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恂儿怎么了?”
送走董氏,莫倾安快步入内室,只见文氏伏在床头,嘤嘤哭泣,见莫倾安进来了,才像找着了主心骨似的。
“安儿,快来看看恂儿,恂儿……恂儿他……”
不待文氏把话说完,莫倾安已经到了床边,素手轻轻放在莫云恂额头,滚烫的热度席卷而来。
“怎么这么烫?府医呢?怎么还不来?”
手上传来灼热的温度,让莫倾安心惊,她仿佛看到了前世莫云恂也是这样,慢慢被病痛折磨而死,而那时的自己,除了无计可施,再也别无他法,只能眼睁睁看着与自己血浓于水的亲弟弟逝去了他年轻的生命。
这一世,自己曾发誓要保护好母亲和弟弟,这样的情况,让莫倾安再一次感觉到了无可奈何。
深深呼吸一口气,微微平复了一下慌乱的心。
“清心,再去看看清月请的府医到了没有。”
“是”清心闻言,快步出去。
“陈嬷嬷,准备几块干净的毛巾,再打盆热水进来。”
“是”陈嬷嬷麻利地下去了。
“大家散开一点,不要围在床边,还有,把窗户和门打开,这里太闷了。”
莫倾安话音刚落,屋内的人都退后,远离莫云恂的床,有丫鬟麻利地按吩咐把窗户打开。
莫康进来一直不发一言,看着屋内有条不紊的众人,一时间对自己这个大女儿更加刮目相看。其实莫康也很想上前去瞧一瞧莫云恂,但想到那件事,以及文氏的心结,一时倒也不知怎么办才好,只能负手立于原地,令他很无奈的是,这屋里的众人似乎都没看到他似的,倒让他更显尴尬。
不一会儿,热水和毛巾便准备好了。
莫倾安将毛巾浸湿后拧干,折叠好搭在莫云恂额头,待毛巾变凉,又换一张毛巾,如此反复两三回,府医才赶来。
“老奴叩见老爷,夫人,大小姐。”
“咳……快去瞧瞧少爷。”莫康感觉终于有点存在感了,却也不敢耽误了给莫云恂看病。
府医这才到床前给莫云恂把脉,一番望闻问切之后。
“少爷这病怎的拖了如此之久,幸亏还来得及,若是再晚一点,这……便是治好了也极有可能会变成痴儿。”
听到这里,文氏已是心痛如绞。
“那……那现在可还能痊愈?”
“老奴这便开方子,马上煎服,再辅以老奴独家的推拿法,明天天亮之前,若是能退烧,少爷便再无大碍。”
“有劳府医了。”文氏闻言,微松了一口气,这才拿眼瞧了莫康一眼,却也没说什么,接过莫倾安手中的帕子。
“安儿歇一歇吧,让我来。”
莫倾安闻言,知道文氏现在需要做点什么才能平复心情,便也不推诿,起身把最方便换毛巾的位置让出来。
府医开好方子,陈嬷嬷亲自去抓药熬药,莫倾安又派了最细心的清心从旁协助,这才微微放心。
“府医怎么来得这么慢?据倾安所知,祖母委派府医时刻照料董姨娘,若是从锦华轩赶过来,顶多一炷香的时辰,按理早该到了才是。”
张全不防这时还会被问起来迟的缘由,一时有些心虚。
“这……老奴本也想早些过来,只是……只是董姨娘腿疾发作,我实在走不开。”
腿疾发作?我看是故意拖着人,好让云恂病死吧。
莫倾安心里如是想着,面上却不显。
“那当真是辛苦府医了,锦华轩与华穆苑两头忙活的。”
张全见已经糊弄了过去,正松一口气。
“只是你也知道,少爷的病是不能耽误的,你因为一个姨娘的腿而耽误了给少爷诊脉,若是这次少爷无碍便也罢了,若是少爷有什么闪失,就别怪我治你的罪了。还请府医万要尽心才是。”
闻言张全不禁冷汗湿了夹背,这是要提醒自己不要下毒手,还要提防别人下毒手,若真出了事,不管是不是自己做的,第一个倒霉的,都是自己。
“这是自然。”
说完连忙去给莫云恂推拿。
莫倾安见张全已被震慑住,这才真正放下了心,张全是董姨娘的人,自己不得不防,看来得尽快物色一个能为自己所用的大夫才行,否则若是给你看病的人想害你,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
见莫康还在内室站着。
“今日之事多谢父亲做主。”
见大女儿如此,莫康颇有些不自在。
“平日里你们受苦了,日后还有什么难事,尽管叫为父给你做主便是。”
见莫康虽与自己说话,眼睛却时不时瞟向文氏。
“母亲心系弟弟的病情,怕是无暇陪伴爹爹,若是爹爹担心恂儿,有安儿和母亲在,爹爹放心便是,爹爹公务繁忙,安儿便不送了。”
莫倾安不声不响下了逐客令,莫康也觉再待下去也无事。
“如此,我便先回了,恂儿若是病愈,定要知会我。”
说完头也不回出了房门。
莫倾安望着莫康渐渐远去的背影,现在自己更加确定父亲对文氏是有情分在的,只是不知因为什么内情,造成了现在这幅局面。
药很快熬好端了过来,文氏亲自喂莫云恂喝了药,府医张全仍然在为莫云恂推拿脑部穴位。
时间在等待中是过得缓慢的,纵是如此,夜幕也在不知不觉中降临。
“夫人,小姐,还是用些膳吧,这都戌时了,两位主子都一日不曾进食了。”
云恂的病,成败就在今晚了,若是没有起色,莫倾安如何吃得下?正想再一次叫清月把饭菜撤了,心念一转,自己年轻体健,一日不吃不会如何,可文氏身体向来虚弱,却是饿不得的。
莫倾安唤了清月附耳过来,与她耳语几句,这才去叫文氏。
“娘,您已一日不曾用膳,连一口水都不曾喝,我叫清月熬了点儿百合粥,清香不甜腻,安儿知道您记挂恂儿,没有胃口,可是多少也喝点儿粥吧。”
文氏双眼已经哭的红肿。
“都怪我,都怪我,如果不是我一直放不下当年的心结,就不会故意疏远恂儿,若是我不疏远恂儿,恂儿如何会被那起子奴才欺负至此,安儿,这都是为娘造的孽啊!”
说着,文氏已是泣不成声。
见文氏之言已涉及多年之前的隐情,也许这隐情与父亲有关,莫倾安不由浑身一震,张全已经被遣走了,莫倾安见内室如今只有自己和文氏的几个心腹,这才开口。
“娘,安儿知道,娘心里一直都是有我们姐弟的,恂儿也知道,他是不会怪娘的,若是他知道娘为了他如此伤心,一定会非常难过的。”
“不……安儿,你不懂,都是因为我,你跟恂儿才会在莫府过得如此辛苦,若是恂儿这次有什么闪失,我是一辈子都不能原谅我自己的。”
“娘——恂儿一定不会有事的,倒是您,这么不顾自己的身体,若是恂儿一会儿醒来,却见到您为了他不思饮食,他该多难过啊。”
正在这时,清月端了热腾腾的百合粥进来。
莫倾安亲手端了百合粥,小汤匙舀一勺粥,放至唇边,朱唇微启,把百合粥吹得不那么烫了,才小心翼翼送到文氏唇边。
“娘,安儿相信,您是有苦衷的,所以安儿不会怪您,恂儿也是,所以请您好歹吃一点儿,就当是为了我,为了恂儿,好不好?”
听见莫倾安如此善解人意的话语,文氏心底暗暗发誓,自己再也不能颓废下去了,哪怕……就算是自己不愿意去做的事,为了安儿和恂儿,自己也要努力给两个孩子一个好前程。若是自己继续这样不管不顾,安儿还不知会被董姨娘和老太太许给怎样的人家,自己嫁了一个这样多情的人,定不要安儿步自己的后尘。
想到这里,文氏振作起精神,硬是把一碗粥喝了个底儿朝天。
莫倾安见文氏释怀了许多,这才放下心来。
“安儿,你也一日未进食,快去吃点儿吧,恂儿这里有我,你放心便是。”
瞧见文氏殷切的眼神,莫倾安知道,若是自己不去吃饭,反倒驳了文氏的一番苦心。
“是,安儿依母亲便是,清月已安排了膳食在暖阁,安儿这便去,若是恂儿醒转,娘一定要着人通知我一声。”
“嗯,快去吧。”
——
暖阁
“小姐,奴婢觉得夫人今日与往日不同了。”
清月为莫倾安布菜,感叹道。
“清月,不可背后论主子长短。”
清月向来耿直,是有什么说什么的性儿,清心怕清月说错话,不免出声提醒。
“连清月都看出来了呢,看来清月是有长进了?”
清月见莫倾安并没有责怪,反倒调侃起自己,知道她没有因此生气。
“小姐总是笑话奴婢,不过奴婢跟在小姐身边,变聪明了也是正常的,是吧清心?”
清心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样子。
这模样倒是逗笑了莫倾安,因莫云恂的病来的阴霾一扫而光,莫倾安知道清心清月是故意这样逗自己开心,却也不点破。
“我倒很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会造成如今这幅局面。”
清心知道莫倾安自静国寺回来一直都在烦心这件事,无奈自己八岁入府,至今已七年了,却也不知内情,只记得自己入府时,夫人便是不得宠的,清月较自己还要晚入府两年,自然更是不知了。自己和清月都是帮不上忙的。
“奴婢记得,刚入府时,夫人才怀了少爷两月,因无暇照顾小姐,才从永安伯府要了奴婢来照顾小姐,那时夫人便是郁郁寡欢的,丝毫没有一个要做母亲的人的喜悦,老爷那时待夫人如何,奴婢却是不记得了。小姐若是有心,奴婢私下去找找府里的老人问问?”
“不必了,这些年来,府里的人被董姨娘几乎全换完了,没换的也只是一些不打眼的小角色,问不出什么东西的,若不是当时你年纪尚小,估计也被换了。”
清心一思忖,倒也是这个理儿。
“其实,小姐若想知道内情,问夫人不就行了,难道还有人比夫人还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