。
怔在原地半晌,柳尘怅然若失。
捡起地上断剑,他站在洞室入口,再次回首失神片刻,只得默然低头离去。
在他转身瞬间,洞室中央的石碑,却是飞速射出一道灰光,没入他的衣衫之内。
......
......
“柳师弟,当真是一位古月前辈的英灵击杀了妖兽?”
马师兄犹自不敢相信,瞪眼问道。
火磷洞外,天色已暮,一抹残阳黯然西去,染红云霞漫天。
远远望去,凄厉如血。
脚下身影被暮光拉得老长,柳尘回想洞内惨烈景象,默然点了点头。
“小尘子,你怎么了?”
一旁的青璇见柳尘这般失魂落魄,忍不住好奇问道。
她与吴大宝二人被马师兄等人发现之时,还是昏迷不醒。
幸好落英峰向来不缺丹药,一通灵丹妙药喂下,二人方才悠悠醒转。
“呵呵,师姐我没事......只是觉得,我得好好勤奋修炼才是。”
柳尘勉强笑了笑,目光中隐隐透出一丝坚毅。
“柳师弟,这次多亏你引开妖物......我,我真没用!”
吴大宝涨得脸皮通红,低头羞愧不已。
“哼,你还好意思说呀。”
青璇皱着琼鼻,扮了个鬼脸。
“咳咳咳,青璇师妹,貌似某人当时......也昏迷过去了吧?”
马师兄清咳一声,眯着眼睛笑道。
“啊,人家,人家有吗?”
青璇小脸一红,目光躲闪,显得颇为心虚。
正在说笑间,火磷洞跑出了几个落英峰弟子。
一边跑,还一边捧着手中事物,高声喜道:“找到了!找到了!”
那是几缕沾血的赤红狼毛,马师兄几人相互对视一眼,俱都欣喜点头。
“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啊!”
马师兄肃然朝洞内一拜,道:“多谢前辈英灵!”
“多谢前辈英灵!”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效仿,口中高声呼道。
“柳师弟,此番能除去妖兽,你当居首功。不知柳师弟有何要求,只要我落英峰能够办到,定然拼一峰之力来促成!”
走在崖间山道之上,马师兄诚恳说道。
“其实这次多亏了那位前辈英灵,小弟还真没做什么。”
柳尘摇摇头,道:“若说是要求,我只想回到孤云峰去。”
“这......这要求,也太过简单了。”
马师兄哭笑不得。
“那,我还想向师兄打听点事。”
柳尘心里一动,突地说道。
“柳师弟但说无妨。”
“我想问问,咱们古月剑派,可有前辈修至‘剑心’境界?”
“师弟竟然知道‘剑心’境界?”
马师兄颇为诧异,不由仔细打量了一样柳尘。
“呵呵,无意中听孙师兄提起过。”
柳尘心里一突,连忙编了个解释。
“古月剑派存世三千年,惊才绝艳之辈不胜枚举,‘剑心’境界,自然是有人修到的。”
马师兄娓娓说道:“但是近百年来,门内人才匮乏,能达此境者,唯一人尔。”
“不知是哪位前辈?”
柳尘听得嘴角发干,紧张问道。
他隐隐觉得,火磷洞中那位前辈的身份,呼之欲出。
“那人风姿卓绝,且醉心剑道,天赋更是绝世独然。在其三十而立之年,便已是结丹初期修为,剑道更是达到了‘剑心’之境!堪称是古月剑道第一人!”
马师兄忆起当年旧事,不由老脸潮红,激动得手指都微微颤抖起来。
柳尘听得心神摇曳,真恨不得早生个几十年,好见识见识这位惊才绝艳的前辈先人。
“那,那这位前辈现在何处?”
“唉......”
马师兄一声长叹,道:“他于十五年前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啊!”
柳尘心头不由一紧,只听得马师兄继续说道:“此人名叫南宫景云,乃是上代古月弟子的大师兄。”
他望向一脸愕然的柳尘,道:“而且,他是当今南宫长老独子。”
南宫景云!
想起那人剑眉星目的模样,的确是和南宫长老有几分相似之处。
可惜,如此人物,最终却是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
他暗自叹息,不再言语。
在他低头瞬间,衣衫内的那道灰光悄然升起,然后化作一抹微光,飞向远处。
......
......
通天峰内,南宫长老正在默坐修行。
他双目微磕,周身灵气缭绕,一袭素白道衣无风自动,衣袂纷扬。
卡在结丹后期大圆满已是多年,他只差一步,便可迈入元婴境界,站在修行巅峰。
但是,他的心中一直有个心结。
就像是一把小锁,将其修为死死锁在了结丹后期。
山风拂来,一抹微光骤然没入他的身上。
下一刻,南宫长老浑身大震!
漠然的面庞,蓦然失色。
“景云吾儿......景云吾儿......”
他喃喃念着,失魂落魄,眉眼间已是潸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