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逆对于两人之冲突也是看得清楚,虽然不明白原因,但也隐隐有所猜测。
礼部官员捧来纸笔,柳千索亲笔奋笔疾书,片刻功夫,判决书便已写好,第一个签下“同意。柳千索”五个字。礼官捧着判决书依次至另外八位裁决者面前签名完成,柳千索便拿过判决书一看,眼神不由却微微一缩。薛浩瀚签名不认可此判决不出意外,但是在反对否决一栏中,黄鹤楼的冷青松却赫然在列,并且备注说明原因为:商秀已历天罚,便当视若人族,今祭审,不合正义,其检测结果已失其意,故认为无效。
柳千索一瞬间转过千百个念头,但依然定定神,向诸位裁决者道:“还请亚圣宣读结果!”薛浩瀚冷冷看了他一眼,不加理会。冷青松笑了笑,道:“还是柳大贤者宣读罢!诸位意见如何?”其他诸人均表赞同,柳千索也不再推辞,便缓缓走到台前。顿时,广场上的两万余人立刻变得鸦雀无声。虽然结果已经很明显了,但这一刻是具有历史性的,是神圣的。因为这是有史以来,第一位被裁决的皇室成员,而且还是超品亲王。对于整个人族来讲,意味着在魔族血脉这样的大是大非面前,人人平等,没有例外。
谢磊落严肃地道:“现请裁决团代表柳千索大贤者宣读判决书。全体起立!”
柳千索看了商逆一眼,商逆站起身来,淡淡一笑。
现场所有人均站起身来,肃然而立。
柳千索神情庄严,展开判决书,朗声读道:“经审判双方昭示之证据,裁决大商帝国原孝义亲王商秀魔族血脉事实成立。故剥脱其人族资格,当圣火焚之,以祭亡灵,昭抚天下。”顿了顿,缓缓念道:“同意者:南华派长老庄锦、幽州东方世家长老东方昼、净水宗教宗左笳、勾国国师鲜于津、正知山本院教授农善、大商帝国元帅金白泽、正知山大贤者柳千索。反对者:白石理学院院长薛浩瀚、黄鹤楼大长老冷青松。现赞成者过半,本裁决神圣有效。下历5018年3月28日。”
顿时现场爆发出雷鸣般地掌声,而正知学院一隅,众学生喜极而泣,忘情地拥抱,击掌,以庆贺这来之不易的祭审结果,正道昭昭,终究还是不枉前那场艰难地静坐示威,终究还是予以逝去地简学弟以交待。
商逆看了看欢呼雀跃地人们,看了看泪水迷蒙的叶家母女,看了看默然的薛浩瀚,还看了看淡然无比的冷青松,忽然想如果这时向冷青松提出愿意归于青弦亚圣门下,不知道他会不会答应?不知道他会以什么办法让自己脱困?当然,这仅仅只是有些好奇而已。
这个判决结果瞬间便以各种方式传递到永城各处。对于这个拖了十二年的迟来的结果,特别是最近一年因此明里暗里引发的诸多事端的亲王殿下,不魔族孽种,圣皇、太子北、正知学院里的某些人无论有着怎样的盘算,终究还是得以尘埃落定!但有一点,圣皇坚持祭审的意志终究是取得了胜利,而正知山、军方以及暗中阻止祭审的某些人似乎已然失败,但是,那个商秀终究还是要死去,也不算全然失败,因为他们一开始就已经提前取得这个胜利,虽然紧紧是一部分。
谢磊落看着商逆,心里还是忍不住一阵惋惜,要不是魔族血脉,这是多么优秀的一个皇家子弟啊。虽然说长相并不重要,但是一个这么俊美的少年也是皇族优秀血统的一个体现啊,估计灵秀公主那极美的血脉便由此断绝了,不能不说是帝国的一个巨大的遗憾。还有,皇室后裔虽然众多,但这商秀如此年少,就有着那份天然的从容、平静、沉稳和儒雅,也是其他同龄皇家子弟之翘楚。可惜啊……。他向商逆问道:“你可还有话说?”
商逆平静地摇摇头。
谢磊落心里叹口气,宣布道:“开正知碑,焚书以祭,启真理囚笼。”
随着他话音,礼官双手高举判决书,在七七四十九名卫士地护送下,缓缓走到正知碑前,跪拜于地,将判决书置于碑座之祭祀台上。
裁决团签名七人缓缓沟通虚空之量河,七道不可见的虚空能量由虚空缓缓而来,注入正知碑之尖顶,顿时,正知顶部放射出一片红色的光芒来,那光芒似有灵性意识一般,倏然射入商逆眉心——这道红光被称为判决之光。
按照祭审之程序,裁决书一旦由裁决团成员签名,便成为终审判决书,但这个终审判决书仍然需要一个仪式认定,那便是正知碑的承认。商逆在此之前详细研究过多次祭审,让他对这个正知碑充满了好奇。因为正知碑从其本身来讲,不过是两座人工建筑,一座在永城,一座在正知山,一说是永城先建成,后建成正知山那座,一说是同期建成,不分先后。
但这两座人工建筑据说均为因果圣人以无上神通沟通虚空之定水得以建成,从而成为定水之化身。其说为因果圣人虽大行,但意志永恒存于定水,故而正知碑亦通达现世之一切因果,判定现世之一切真理。但商逆和某些诸如薛浩瀚之类的智者一样,都存有有一个疑问。那便是赵亚圣之正知思想晚于因果圣人许多,而赵亚圣本人不过是因果圣人第二代弟子,按照道理这个碑因名诸如“因果碑”之类但却以正知碑命名,且其本该指向修士之定水修行法则之真理或本源判决,却反而是现世诸人之道德法则判决,实在是让人觉得云山雾罩,莫名其妙。当然,其中肯定有不为人知的原因,而且商逆猜测,这个原因可能也关系现世之中一个重大的秘密。
另外,正知碑之认同判决书,那便是由签名同意裁决之修行者导出虚空定水之能量于现世注与正知碑中,出裁决之光,摄被裁决者之灵魂,焚毁裁决之书,便视为裁决内容成立,裁决之书便是维护了真理和正义。
这在纯粹唯物者看来看来是荒谬的事情,一个非生命之人工建筑何以能判定真理正义?除非就像记载传说的那样,正知碑本身便有因果圣人那通晓现世所有因果的意志,同时这个意志还是以正知思想为标准的,这显然是充满矛盾的。
如若裁决之光不焚毁裁决之书,那便意味着裁决之书有谬误,不能代表其正义真理,当然,也不能说其完全是错误的。当然,这样的情况,在有祭审以来,还从来未发生过。
商逆前些日子到过一次广场,当时他若有若无感觉到一道浩瀚无边的意志,但那股意志究竟是什么?他当时没有心思去了解,但今日,这道裁决之光倏然而入,让他顿时陷入一片迷茫之中。
那感觉是坠落,便如同失重一般无休无止地坠落,不知过了多久,一年一万年亦或是一刹那,时间似乎已然丧失了刻度,坠落便是永恒。
他似乎正躺在乡下老屋的院子里,仰望着星空。浩瀚的银河繁星闪烁,呈现出瑰丽的紫、白、蓝等多种光芒,一道流星划破夜空,拉出长长地轨迹,而院子里高大地竹林里,传出声声动物的鸣叫。
一刹那间,他似乎又在一个会议大厅里,背后是巨大的无比的液晶显示屏,他正在作为一个人工智能专家滔滔不绝地抨击着库兹韦尔那个奇点隐喻,抨击着绝对的自由意志。
另一刹那,他又在飞机上,舷窗外,无数的摩天大楼组成的城市在雾霾中若隐若现,飞机掠过太平洋,碧蓝的海面上,劈开巨浪硕大无比的邮轮在阳光下毫无征兆地侧翻。
洁净无比的蓝天白云下,他似乎驾驶着汽车,飞驰于那美丽的西部山区之中,骑行者和朝圣者连绵不断,忽然,一辆大货车毫无预兆地出现,他本能地打方向盘,瞬间便飞出公路,坠向无比的深渊……、
又是坠落……他清醒了过来……
他看到裁决之光从他眉心激射而出,似乎连“看也未看”那供奉于裁决之书,便飞回正知碑顶端,刹那之间,正知碑光芒熄灭,只留下那裁决之书端端正正摆在底座上,一如刚奉上之时,礼官加奉之印章清晰可见。
外城,美人坊的广场上,已然人山人海,虽然,大多数人并不是太关心祭审之结果,但是还是有人及时将结果传递过来。
他们中相识熟悉之人三五成群往美人坊那座巨大无比的房子大门走去,口中谈论着那个魔族血脉的家伙估计会被焚烧三天三夜了,当然,那是应该的。这其实也并不会不响来自元域一些商品的走私行动,所以这都是无所谓的。
美人坊那座大房子的中心有着一个巨大的封闭空间,这时,其实更像一个巨大无比的环形会议厅,因为中心有一个平台,四周全部是座椅。现在,七个人围坐在最里层的椅子上,他们都很年轻。
正中央,也是一名年轻人,他略微有些偏瘦弱,脸色有些苍白,像是长期呆在黑暗之中的人。要知道,在这个世界,除了夜晚,是没有黑暗的,因为灵气无处不在,而没有灵气的地方,是不可想象的。当然,也并不意味着没有这样的地方,因为有些人愿意呆在一些极端的黑暗环境中,以灵石来维持着生命,比如有一类修士便是如此——他们被称为影修士。
影修士不被正统修士所认同,因为他们只虽然修行进境很快,但却只是如同贪婪的魔兽一般摄取虚空的能量,与现世之灵气毫无沟通。所以,当影修士到定水之先知境和虚水之多相境便真的会化为虚无存在,在现世中成为一道真正的影子或者说信息烙印。
中央的年轻人便很像传闻中的影修士,他不停地咳嗽吐血,另外六人担忧地看着他,因为他手里的纸巾已然为鲜血染红。他大口地呼吸着,努力让自己平缓下来,轻声道:“今日非常重要,是不能有一丝差错的。各位兄弟,老板曾经说过,细节决定成败,所以我要求你们散会后再次核对所有细节。要精确到分秒,这也是对于你们这些年来工作成果的检验!咳……咳……你们不要担心我……我在这里等老板……老板就要来了……”他声音虽然很轻,但却异常坚定,咳嗽声中,脸上泛出些许潮红来。
那六人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齐声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