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叶驻军大营处,自龙湛领带五千陌刀精卒紧追龙塍而去后,此刻营中人马已是不多。
天色阴沉,比起往日的一阳万里可是凄凉了不少。就此景下,长孙伯符见士卒个个无精打采,操持着枪刃,犹如戏班搭台出戏一样。
长孙伯符怒声大斥而出:“兵者,黩武矣,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不动如山,侵掠似火。你看看你们这帮小兔崽子,还有安西军的样子么?啊?!”
这安西第一虎将还同当年一样,一言斥罢,便一脚从兵器架上踢出一杆七尺陌刀,纵身起跃于一丈之高,将其操持游曳于双手之中。
落地台上,长孙伯符还顺眼一瞥台下的军卒是否是在看着自己,见众人皆是齐望而来,一杆长陌在长孙伯符的手中耍的是急若游龙,缓若匐虎,几转连刺连劈之下,迅猛生风,霸气刚烈。
陌杖木台,震起尘灰无数。长孙伯符紧视台下军卒,再声道:“都看见了没,军中操练就得像我这般。”
众军士齐声回应:“是,长孙将军。”
见士气有所提升,长孙伯符点了点头,将手中长陌又是一脚踢出,空旋急冲于军阵之前,被龙秦起身接回手中。
“龙秦,今日操练可不能马虎一丝,记住了么?!”
龙秦持陌拱拳回道:“末将谨遵长孙将军之令。”
“好!”长孙伯符再行点头,“今日这处就是交于你了,本将还要去烈火营齐衡处视察一番,你可得给我督管好喽。”
“是,长孙将军!”
军前一幅教习之后,长孙伯符几步就行远了出去,待看四处僻静无人,漏出一抹窃笑,连忙从腰身上取下自己的水囊,一拔塞子便大口大口的饮下。闻那皮囊中透出之味,隐隐飘着一股醇香,想不到这长孙伯符竟是在这里偷喝起酒来了。
长孙伯符喝得正兴,忽听身后传来急急而又显着些许担忧之声:“长孙将军…长孙将军…”
一听来音,长孙伯符心断是古勒海来了,不作回身,依旧大口痛饮着手中的蜀香美酒。
“古勒海,没看本将军正忙着么!一边去呆着啊。”
哪知这古勒海听了长孙伯符传来的逐言后并没有退去,又是急急传来:“将军…主帅来了…”
一听“主帅”二字,长孙伯符背毛直立而起,腋藏起手中皮囊,慌忙转身而回。
长孙伯符那瞪大了的双眼之中,龙广已是一身繁花戎甲领着古勒海站在不远。
龙广杵着仪刀低眉道:“伯符,刚才你在做甚?”
“我…我…我渴了,正喝水呢!”长孙伯符眉眼急转,说罢还挤出一丝笑来,显着自己所言不假。
“可我看你像是在饮酒?”
“主帅,我没有!”
“真没有?!”
“真没有!”
看来这长孙伯符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龙广紧紧望着长孙伯符腋下藏匿的皮囊。
“那我也渴了,把你的水给我饮上一口可好?!”
“不好!”长孙伯符连连摇头,生怕龙广知道他饮酒之事。
“有何不好?!”
长孙伯符双目再转,忙回:“我喝光了。”
龙广一手拔出入地的仪刀来:“那罢了,随我去点兵出营吧。”
龙广领着古勒海齐步而行,长孙伯符连忙跟了上去:“大哥…哦不,主帅,点兵出营干嘛,莫非是要去驰援龙湛?”
闻得长孙伯符口中飘来的阵阵酒味,龙广驻停脚步,起出一丝怒色:“还敢说你没有在军中偷偷饮酒,隔着这么远我都能闻见你这一身的酒味。”
偷饮之事看来是被龙广给发现了,长孙伯符连忙递上笑色:“下次不敢了,下次不敢了。”
龙广剑眉一转:“还想有下次?”
“不不不!”长孙伯符慌忙摆起双手来,“没有下次了,没有下次了!”
看似龙广要责罚自己,长孙伯符连忙跑开话题:“主帅,你还没给我讲点兵出营是为何事而去啊?”
这个话题显然一语便中此时龙广心中疑思。
待长孙伯符出问了许久之后,龙广才缓缓道出:“方才我收到龟兹阢力将军的八百里急报,讲是突厥之民大批入我天山之地,他便领军前去探查,孰知,那群借着逃难名义而来的难民之中,竟是有大队旧日阿布浑一族的军卒,正当阢力将军巡视之际,竟然被这群突厥军卒起刃伤于马上。”
“啊?!”长孙伯符短思之后,“主帅,看来突厥意欲掠我土地之心不死,打仗不行,竟让流民入境使出苦肉计来我天山作乱,如此歹毒之计,主帅,请给我一千人马,我必能一举荡平此患。”
龙广摇了摇头:“伯符,没有你想的那般简单,正也如阢力将军信中所言,突厥流民能进我天山之地,必是要途径北庭府,而这些难民一路畅行而来,身间还携有兵刃,怕此事和北庭府的王孝杰也有着缕缕关联。”
“啊呸!”长孙伯符一听龙广提及到王孝杰,忍不住又爆起了粗口,“他奶奶的,我就知道这王孝杰不是个东西,早日索要天山不成,便上书朝廷,如今他放进突厥之人入我天山之地,不知他又是想唱哪一出。大哥…不…主帅,你再给我一千兵马,我亲自前去查个水落石出,若是那王孝杰真是其中主谋,我顺道一起替大哥把他给办了,免得他王孝杰以为我安西府中无人!”
长孙伯符的起怒出口之言,自是发自肺腑,可龙广却不能如此让他胡言。
“伯符,不可随意胡言!”
“主帅,咱们不能就这样被那王孝杰骑在脖子上欺负啊,既然阢力来报讲是其中可能有王孝杰参与其中,咱们不妨就领兵前去,我看那王孝杰还能有啥能耐!”
“不!”龙广紧眉再起,“不可如此,如今天山事态复杂,我等切不可随意领兵前往,以免落了王孝杰口实上报于朝廷。”
“唉…”长孙伯符无奈道,“主帅,你就是心慈手软,要是湛儿在此,他一定会同意我讲之言,可惜他兄弟两人已去了三日了,竟然是一点音信也没有!”
“伯符,你快些亲点出五百军卒,这次我要亲自前往。”
“那怎么行,万一这一去是王孝杰设的诡计,咱们岂不是又要吃去年瀚海大战时的哑巴亏,不行,我要同主帅一起前去,对了,还有你,古勒海,你别笑。”
古勒海一脸茫然的望着长孙伯符:“长孙将军,我没笑啊。”
长孙伯符咧起一脸的狠肉来:“我讲你是笑了,你就是笑了。”
“我…我…主帅,你看长孙将军…”古勒海委屈道。
见看两人吵了起来。身为主帅的龙广连忙责停两人。
“好了,好了,你两别在我面前斗嘴了,伯符你也是,一大把年纪了还给一个晚辈计较,嫌丢人不?既然你执意要随我前去,你和古勒海就各自再点些人马,咱们午后就出发。”
听龙广所言午后出发,其意便是让两人尽量轻装而去,长孙伯符还显不放心一般:“主帅,我让龙秦也领带一队人马陪行,俗话讲是人多好行事嘛!”
本就是前去亲查一番,龙广怎会带如此之多的兵卒,再说,那偌大的龟兹府也有两万军卒,难道龙广不能调遣?!
“不用了,伯符,龙秦不善驭马,此一去,就不用带着他了,有你两人,我已是很为放心了。”
“好,既然主帅如此定夺,那我等就下去点兵了。”
龙广点了点头,看两人急急而去的背影,再思起天山突厥难民之事,锁眉之处,又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
大食行军营帐,千面日月白旗飘飞于空,数百精甲卫士仪列于行道两旁。
她头戴珍瑙彩冠,冠扣下的金发随风轻扬,一面紫色艳丽的莹纱包裹之中,那美若天仙的丽容时隐时现,再其上,她那一双蓝色的眼瞳之中正透出寒寒憎意,正向着王帐而去。
王帐布帏一开,放眼而望,满是酒色嬉游之景。萨亚王子怀拥两名衣衫裸露的女子,一女子为其拿持着金杯,娇羞含笑;另一女子则是被萨亚抱坐于双腿之上,正往萨亚的嘴里塞着珍果。其下随行将领更是学起萨亚的样子,碰杯饮酒,大口吃肉。如此荼蘼乱景之下,只看一身是伤的卡沙王子却是被绑在了木柱之上,而那萨亚王子手中正拿持着一条三尺约长的皮鞭。
叶娜缓缓低身,交叉双手于胸之前:“迦莲叩拜萨亚王兄。”
见是叶娜终于肯见自己了,萨亚开怀一笑,一把推开坐在自己腿上的女侍,起身拉展着手中的皮鞭缓缓而来。
“我的妹妹,你终于肯是来见你的王兄了。”说罢,萨亚感觉自己言语未能表达到极致,抬头而望,转口道,“不,是你终于肯来见你的国王了,妹妹,这一日休息的如何呀?啊?哈哈哈哈…”
叶娜低头再回:“迦莲叩拜我王。”
听是迦莲叶娜改口,直呼自己为王,萨亚甚显满意,仰身起笑:“这才是我的妹妹呀,比起我那不懂事的弟弟来,真不知是好了多少!”
“迦莲已是奉君王之意前来,请我王放过迦莲的哥哥卡沙王子。”
“什么?”萨亚凭借蛮力,一手抓住叶娜的珠纱彩服,将其拖拽而起,“方才你说什么?这里有叫卡沙王子的么?卡沙王子是谁?”
叶娜双目憎望萨亚,可萨亚又是四处转问起在座的大食将领:“你们谁知道这帐中有一个叫卡沙王子的?啊,谁能告诉我,卡沙王子是谁?”
在座的大食将领迫于萨亚的武威,纷纷摇头而起,生怕提说出卡沙王子会遭受其牵连。
紫色面纱之下,叶娜坚肯再言:“那被捆缚于木柱之上的人便是卡沙,他不是什么王子,也不配立身于君王的大帐之中,请君王将他驱走。”
“哦~!”萨亚显着一脸的犹疑,“竟然有人敢偷偷跑进我的王帐,那我怎能轻易饶了他,要不这样,妹妹你说你的王该不该是将他给杀了呢?”
“君王向来仁慈,体恤万民,想他愚昧无知,误打误撞而来,还请君王显以王者仁风,就此将他给放了吧。”
萨亚缓缓放开抓拿着叶娜的彩纱,又显出一副很是为难的样子,环顾起周遭的大食将领。
“妹妹,若是谁人都肯轻易进你君王的营帐,你的王都把他们放了,那日后若是有人想要密谋刺杀于你的王,那你说你的王他该是怎么办呢?”
“我王如此仁义,又怎会有人来行刺呢?!”
“不!”萨亚挥摇起手中的皮鞭,“妹妹,你是不知道,父王就是被他最为信任的王子用毒酒给毒死的,我作为新王,不得不防啊。”
“那…迦莲愿意以自己的性命去换取他的性命!求我王放了他一条生路。”
“哦~!”萨亚忍不住打量起今日打扮的美轮美奂的叶娜来,附鼻而去,嗅着叶娜弯卷而成的金发,显着沉醉道,“我就喜欢像你这样有着波米亚血统的女子,若你不是我妹妹的话,我真会纳你做我的王后。”说罢,萨亚一手搂住叶娜的腰身,使其紧靠而来。
叶娜受这劲力一拉,腰间吃疼,终也是没有叫痛出声,只得恨着萨亚。
“可惜我身上还有倭马亚王族的血液,让君王你为之惋惜了。”
“啊,哈哈哈…我的妹妹,你真是能说会道,比起你的哥哥我,这未来的倭马亚之王可是要强了不少呀。”萨亚起手,搂抱着叶娜的手又是一转,将其面示向花子模国使官那处,接道:“我最真诚的盟友,快看看我即将赠送于贵王的礼物,他见了可会满意?”
花子模国使官连连打量着叶娜,浮起了满脸的喜色,颌首点头道:“多谢倭马亚王的慷慨,我王必会满意。”
“哦~满意?满意就好!我倭马亚的诚意我想使官大人也都看见了,那我两国永结同盟之事,使官大人可要好好向你的王奏报呀。”松开了叶娜,萨亚掌鸣而起,只见四名白衣大食军卒抬来两只木箱,一一打开之后,里面的黄金珍宝闪耀着炫目的光彩,“这些就当是我赠送给使官大人的,使官大人尽可拿去享用。”
隔着十步之距,花子模使官一看两大箱金银珠宝将全都是自己的,面上喜笑不减,恨不得立马上前将其抱在怀中。
“多谢倭马亚之王,多谢倭马亚之王…”
萨亚与花子模国使官两人对言完毕,叶娜轻哼而出:“身为堂堂一个大食国王,竟也有向一个小国阿谀奉承的时候。”
萨亚听了叶娜的嘲讽之言,并未立即起怒,反而一脸笑色的退步而去。
“那你为何又会向我低头呢?”萨亚一鞭挥去,重重的鞭打在正昏睡的卡沙身上。只看卡沙挨了一鞭后,从昏梦之中醒来且是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叶娜见是萨亚鞭打着自己的哥哥,无异于是萨亚正鞭打着自己,哀求出口:“不要打,不要打…”
疼醒的卡沙抬起头来,见叶娜已是就在大帐之中,沉眼之后,泛起一丝愧笑:“妹妹,对不起,哥哥没能好好保护住你。”
叶娜热泪出了眶,奔上前去,想要替卡沙解开捆缚的粗绳,可刚到半路,却是被两旁的护卫给强行拦了下来,叶娜不停的挣扎,光彩华贵的面容之上淌出行行热泪:“不,哥哥,是我拖累了你…我会嫁到花子模国去…我会把哥哥你救出来的…”
侍卫不停而来,围困着挣扎不停的叶娜。
卡沙摇了摇头:“不用救我了,哥哥只希望你到了花子模国后,他们会善待于你,那样的话,我也有脸下去见我们的母后和父王了。”
“不…哥哥,你不会有事的,我会求大王兄放了你的…相信我…哥哥。”
面对如此凄惨之景,在座的大食将领大多低下了头,不忍再看。而萨亚反到是又掌鸣而起,这一次,却是没有军卒抬上来两箱珠宝。
“好一段凄美的兄妹之情啊…”
叶娜见卡沙惨景,再也是忍不住了,泪如释洪一般决堤而下。推开身前阻挡着的侍卫,匆匆跪下:“倭马亚的王,我的大皇兄,迦莲恳求你放了我的哥哥,只要你愿意放了他,我什么都愿意听你的,求求你放了他吧。”
木柱之上,卡沙忍痛大喊而出:“叶娜,给我起来,不要求他,他才是杀死父王的罪魁祸首。”
叶娜一心只想救出自己的哥哥卡沙,依旧跪身在地,苦苦哀求,不敢回那卡沙一言。
“君王,求求你…求求你…放了他吧…”
面对叶娜抱持着自己的双腿,萨亚挥扬着手中的皮鞭,正思考着如何戏弄脚下的叶娜,只看帐布大开,跑来一高阶将领。
“我王,外边来了几个东唐之人,声是要寻迦莲公主,已是伤了我好几十个军卒,臣请大王定夺该如何处置,是否起大军将其灭之?”
“哦~?”萨亚环顾四周,最后将目光落在卡沙身上,“难道你所言的那个英雄来了?我还以为是弟弟你随意讲来的呢?”
卡沙恨望而来,没有一丝言语,眼光凶煞之处,恨不得将萨亚千刀万剐,但取之而来的却是萨亚又一次狠狠的鞭打而来。
萨亚低身而下,扶着方才被自己一脚踢开的叶娜,怜惜道:“看来是你的英雄来了,咱们都去看看吧,好么?我最迷人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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