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这时,我才仔细打量二师兄。
二师兄出身乃是南原慕容世家,身上自带了世家公子的书卷气,一举一动谦敛温和,又加以经历了许多事,不似一般公子浮躁浅薄,常年行医于市井,又再添了些亲善和气,礼数周到而不繁褥;而相貌也是极佳,细细算来二师兄该是三十有二,看去却不过二十四五模样,五官端整得好像画出来的一般;最亮眼的是一双手,看去纤长白皙,却不似少女妇人柔弱娇嫩,反而刚劲有力,稳而不虚,我知道时下世家子弟多以“玉手”为美,但所见过的世家子弟却无一人可比二师兄。
“二师兄……你真的……”即使到了此时,我依旧不敢相信面前二师兄竟会是那个慕容朝天。
二师兄微微点头:“我确实就是那慕容朝天,后来大师兄引我入宗门,为了避世,改名慕容夕。初时江湖上也有人质疑我就是慕容朝天,但我入宗后所修的万物天生诀却与之前的生死逆元魔天功完全不同,加上后来几位师弟行走江湖多有掩饰,至今已经无人怀疑了。”
“那二师兄你当初为何会入魔……那从前闻所未闻的生死逆元魔天功……又是从何而来?”我小心翼翼的问。
二师兄略一沉吟:“那便是我要说的往事了。”
“我慕容家虽非什么顶级世家,却也在江湖上有些名气。这名气的来源,便是族内的两卷功法:生生造化诀和汲灵术。这两卷功法,一卷乃救死扶伤之用,一卷以极快的回气速度著称,二者相辅,共同铸就了我慕容家的的百年声誉。”
“慕容家历来与人为善,有多有救死扶伤之举,故百年来少有人侵扰,但……人终究是有贪念。”
二师兄说的很慢,就这么一点点地把自己的故事娓娓道来。
“我乃是家族嫡孙,自幼便天赋极佳。在我族中,族人虽兼修生生造化诀和汲灵术这两卷功法,但依天赋分出主次。但我不同,我修习这两卷功法皆是进步神速,我祖父曾言,我总有一日会将这二者合二为一,为我慕容世家立下不世之功。”
“但这一切都不复存在了。”二师兄叹息道,眼中怀着追忆的神色:“我外出游学,忽然接到家族密令,令我销声匿迹三个月。我立刻就知道,怕是族中出事了。”
“这江湖上,各个世家虽说可屹立百年不倒,可又有哪个真的长盛不衰?这生生灭灭,却终于轮到了我慕容家。”
“为了隐藏行踪,我不敢轻易动用功法,仅靠着功法循环恢复内力,虽然近乎不眠不休地赶路,但我回到族中时,也是三日以后了。”
二师兄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长叹一息:“我今生第一次知道,何为尸横遍野。”
“皆亡于四日前,那应该是在慕容家族祭之日,按规矩,除我在外游学,其余族人都必须集合祭祖。袭我慕容家之人想必也是早已探听好,只为一战功成,斩草除根。”
“他们做的太好了,整个慕容家,真的一口活口都没有。我看到了我的祖父,他身后拖着长长的血迹,他不愧为我慕容一族的族长,力战至死,未退半步。我看见了我爹,他抱着我娘,两人一同被一杆长枪刺死。我还看到……清儿……”
“清儿是慕容家外家养女,与我青梅竹马,虽然身份有别,不便谈婚嫁之事,但我自小就受长辈宠爱,自是有求必应,早已求得长老们点头应允。我游学前送她一对玉珏,言说待游学归来之日便是娶她为妻之时。”
“我找到清儿时,几乎不敢认她。她半个身子撞进了火炉,毁了样貌,难以辨认,手里还紧紧攥着我送她的玉珏。”
“我不知道我花了多少时间,我把祖父,父亲,母亲,清儿,还有其他族人的尸首葬下。安葬族人后,我又躺在已经成为残垣断壁的祠堂,看着天空,木然呆滞。”
“又过了不知多久,许是几个时辰,又许是几日,我感觉内功有所异动,我当时并不知道我的内功究竟发生了什么改变,我只知道,顺着这种异动走下去,我可以变强,可以很快的变强。”
二师兄的话语一顿,然后又继续说了下去:
“那时,我的内功便成了江湖所言的生死逆元魔天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