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入宗的第四个月见到四师兄的。
龙城执刑官,萧云,修习混沌战宇策。
那日,师兄又换下了平日里的奇怪装束,在酒窖里特意挑了几坛好酒,吩咐膳房做了些好菜,叫上了我,说四师兄常年居于龙城,甚少回宗,要出宗迎接。
我从未见过四师兄,却早就在江湖上听过关于四师兄的传言,说他在龙城之中铁面无私而又功力深厚,凡有违龙城律令者,上至宗主掌门,下至贩夫走卒,皆依法论处,便是师兄当年不懂规矩,犯了律法,也被四师兄擒住按律生生挨了四师兄十鞭。江湖中对这连自己师弟都能擒上公堂的执行官多有诽谤,而民间的贩夫走卒商贾流民却对其多有赞誉,南至南原北至冰海,论起龙城萧云,总有人识得他的名字。
如今四师兄归宗,我自然要去。我赶忙跟上师兄,心里想象着素未谋面的四师兄是何等模样。
“身在江湖之中,自躲不开那些恩怨情仇,所谓生死,不过一线之差罢了。若是想躲个清静,呵呵,你四师兄那里倒是个好去处,就算是师弟你的那些仇家一齐站在你面前,他们也只能忍着,不敢造次。”师兄走在我前面,“说起来龙城倒是与无道宗规矩有些相似,无道宗从不管弟子在外做过何事,宗门规矩只问宗内之事,而龙城也一样,只论龙城管辖之内,凡进了龙城的人就要守龙城的规矩,若是有违律令,管你是哪里的宗主掌门,四师兄的两把钢鞭可不认识你。”
“师兄,我听闻即使是你……当年也……”
师兄身形一顿,顾左右而言他:“啊……江湖上因为有不少宗门的人被你四师兄抓过去挨过钢鞭,所以喜欢说你四师兄的坏话,比如沽名钓誉啦,喜好美色啦,每次出门到一个地方就先找青楼啦……”
我好像又发现师兄的弱点了:他一说到尴尬的事就扯话题。
师兄还在漫无边际的胡扯:“……这龙城啊,在天下间是有名的繁华之所,也正是托了这律法完备的福,在龙城,仅是商业一项便有通用法令一百三十七条,而各项商品又都各有针对的法令,我听闻酒水一项就有五十三条针对性法令……”
“关于酒水如今已是五十六条法令,自你上次到龙城后,有三条删去,两条合并至其他法令,又新增八条。要我说一遍么?”
耳边忽然传来一个男声,声音严正低沉,偏又带着调侃的语气,添了些活泼。我抬眼一看,一个二十七八岁的黑衣男子出现在师兄面前。
“后面这就是新来的七师弟吧,七师弟好,我就是你四师兄,萧云,现在修炼的是混沌战宇策。什么时候来龙城,师兄休沐的时候带你好好转转。”
“四师兄好!四师兄,刚刚师兄说你坏话!”我火速卖掉师兄,谁叫你不回答我问题。
“师兄……哦,是说六师弟啊。六师弟,你又在说我好色好名了?”
“没有!”师兄故作正直的样子:“我只是在告诉小师弟江湖上有很多人嫉妒四师兄帅所以故意造谣,叫他千万不要相信谣言!”
“看来当年那钢鞭有点轻……”
我拽了拽四师兄胳膊:“四师兄,当初师兄为什么挨你钢鞭啊?他犯了什么律法?”
四师兄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就这小子,非得在我巡街的时候过来开我玩笑,按规定这属于侮辱公务人员,按律十鞭,不知怎的就传了出去,反而成了我铁面无私的铁证。”
师兄听这话听得脸直抽抽:“这么说你还要谢谢我是不是?”
“是是是。也不知道是谁总说我到哪都先找青楼,把所有姑娘叫出来排一溜挨个挑。”
师兄脸继续抽……
四师兄确实不像好色之人,说起来,反倒是该有无数姑娘倾心于他才是。四师兄生的一副好相貌,若说二师兄的五官似画出来的,那四师兄则是在千年玄武岩上刻出来的,透着棱角分明的英气,尤其是一道剑眉,虽说四师兄一直在说笑,却总挥不去身上刚毅严正的味道,这一道剑眉则凭空在刚毅严正中多了几分锐气。
“本来就是真的啊。”师兄干脆破罐子破摔,:“你本来就是那么干的,说你有什么不对啊,这事江湖上到处都在传啊!”
四师兄闻言忽然面色一滞,再次开口时语气低了下去:“可我却依旧寻不到她。”
师兄自觉失言,语气也同样低了下去:“对不起……四师兄……我……”
四师兄摇了摇头:“无妨,不是你失言,只是我忽然想起了而已。江湖上传言我喜名好色,不知道有多少其实是我自己放出去的风声,你说起这个,我反而该高兴才是。今天我回宗,本是好事,莫扰了兴致。”
四师兄径直往宗门走了,师兄带着我跟在后面,低低的说了一句;“相思一道,大抵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